夜晚的教學樓顯得十分空蕩,除了風聲幾乎沒有別的聲音。


    然而聽橋卻聽到了夾雜在風聲中的滴答水聲,以及小小的啜泣聲。


    她不動聲色地看了眼其他人,看他們的樣子似乎是沒有聽到這些聲音……她便不打算主動提起這件事。


    “不知道為什麽,我有點慌。”林旭之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感覺毛毛的。


    陳立行:“你哪次都這麽說的。”


    林旭之沉默了。


    趙青維出聲安慰道:“不用緊張,前幾次他們都沒查出來什麽,我們說不定也是一場空。”


    仔細聽還能聽到他話裏的顫音。


    這回連江織都忍不住開口了,“這也算安慰嗎?我們不是要來解決這裏的問題嗎?”


    鯨青高中已經讓學生上了一個月的網課,這裏的問題一直不解決,就不建議學生回校。


    趙青維:“是,我們當然是來解決問題的……”


    但每次一想到要對上那些奇形怪狀的東西,他就有種要當場暈過去的感覺……實際上也是真暈過去了幾次,沒暈的時候都抱著教練的大腿。


    江織:是錯覺嗎?感覺隊友忽然變得有點不靠譜了。


    誰能想到在平時的對練中表現得很正常的隊友,在麵對異變時會錯漏百出呢?


    大概搜尋了一個小時,他們還是一點收獲都沒有,連手持的精準汙染值探索器都沒發生變化。


    林旭之:“這裏真的有異變嗎?會不會已經走了?”


    聽橋想了想,開口道:“之前來過的進化者也提供了報告書,他們都是這麽推測的。”


    所以結果也已經擺在這了,深夜時分依舊還會觸發警報器。


    林旭之接著開辟新思路:“會不會是警報器壞了?”


    陳立行:“你當之前沒人檢查過嗎?我看參與過這個任務的進化者說他們都還特意申請換了一個警報器。”


    場麵一度沉默。


    星晝也沒有開口給他們提建議,這是他們的考核,他若開口提醒,任務性質就變了。


    林旭之神情遲疑,“那,我們要打道回府了嗎?”


    那可不行……聽橋可不想自己第一次出任務就失敗。


    她想到之前看到的關於這次任務的信息,以及之前的任務報告。


    於是開口提醒:“如果想完成這個任務,就不能重複之前的進化者的行為。”


    她同時也在想,這不是一早就該知道的嗎?


    趙青維立刻跟找到了救星一樣,轉頭問她:“那我們該怎麽做?”


    “……”聽橋說,“第一次警報鈴響,當時最近的進化者趕來,抵達時天已大亮,他們搜尋了一天都沒發現異變;第二次,因為有先例,這個地方被標紅,所以當時很快就有進化者趕來,然而汙染值一下子就恢複正常,他們也是什麽都沒發現;第三次來的進化者是提前接了任務過來探查的,他們直接在這裏從白天待到晚上,並且持續了幾天,最後還是什麽都沒發生。”


    趙青維忽然發現星晝大佬也在看著這邊,倒是羞愧了,於是小聲問她:“對,他們這樣都沒發現什麽東西,我們該怎麽吸取經驗?”


    聽橋很有條理的分析道:“根據以上,我想已經能得到相當多的東西了,警報器既然沒有問題,這裏的確存在異變,而之所以沒被發現,說明這裏的異變存在隱匿的特性,它能在進化者到來前藏起來,說明它的探知能力很敏銳……我們現在出現在這,它應該已經發現了。”


    趙青維三人紛紛點頭,“你分析得沒錯!”


    江織:“……”


    她有點分不清到底誰是前輩了。


    在這一刻,江織終於認清,現在這個團隊誰才是最可靠的人了。


    當然,那位叫星晝的大佬除外,畢竟這任務跟他沒關係。


    聽橋:“所以,如果想讓它現身,我們就要將自己藏起來,不被它發現,然後,在抓住它的尾巴前,我們的存在一點都不能泄露。”


    趙青維:“噢噢,懂了!”


    林旭之迫切地望過來,“那我們現在就要開始‘躲貓貓’嗎?”


    躲貓貓……形容得很貼切了。


    陳立行撐著下巴,“我都好久沒玩過了。”


    江織頭皮發麻,不禁道:“隻是簡單的藏起來沒辦法瞞過它吧?還要在它沒發現的情況下抓到它。”


    不知道為什麽,感覺這三個隊友都已經不用大腦思考了。


    有點像失去理智的狀態。


    “是啊,”聽橋看向陳立行,“所以現在要靠你的影子外衣了。”


    陳立行:“我?”


    他神情驚慌,完全沒有平時訓練的自信,“靠我?不太行吧?”


    聽橋沉默了幾秒,而後強硬道:“門口進來有棵大榕樹,你去借用它的影子,將我們都包裹起來,之後你還要用影子延伸去找異變。”


    “……哦。”陳立行發現自己說不出做不到了,隻好按她說的做。


    他們的身形全部都被黑漆漆的陰影籠罩,好像一下子就消失了。隨著時間一點點的過去,他們方才存在過的氣息也慢慢消散。


    僅僅是這樣,那東西根本不會馬上出來……聽橋望向某處,悄悄做了點手腳。


    星晝安靜的站立在一旁,神情懶散,視線時不時在她身上徘徊。


    在她出手時,他的視線更是久久地留在她臉上。


    察覺到他的視線,聽橋稍微轉過頭,故意露出疑惑的神情,“?”


    他微微眯起眼睛,心情似乎有些愉悅。


    他發覺自己很喜歡待在她身邊,似乎一切都會變得充實,有趣,即便是他往常覺得很無聊的任務。


    星晝當然知道她身上藏著重大的秘密,但不知為何,與她有種默契,不會開口點出,也不會告訴其他人。


    等待的時光讓他有些神遊,這人甚至回想起之前出過的幾次任務……


    那次是個大型任務,基地派了好幾個人協助他,當然也是有提防的意思,若他被影響失智,也能第一時間製止……不過這倒不是他回憶的重點。


    星晝記得,那其中兩個隊友是情侶關係,兩人總是親密地黏在一塊,說笑打鬧。


    他不禁在腦中把那兩個人的形象替換成自己和她……


    【……你倒是會想。】


    這樣的語氣,自然是還在科學院的白夜。


    因為一直密切地關注這邊,加上共感,星晝腦中的畫麵自然也被他捕捉到了。


    【畢竟遲早會成為現實,你提前接受一下吧。】


    她的視線還未挪走,星晝唇角勾起慵懶的笑意,隨後很自然地扯了下領口,仿佛隻是隨意的動作,他好像也沒察覺自己領口的紐扣鬆開了。


    於是這個人危險的魅力便綻放開來。


    聽橋的目光在他眯起的眼眸上掃過,接著是鼻梁,薄唇……


    這個人,是故意的吧?


    因為不能發出聲響,趙青維他們幾個就這麽幹等著,大眼瞪小眼。


    大概過去了一個小時,警報鈴突兀地響起。


    異變出現了。


    陳立行的臉色已有些發白。


    隻是借用大榕樹的影子將他們包裹藏起來,就已經很費力了,畢竟他隻是c級的進化者,還得隨時注意自己身上的汙染值變動。


    這時還得用影子延伸出去追蹤異變所在……


    “在四樓……”陳立行一時忘記了要噤聲,反應過來便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巴。


    既然發現了目標所在,他們就該慢慢朝目標移動了。


    而且現在還不能撤掉影子。


    四樓基本都是多媒體教室,隻有前門和後門,沒有安裝窗戶。


    他們停在了404教室門口,延伸出來的影子就在這。


    門似乎被上鎖了。


    陳立行嚐試用影子開門卻打不開。


    林旭之舉起手,並扯了扯袖子,想問問是不是可以用不那麽溫和的辦法開門。


    聽橋自然看懂了,搖了搖頭,並示意他們再仔細看,這門光靠力氣可打不開。


    趙青維他們三個依舊是呆怔,目光集中在她身上,等著她說該做什麽。


    “……”


    這是真沒思考能力了啊……怪不得一直沒通過考核。


    連看過進化者手冊的江織都明白了她的意思,示意他們幾個閃開,用隨身攜帶的手槍對準了門鎖。


    槍裏麵裝著的子彈很特殊,可以破開異變製造的類似屏障的東西。


    趙青維他們三個已經開始瘋狂冒汗。


    完犢子,形象徹底沒了。


    槍聲一響,門便被粗暴地打開了。


    這麽近的距離,它想藏都來不及了。


    不過它似乎也沒有藏起來的想法了,在他們剛踏入教室,周遭的環境就發生了變化,原本的多媒體教室竟然變成了普通的教室,而後邊的門也一下子合上了。


    “什麽情況??”趙青維一下子慌了,瞬間用出置換……結果隻是自己和陳立行換了個位置站。


    “我我……”趙青維氣都喘不過來了。


    “別別慌。”林旭之連忙扶著他,但是,可以看見,這小子是閉著眼睛的。


    再看陳立行,雖然還是很鎮定的神情,但他底下的影子已經消失了,不知道跑到那個地方了。


    聽橋:“……”


    原來是這個意思啊。


    江織終於明白他們三個為何會那樣說了,一瞬間心情複雜,他當初遇到的隊友也是這種類型嗎?


    她小聲道:“明明平時訓練還可以的……”


    陳立行還能聽見聲音,不由自主回道:“這個很正常,比如有的人不暈血,但是在被抽血的時候還是會直接昏死。”


    江織:“呃,我理解你們現在這樣子,但是這個舉例是不是有點不太貼合?”


    陳立行依舊回得很快,“因為我就是那個人。”


    江織:“……”


    聽橋無心再關注他們,望向教室的後方,此時每張課桌椅上都出現了人影,他們都沒有麵孔。


    這一眼看過去還有些恐怖。


    聽橋當然不會被這樣嚇到,她關注的是最後一排桌椅的後方,那裏聚著幾個人,而唯一一個擁有麵孔的女生被她們幾個包圍著。


    她們手上拿著的似乎是女生的書,故意互相傳遞不讓女生拿到。


    女生還時不時被身後的人推搡。


    而這樣的行為對於教室裏的人很常見,並沒有人過來阻止。


    江織也已經把注意放在了教室後方,眼神有些不忍,“這是,被霸淩後異變了?”


    唯一一個擁有麵孔的總是比較顯眼,特殊的。


    聽橋沒有回話。


    周圍的場景再度發生變化,趙青維三人倒是沒再一驚一乍了,他們相互扶著手臂,臉色隻是稍微有點白了。


    這似乎是廁所外麵的洗手台。


    畫麵有些昏暗壓抑,許多書本被泡在水中,女生站在洗手台旁,低著頭小聲啜泣。


    之後場景仍在變化,滿地剪碎的校服,找不到的運動鞋,打不開的門……女生總是在被欺負,被漠視,壓抑與絕望快要從畫麵溢出來。


    江織幾乎不忍再看,心跳似乎越來越快……不知為何,她有些想……


    林旭之不由自主地邁了兩步。


    等等!


    江織睜大了雙眼,趕緊扯住林旭之。


    她終於發覺自己的狀態有點不太對勁,再看趙青維和陳立行,似乎都有點想靠近。


    “用你的安撫能力。”聽橋開口提醒她。


    江織趕緊照做,很快幾人就恢複了正常,趕緊往後縮。


    聽橋問他們幾個,“剛剛你們想做什麽?”


    趙青維露出困惑的神情,而後敲了敲腦袋,“不知道為什麽,剛剛我看著看著,忽然有種衝動想進去……”


    他頓了頓,聲音都變低了,“跟著一塊欺負那個女生。”


    陳立行和林旭之也附和道:“沒錯,我們剛剛也有這種衝動……”


    好像被什麽蠱惑了,滿腹狂躁。


    江織:“這是它的能力嗎?”


    聽橋抬眼,看向那越來越壓抑的畫麵,“大概是的,如果你們剛才參與進去,應該會被同化為周圍那些沒有麵孔的人。”


    才一個月,能力不強,所以這麽輕易就被掙脫。


    趙青維後怕地拍拍自己的胸口,“幸好。”


    林旭之咽了咽口水,“那我們現在該怎麽解決它?”


    此時連星晝都瞧了他們幾眼,心說幾個月的訓練課都白上了。


    趙青維他們當然注意到了大佬的視線,不由得心虛起來,大佬怎麽這樣看他們?


    聽橋輕輕呼了口氣,“……手冊上說有兩種簡單的方法,一是直接暴力摧毀全部,二是針對異變最薄弱的部分。”


    趙青維:“……噢噢。”


    感覺這趟之後,他們不僅會被大佬拉黑,還可能被兩個妹子拉黑了。


    他們幾個的能力都做不到暴力摧毀全部,除非大佬出手,當然,這是不可能的。


    那麽就隻有考慮第二種了。


    呃,找弱點……趙青維又開始頭痛了。


    “不過,她真的沒救了嗎?”江織又望了眼那個被欺負的女生,臉上有些不忍。


    如果她是因為霸淩而產生劇烈情緒波動,以至於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聽橋的神情淡淡,“一個月了,沒救了,而且它已經和這間多媒體教室融合了。”


    江織輕輕歎了口氣。


    聽橋回頭,“那位被欺負的女生可不在這。”


    江織沒聽懂,“什麽意思?”


    聽橋:“剛才你沒注意到嗎?那些被丟棄的物品,上麵的名字是‘田曉嬋’。”


    江織愣了一下,隨後很快反應過來,“……原來,是這樣。”


    趙青維他們:“……?什麽意思啊?”


    他們怎麽什麽都聽不懂呢?


    江織隻好耐心解釋:“來之前不是看過事件發生前後失蹤的人的信息嗎?我們當時按時間推測應該是那個叫‘肖月甯’的女生異變了,而那些失蹤的人當中並沒有叫田曉嬋的。”


    “那個叫田曉嬋的女生轉學了。”聽橋此時已經打開了鯨青高中的學生名單,上麵有記錄最近轉出轉入的學生……進化者擁有查看這些信息的權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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