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室,做得比正室太太還招搖。


    前所未有的招搖。


    似乎是要一吐之前受的窩囊氣,白斯言大張旗鼓。


    他從債務裏緩了過來,不用再看嶽父家的酸冷臉色,更是如此。到了嶽父五十六歲的壽席上,盡管給足了嶽父麵子,出了籌辦的費用,到了場更送了許多古董和賞玩畫片,但對於席上他們的催生,卻是無動於衷。


    幾個長輩勸說著他們年輕趕緊要孩子。


    白斯言看著一幫子在他落難時候關門不見的親戚,如此安坐在台,一副榮華富貴要共享的模樣,完全不記得之前逼著他要離婚,又是讓著太太吃避子藥的,又是怎麽樣的不講情麵。


    他點煙而笑著不應。


    再幾波又催促下,他起身而說,“生是要生的,可怎麽個生法,再說吧。”


    “吃過那麽多傷身藥,這身體還似從前嗎?她也得好好養養吧。”


    兩句話,將長輩們說得麵麵相覷。


    這都嫌棄上了。


    生孩子不就男女共合的事情,還要怎麽個生法?


    滿是推脫。


    長輩們要說理。


    他的正室太太在旁也著實尷尬,之前見著白家東山不能再起了,她聽著父親吩咐,也應了離婚事,過往恩愛像雲煙一樣,鬧得不太愉快。


    現在卻是白家少爺借助著顧家的東風,又再起,今時不同往日,她也連忙吩咐下人倒酒。


    忍下所有,也不想聽見誰再多說一句是是非非。


    嶽父更是一改刻薄,多少聽聞白斯言在北平養了個陪酒女郎,也沒吱聲,隻吩咐著女兒這次回來後就留在上海,別再去香港了,更想當晚將白斯言留下來,吩咐下人備好房間。


    想挽回他的心。


    但,長輩喋喋不休,白斯言卻是生了不耐,酒席沒散完,戲台還沒開戲,他聽也不聽了,喊了車,連夜坐了最晚的一班火車,又回了北平。


    麵上得體推脫生意忙,有外國客人著急等著他。


    也讓太太盡管好好伺候嶽父嶽母,不用管白家,更不用特意到白公館去。


    體麵得滴水不露。


    而實際則是趕著到回音劇場,連著七天,捧場張秋曉當女配的話劇表演,與她同進同出,帶她出席各種酒席,出入名利場。


    張秋曉不去管白斯言怎麽應付他的正室太太,反正她現在沒皮沒臉,完全也不管別人怎麽看她,是姨太太也好,是沒名沒分的都好。


    她就喜歡看別人知道她不是白太太時,臉上的那種驚愕,打量,最後又還隻能忍著與她同席,同她客套的不得已。


    總能讓她惡毒地想,她又不是做什麽殺人放火的事情,為什麽得用這些個世俗眼光來約束她。


    而越約束她。


    她就越要那麽做。


    殺人誅心地,還要找那些人敬酒聊天,見著他們稱呼她為姐妹,牽手笑臉相迎。


    這樣才能痛快。


    她自己都在想,怎麽變得那麽壞啊,她以前可清高了,瞧不起那些堂子、書寓出來的女人,可是現在她做著大差不差的事情。


    廉恥都放了腦後。


    以至於她明知道白斯言的正室太太也要去南京參加顧家的訂婚宴,她避也不避,跟著白斯言大大方方地到了天津港口坐渡輪,一路高調地晃到了南京,陪著白斯言下榻中央飯店。


    -


    張秋曉剛起了床,簡單地打理了一番,她一個人下了樓。


    白曼露裝病了許久,從香港回來了,顧白兩家要吃飯過一過電話和書信上說的訂婚細節,白斯言一早就也出了酒店,去下關接白曼露,往著顧公館去了,她則獨自一個人在酒店裏。


    西餐廳裏,穿著得體的紳士小姐來來往往。


    她晃著腳上的高跟鞋。


    慢悠悠地看著西餐部的餐牌,聽著後桌人的吵吵嚷嚷。


    是一個客人和侍從在說話。


    “吃個飯,這刀叉子用得太費勁了,給我換雙筷子來。”


    “先生,牛排都得用刀叉的,用筷子,這不符合西餐的用餐規矩。”


    “用餐還有規矩了?”


    “是的,先生,您吃的是西餐,西餐有西餐的規矩。”


    隻聽刀叉被扔,那人來了脾氣。


    “什麽破規矩,這牛排我想怎麽吃就怎麽吃,我付了錢的,你還管我用什麽餐具。這麽大一個飯店,還拿不出一雙筷子了是吧。我要是用手了,你是不是也要管。”


    “先生,您別不講理。您來的就是西餐部,吃的是西餐,用的當然也是刀子和叉子。”


    “誰訂的規矩,吃西餐就得用刀叉了?那那些個洋人到了中國土地上,就變中國人,守中國的規矩了嗎?真是笑話了,我就要筷子。”


    話粗但卻有點理。


    張秋曉不由得留了個心眼,看著侍從要怎麽處理,而那位先生的一席話,卻是讓了幾個在廳裏吃飯的,轉頭過來同他高舉了杯。


    並讚同了他的話,“這位先生,氣節高,可敬。”


    陸陸續續還有掌聲。


    餐廳經理見了動靜,連忙上前來,叫了侍從去一旁,親自笑臉負責了,“先生,請您稍等,我去中餐部要筷子過來,這些規矩都是人定的,可以變的。”


    “這侍從新來,不懂事。”


    侍從道歉。


    倒也是完滿解決了。


    張秋曉聽了一耳,風波停後,她招人來,點她的餐,後頭的人翹首而等著他的筷子,喝了一杯水後,在間隙間,又伸了胳膊,舒展著連日趕車換馬的酸脹胳膊。


    動作太大,碰到了背後的她。


    也碰掉了她的餐牌。


    啪嗒一聲。


    男人轉了頭,見著是個斯文小姐,連忙說了抱歉,張秋曉隨意掃了眼,隨意也應了聲,繼續和侍從點單。


    而她已經沒計較了,後頭的男人卻咦了一聲,站了起來,並徑自地拉開了她同桌的椅子,坐了下來。


    一臉笑嘻,他倒指了自己,翹起了腳,氣勢十足,介紹,“我叫馬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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