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貼著,心跳聲沒法藏,白舒童連轉頭看顧承璟都不敢,手在裙擺上捏得死死的,不開口說一句話。


    這裏是顧公館,她與白斯言的衝突,他一下子就知道了。


    顧承璟低頭碰了碰她,“多少,你能從他那裏擺脫出來,不聽他擺布。”


    他又再問了一次。


    白舒童手指頭在衣擺上旋轉輕戳,輕搖頭,“我同他,不是錢的事。”


    “那是什麽事?他逼著你同我結婚,你不願意,所以用這種方式,反逼我,是嗎?你想我答應還是不答應。”


    白舒童嚇了一跳,沒想到他將他們的話聽了去,心都快從胸膛裏蹦出來,身體都不由得抖了下,趕緊鬆了捏著衣邊的手,轉頭緊緊抱住了顧承璟,解釋說,“不是這樣。”


    “那他要你做什麽?”顧承璟眉眼裏清清冷冷,又被她的軟蹭而削掉棱角,手輕撫過她的背脊,輕挑開她的衣邊,那裏撞淤,紫了一小塊。


    他蹙了目光,帶起她的人,往後去拿櫃子的藥,又回坐,掀勾起她半截衣物,將藥水點塗在了她的腰間。


    白舒童微瑟縮,不僅因為疼,還因為指尖的冷。


    顧承璟還是耐心地說,“我是不是同你說過,你還小,等到你畢業後我們再結婚,我們也商量過訂婚這件事的時間,你也同意明年。對不對?”


    “對。”


    “那為何又要這樣發脾氣來同我要求?”


    “我......”


    每件事,都是同白舒童說過緣由,也好好商量過日期的,現在因為白斯言一來,她就著急了,明顯要她做的事情,就是完婚。


    而且是代替白曼露,同他完婚。


    他怎麽可能答應。


    腰邊一股清涼,散淤的藥水慢慢滲入肌理。


    顧承璟手在柔白肌理上輕打圈。


    動作緩,如同他的話一般,將白舒童的急躁都拉下來,帶進他的邏輯圈裏,開始冷靜,想清楚利害,剖析幹淨表層虛假,而不受白斯言逼迫控製。


    “你就告訴他,按我們的來。”


    “我顧承璟不是他能擺布的。”


    手收了回來,帶著股苦藥味,聞著也令人靜心,他轉而輕捏了白舒童的臉頰,唇邊轉笑,對她說,“我白舒童也不是他能輕易擺布的。”


    白舒童撲哧地笑了出來,讚同,點點頭。


    “現在開心了嗎?”


    “嗯。”


    “腰還疼不疼,能不能走?”


    “能。”


    “這飯吃得沒有滋味,我們出去吃。”


    顧承璟拍拍懷裏人,讓她拿上半月小包,準備準備出門,白舒童心情好了,都應承了他。顧承璟等待她整理衣衫的時候,轉頭又瞧見了桌案上那被剪得隻成碎頭的彩繩,不免得可惜。


    剩下的繩子更是在垃圾桶裏化成了灰燼,影也不見了。


    白舒童拿了半月小包,看見他輕拂了那碎頭彩繩,頓了下。


    她轉而又蹲回了衣櫃邊,拉出了之前從上海帶來的行李,從底部搜出了一個白錦的小袋子,拆開看。


    還好。


    以前要給他的那個,還在。


    二樓的動靜,吳媽媽一直聽著,聽著裏頭的人鬧得不可開交,扔東西,情麵不顧,白舒童還一句句聽著要哭。


    都已經這樣一哭二鬧三上吊,手段用盡了,顧承璟卻還不應承訂婚的事,冷漠得沒有反應。


    然後房內動靜慢慢靜下去,已經沒了扔東西的聲響。


    吳媽媽貼耳偷聽,什麽都聽不見,她開始覺得,是白舒童這些不入流的小花招對見慣小作精的顧承璟沒用了,也肯定是那外頭吳小姐美豔新鮮的禍,屋裏的白小姐已經逐漸不被上心了。


    顧三已經不吃這套了。


    她暗暗念著糟糕,白舒童是將事情越攪越黃。


    就下樓要去報給白斯言。


    才剛要下樓梯,就聽背後的房門開了,裏頭鬧著的兩個人這會兒沒事地出來,一前一後,顧承璟還招了司機,說要出門去。


    吳媽媽要跟。


    顧承璟讓她留下,說,“你主家人來了,他那邊應該有很多事情要交代,我們這約好的朋友、定好的行程不好改,還請吳媽媽幫忙擔待,多和白斯言多說幾句。來日再致歉,請教。”


    話圓融。


    “哦,好,好。”


    吳媽媽腳步就停在了他們的車門邊,看著他們關上車門,在夜色裏出顧公館。


    許久未見人再入席的白斯言來同她探口風,聽了她一番的轉述,思忖問,“她經常這樣?”


    吳媽媽垂手,歎氣,這段時間的苦,終於是有了傾訴的對象,全盤都脫口而出,說,“是啊,不是一天兩天了。真當了自己是曼露小姐,什麽任性的行為都做,顧三之前也還放縱她。可,大少爺,我得說上一句,她在南京也越來越不像曼露小姐了。”


    “之前鬧了逃跑,顧三就不同她訂婚,已經有過一回不愉快。這會兒在房裏又鬧了一通,顧三也依舊不答應,我看,是膩了。”


    “是嗎?”


    可方才,對他的警告又不像是要膩的樣子。


    “他們這會兒又一起去哪兒?”


    “說是原先約了朋友,不得不出門去,讓你多擔待。”


    “去多久?”


    “沒說,經常她就和顧三這樣出門,回來問一句才說一句,多問幾句就不耐煩了。難調得很。”


    終歸這白舒童是放肆了,脫了掌控。


    白斯言來了這一趟,也不算白來,見著白舒童也已經隨人出去了,冷哼了聲,就吩咐吳媽媽,“今天你別跟著她回去,同我回酒店,去見見你真正的曼露小姐。”


    看了遠去的車輛,他則是搖頭歎氣,冷笑說,“這個妹妹,總是喜歡吃苦頭。”


    對於明日的事情未知,白舒童肆無忌憚地坐在顧承璟的懷裏。


    一樓正在放映著新戲,二樓他們在廂座裏,手指邊拉著,繞著玩。白舒童看得認真,看到些揪心的場麵會忍不住蹙眼眶,用手掩著唇邊,眼裏滿是惋惜和傷心。


    共情得厲害。


    所以,看到主角要被槍決的畫麵,顧承璟就提前捂住了她的眼睛,手劃拉了她臉邊,說話吸引走她的注意力。


    可不想,她等會兒哭得稀裏嘩啦,要死要活,又得哄。


    默片也聽不見槍聲處決的聲音。


    一片暗蓋下,白舒童拉下他的手的時候,畫麵已經一閃而過,是下一個場景了。


    預備好要留的淚一下子都回收了回去。


    她瞥看了旁邊人一眼,問,“方才,演什麽了?”


    顧承璟輕描淡寫,“女主角找到父親,七月飛雪,沉冤洗白,法官放了她父親,歡歡喜喜回家了。”


    “是嗎?”


    可轉頭,屏幕上已經是家裏掛挽聯了,白舒童從他懷裏支起來,指著,正要說,信他個鬼,就被顧承璟拉了回手臂邊,還喂她吃上了葡萄,都還沒看到掛挽聯是做什麽,就又過去了。


    就這麽遮遮掩掩的,戲都完了,白舒童都不知道自己看了什麽,劇情看得東一塊西一塊的,雲裏霧裏,全靠他瞎掰。


    藝術熏陶沒得,葡萄倒是吃了一大盤。


    飽了。


    散場人多,他們沒急著走。


    顧承璟手裏捏著她給的祥雲結,輕籠著她的肩,低頭對她說,“有個去美國受訓的機會,我想你跟我去。”


    “你要走?”


    他看著她,勾勾她的下巴,更正,“是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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