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如月在次日卯時的晨光中漸漸蘇醒,全身仿佛被碾壓過,每一寸肌肉都在無聲呐喊,疼痛如潮水般洶湧襲來。


    隻覺唇瓣被人輕輕抵住,她勉強張開,一股溫熱而苦澀的液體緩緩流入口中。


    耳邊還有一道男子的聲音,熟悉而陌生,正耐心地在她耳邊說著什麽。


    睫毛輕顫,她努力地睜開眼,眼前一切在模糊中漸漸清晰。


    一張俊逸非凡的臉龐映入眼簾,劍眉星目,鼻梁挺直,薄唇微啟。他正眼眸深深凝視著她,充滿了關切,“如月,你終於醒了。”


    紀如月腦子頓了頓,猛地想掙紮起身,“瑞王?”


    瑞王目露心疼,輕輕將人按住,“你身上有傷,莫動。”


    胡嬤嬤有些焦急地拽著帕子,心中擔憂更甚…


    瑞王在此處坐了整整一夜,兩次藥全是他喂的,讓她如何不怕?


    “殿下可有受傷?”紀如月緩緩開口問道。


    瑞王身子一震,眸底柔意更甚,“本王很好。”


    隻見她輕呼了口氣,“殿下無事便好。可...殿下為何在此?”


    瑞王抬了抬手中藥碗,“如月可否將藥喝了?你一直昏迷,本王很是不好喂。”


    紀如月眼睛微微瞪大,似愣住了一般。


    瑞王嘴角微微勾起,舀了一勺,輕吹了吹,遞到她唇邊。


    室內陷入寂靜。


    便這般,一個喂藥,一個喝藥,不一會,一碗藥便見底了。


    瑞王鬆了口氣,“好了,本王乏了,先去歇息,醒了再來陪你。”


    紀如月唇瓣微動,不知做何反應是好。


    瑞王也不介意,輕拂了下袖擺,站起身,抬步便往外走了。


    胡嬤嬤和夕秋立馬行禮,“恭送王爺。”


    王玉安正坐在不遠處,也是陪了整夜,見瑞王出來了,他亦是立馬跟上。


    隻回眸看了床上人一眼,腳步未停。


    瑞王整夜未眠,整個人卻是神采奕奕。他微微側首,對身旁的王玉安吩咐道:“玉安,即刻派人回京,將王府中的芙蓉水榭整理妥當,給如月住。”


    王玉安的腳步瞬間凝滯,麵色略顯驚愕,他急切地勸阻:“王爺,萬萬不可如此!那芙蓉水榭位於王府的後院,紀小姐不過九品知事,如何住得?且…那是為未來王妃預留之地,豈可輕用?”他話語中的擔憂和顧慮不言而喻。


    瑞王卻很是不在意地勾勾唇,“區區一處居所,與如月的救命之恩相比,又算得了什麽?本王說她使得,她便使得。任何人不得置喙。”他的話語堅定有力,顯然是下了決心。


    王玉安還想再勸,卻被他一個眼神止住了。


    送瑞王回了新住處,王玉安便回了自己的院落,一進房,整個人都險些站不穩…


    “怎會如此?”


    他心知此事弄巧成拙了,不管紀如月是有意還是無意,她這是入了瑞王殿下的眼了!


    如何是好?


    還有他那整顆亂掉的心…


    王玉安急,紀如月卻是半分不急。


    由著嬤嬤換藥、更衣。


    “王爺一直都在此處?”


    “是。”


    “陪了我一夜?”紀如月眸底有一絲疑惑。


    “是。”


    不過眼前種種與她預想略有偏差,她以為瑞王還會受傷,隻要他不死,對她的懷疑便自然解除。


    她問致命傷,不過是替王爺問的…


    未曾想,反而用在了自己身上!


    昨晚帶夕秋來,不過是想她救下王爺,求個護主有功的情分。


    好在瑞王與她身高有差,他的胸口處,正好是她的肩膀處,倒當真不致命。


    如此也好。


    但是很疼!


    “小姐,你萬不可如此做,王爺身份尊貴,身邊自有親衛護著,你若出什麽事...你讓老奴如何活?即便是死,老奴都無顏麵見夫人。”胡嬤嬤坐在一旁哭訴起來,哭得隻抹眼淚。


    紀如月無奈牽唇,“是如月錯了,嬤嬤莫哭。”


    “哎~快躺著歇息。”


    胡嬤嬤哪舍得責怪她,恨不得自己替她受了這般要命的苦痛。


    紀如月身子嬌貴,此時更是虛弱不堪,不一會便睡著了。


    邱安鎮外。


    幾匹駿馬疾馳而過,直奔上京而去。


    領頭之人不過一個清瘦少年,身著青衫,長發高束,很是清瘦,卻生得容貌俊美,尤其是那雙眼…


    這幾人便是昨日的刺客。


    不過他們並非長樂公主的死士,而是四方樓的人。


    不過收人錢財,替人消災罷了。


    “影夜,我等直接回去,主子可會怪罪?”


    他身後一名極為青澀的少年麵冷如冰,聲線中卻有一絲擔憂。


    最前麵的少年不曾作答,反而加快了速度。


    四方樓出手,至死方休。


    一次不成便兩次,兩次不成便三次。


    怪罪?


    怪罪又如何?


    主子要罰便罰,要殺便殺,何須多問?


    影月腦海裏又浮現出那女子模樣。


    那在藥莊救下他的女子…


    紀商少東家,紀如月。


    她為何會為瑞王擋劍?莫不是瑞王的女人?


    影月手下又是一緊,此番刺殺失敗,他當受罰!


    ?


    紀如月在邱安鎮足足養了十日方起程。


    她傷勢嚴重,瑞王便硬是留了十日,不管接到京中多少封書信,皆以自己傷勢頗重為由,全給擋了回去。


    眼下還是大夫一再確定能走,一行人才上了路。


    瑞王車駕比之紀如月的馬車大了足足三倍有餘,內裏更是奢華無比。


    “如月與本王同坐。”


    紀如月自然不願。


    瑞王見好聲勸慰無用,便下了命令,“本王非薄幸之人,如月救本王性命,不過坐個車馬,又有何懼?你我皆為傷患,本王這邊有大夫跟著,更為方便些。”


    紀如月:“......”


    結果便是紀如月與瑞王同坐,隻有胡嬤嬤跟來照顧。


    瑞王將自己的軟榻都讓給她,自己在一旁又叫人鋪了張,美名其曰,一同養傷。


    於是,浩浩蕩蕩一行人,在五月二十五日的晨光中緩緩駛入了上京。引得街頭巷尾的百姓紛紛駐足,目光盡落於那尊貴的瑞王車駕上。


    有紀商暗暗操作,瑞王之賢名早已傳遍安昭國,上京更有周家不遺餘力地頌揚,使得瑞王歸來成為了百姓熱議的話題。


    然而,瑞王帶了一位絕色女子回京。


    那女子的容顏宛如天上的仙子,清麗如玉,冰清如霜。


    瑞王爺那般尊貴的人物,竟親自下車,小心翼翼地將她扶下,那份溫柔與嗬護,仿佛對待世間最珍貴的寶物。


    如此待遇,讓人不禁猜測,此女的身份定然非同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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