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平生和衛渺大眼瞪小眼,顯然是盧平生的更大一點的瑞風眼睛取勝。


    兩人默契的起身,準備回自己的豪華船艙。


    轉身的工夫斜前方就有人被推在地上,耀眼的陽光下,七八歲孩童的臉上有兩個明晃晃的巴掌印。


    “你就在這裏跪下,對著帝國方向懺悔,祈禱你父親的原諒。”


    女人穿和服,頭發梳得一絲不苟,曾經溫柔的眉眼間全是戾氣。


    “我的父親工藤石上是帝國最偉大的勇士,他性情溫柔,才華橫溢,為了大東亞共榮一直努力,為了天皇的使命奔波在異國他鄉。”


    工藤大郎宛如木偶的張口說話,語氣平坦沒有起伏,仿佛這些話是印刻在骨子裏一般。


    “他死在了天皇盡忠的路上,死在了帝國即將擁有的土地上,也許是惡心傲慢的白皮豬害死了我的父親,又可能是卑鄙無恥的支蠟豬屠殺了一個帝國的勇士。。。”


    山下智子聽著聽著,淚流滿麵,蹲在工藤大郎麵前,摟住她泣不成聲。


    “大郎,你是工藤家最後的希望,你現在要充滿仇恨,好好學習技能,為帝國為天皇盡忠,殺死白皮豬,殺光支蠟人。。。”


    女人的聲音明明是哽咽溫柔的,可溫暖陽光灑下的甲板上,讓人地遍體生寒。


    “是,母親!”


    男孩的聲音平靜無波,仿佛知道這樣說後,眼前的女人就會情緒穩定。


    感受到兒子的乖順,山下智子嘴角勾起,露出滿意的笑容。


    像是才察覺站在甲板上的盧平生和衛渺,她緩慢起身,臉頰上帶著一抹被人窺見的羞澀。


    可能是陽光太大,她眯眼打量眼前一高一矮兩人好一會兒,才略帶驚喜道:


    “竟然是盧桑和衛桑,真是好久不見。”


    盧平生連忙彎腰哈背,笑容裏帶著恭敬和殷勤,誇張道:


    “工藤太太,好久未見。”


    山下智子捂嘴,露出一個臉譜似的笑容,眼底卻疏離道:


    “真是好巧,盧桑在港島出差?”


    “我在港島已經兩月,處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盧平生和山下智子兩人說笑著朝著甲板泳池邊走去。


    然後坐在甲板上支起的藤編座椅上,十分融洽的聊天。


    盧平生誇張的笑容和山下智子柔和的聲音被風吹了過來。


    像是兩個久別重逢的老友一樣和諧。


    站在遠處的衛渺正要撇嘴,餘光就瞥見筆直跪在陽光下工藤大郎,第一次產生了一丟丟尷尬的情緒。


    “衛桑,你父親對你好嗎?”


    七八歲的孩子,帶著巴掌印的臉頰上沒有什麽多餘的表情,唯獨望向衛渺的漆黑的瞳眸裏似有什麽東西在閃動。


    “好的標準是什麽?我阿爹為人老實,不善言辭,我記憶裏,他似乎更喜歡叔叔家的孩子。”


    工藤大郎的親爹可是正在談笑風生的盧大哥弄死的。


    他爹死了後他媽好像有些不正常了,所以衛渺回答的時候,難得用心斟酌一下用詞。


    畢竟盧大哥說過,安慰一個人最好的方式就是,講述自己的不幸,才會讓別人覺得自己原來得的並不糟糕,畢竟還有比自己更慘的倒黴蛋。


    工藤大郎聽了衛渺的話,木訥的小臉上並沒有什麽多餘的表情,張嘴如同背書一樣開始講話。


    “我父親十分溫和,每次回家總喜歡將我高高舉起,會揉我腦袋誇獎我乖巧。。。”


    衛渺幹脆一屁股坐在甲板上,聽工藤大郎沒有感情的語調講述沒有感情的父與子的溫馨細節。


    盧大哥說過,工藤大郎患有精神障礙類的疾病,這類人很難和人共情或者被外界影響。


    所以他背書一樣講述的種種,可能是工藤太太強硬灌輸給他的。


    盧大哥還說,這類精神類的疾病大多數其實是遺傳的。


    衛渺抬眼看了不遠處,因為盧平生一句什麽話被得的笑靨如花的年輕女人,覺得頗有幾分荒誕。


    “衛桑,傷心是一種什麽感覺?”


    衛渺收回視線,覺得此刻她應該去和工藤太太聊天, 讓盧大哥給大郎解惑。


    可惜對上工藤幹淨到出奇的眸子,衛渺搜腸刮肚想了好一會兒。


    “你有喜歡吃的東西嗎?”


    工藤大郎想都沒想就搖頭。


    衛渺調整一下坐姿,“你有喜歡的事情嗎?”


    工藤大郎這次思考的久一點,“我喜歡研究數字。”


    衛渺說,“如果你不能研究數字,你會怎麽樣?”


    得的筆直的工藤大郎茫然一瞬,搖頭道:“不知道。”


    “那你喜歡錢嗎?黃金白銀?”


    工藤大郎搖頭。


    衛渺茫然,人生不過是生老病死,酒色財氣,都不感興趣,那他活著做什麽呢?


    “你有喜歡的人嗎?就是看見她就會開心,看不見就會惦記。。。”


    這次工藤大郎思考的久些,好一會兒不太確定的點了點頭。


    衛渺終於鬆口氣,胡亂開口道:


    “人活一世呢,總是有想要護著的人,想要完成的事,你若覺得人生無趣,給自己找一個喜歡的人,定一個需要完成的目標,可能會好很多。”


    衛渺說完後,發現工藤大郎眼神流轉,似在思考。


    她終於鬆口氣。


    可見平日裏多聽盧大哥抱怨,講些假大空的話語是有奇效的。


    畢竟人間似乎染坊,她這樣金燦燦的吞金獸都能在其中尋到有意味,不可能一個人類會厭世。


    她雙手撐著臉頰,歪頭打量似下了某種決心的男孩,腦子裏閃過她母親充滿怨恨臉龐,微微搖頭。


    工藤大郎是個東洋人,這就注定了他們成為不了朋友。


    在愛國這件小事上,她一貫是順著盧大哥的。


    金主大哥唯一的執念,她必須全方位的尊重,才能在拿錢的時候理直氣壯。


    盧平生像是察覺衛渺的目光,對她招手,示意她過去。


    衛渺起身時候,突然覺得自己小腿發麻,一個趔趄。


    “哈哈哈~”


    盧平生的嘲笑半點不加掩飾,“您瞧見了嗎?還是個孩子呢,不愛學習不說,除了吃就是喝。”


    衛渺臉上笑的乖巧,卻在心中給盧平生狠狠記上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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