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城內,滿城素縞,自打賈安山的遺體送回太原城後,顧明章整個人就變得極其消沉,一夜白頭,還下令讓所有在太原的將士為賈先生戴孝。


    而太原的百姓也不例外,紛紛在官兵的要求下,戴上素縞。


    城主府內,顧明章喝得爛醉如泥,看著賈安山留下的絕筆,意誌消沉。


    這位縱橫疆場多年的一代王侯,遲遲無法接受摯友的死。


    “王爺,蜀王拿下了江夏城,將我十五萬涼州軍堵在了鹹寧,如今正是危急存亡之際,您不能再這麽消沉下去,咱們得早做打算。”


    顧明章已經沒有力氣再發怒。


    這些日子以來,一個個噩耗接踵而至。


    賈先生的身亡,涼州唐運生的背叛,裴術率軍在涼州發動戰亂,還有蜀王揮軍打江夏。


    局麵開始崩塌,一盤好棋,下至如今這個局麵,他自己都覺得可笑。


    但一切都已經無法挽回,回想不久之前顧明章還意氣風發地拿下了晉地,想著今生還能領略一下坐在那至尊寶座上的風光。


    隻是眼下,這一切好像都不太可能了。


    顧明章看著賈安山的絕筆信,神態萎靡。


    “若是聽賈先生的就好了,可是賈先生啊,你何至於想不開啊……”


    此刻縱有千萬悔意,也已然無濟於事。


    向來無往不勝的涼軍,如今如同深陷沼澤,寸步難行,進退無路。


    “王爺,咱們回涼州吧,隻要回涼州,一切都還有希望!”


    “涼州……嗬……還回得去嗎?你覺得李載那兔崽子能眼睜睜看著本王回涼州!”


    “王爺!咱們還有十萬大軍!殺回涼州,定能奪回失地,隻要涼州還在,咱們就沒有輸!”


    顧明章自然知道這個道理,可他無法拋下如今被困在鹹寧的十五萬大軍。


    他顧明章這麽多年來能被涼州將士擁戴,靠的就是一個夠仁義,他將自己人都當做兄弟,所以才會有這麽多人願意為他效命。


    盡管他有時候貪功冒進,脾氣也不是很好,但麾下的將士也依舊尊敬他。


    “本王不回去!李載小兒,設局害死賈先生!本王定要讓他血債血償!”


    事到如今,顧明章也已經反應過來,那封書信是李載的手筆,也是他的離間計。


    他最痛恨的,是自己曾經有那麽一刻,當真懷疑過賈安山。


    副將看著盛怒的顧明章,心裏無比擔憂,賈先生一死,也就無人再能讓這位王侯冷靜下來。


    “賈先生的絕筆中寫道,王爺的活路……”


    “夠了!本王縱橫沙場多年,還收拾不了一個毛頭小子嗎?那個蕭龍衍同樣可恨!明明與本王歃血為盟,竟是在此刻出手對付本王!他才最該死!”


    “王爺,如果賈先生還活著,定是不想看到您這般模樣……”


    此刻的顧明章縱然憤怒,但看到桌上的絕筆信,還是冷靜了下來。


    他當然知道賈先生在選擇跳城樓之際,還想著給自己留下活命之策。


    可越是這樣,他就越無法心安理得逃回涼州。


    “來人,先去把林楓和棠兒叫來!”


    自從天水嶺戰敗之後,林楓回到了顧明章身邊,盡管顧明章對他怨氣頗多,但架不住女兒喜歡這小子,所以他也沒有殺林楓,好歹這小子還算有幾分才能。


    很快,傷勢未愈的林楓被抬進了城主府。


    身邊跟著一位甜美可愛的少女,此女便是涼州郡主顧雪棠,容顏秀麗,氣質超然,一襲水藍衣衫站在林楓身邊。


    “父王,您找楓哥有什麽事兒嗎?”


    “棠兒,你先退下。”


    藍衣少女搖搖頭,一副不安的神情,“父王,您不說,棠兒不走。”


    顧明章也很是無奈,想了想直接開口說道:“林楓,你喜歡棠兒嗎?”


    林楓多聰明一個人啊,通過如今的局勢,已然明白顧明章已是強弩之末,這個時候多半是要托孤了,可他想的卻不是那個滿眼都是他的癡女。


    之前他的計劃因李載而夭折,但眼下同樣是能拿到涼州兵權的好機會。


    “王爺,我和雪棠郡主乃是真心相愛,此生此世,我非她不娶!她在我心裏比我的性命還重要!”


    顧明章眼神冷厲,“小子,你可知本王之前是真的想要活剮了你!我涼州兩萬玄甲神騎因你的愚蠢,喪命天水嶺!你心裏可有愧疚?”


    “王爺,林楓深感愧疚,願將功折罪!”此時林楓眼珠子一轉,心裏已經開始盤算顧明章在這個時候將他叫來的目的。


    此時,不遠處的藍衣少女突然說道:“父王,勝敗乃是兵家常事,這件事也不全怪楓哥,隻怪李載那個畜生,殘暴無道!”


    此刻顧明章也不想去辱罵李載,隻是冷聲問道:“哼!丫頭,你當真喜歡林楓?”


    “父王,我愛楓哥!他是這全天下最好最好的男子,對我溫柔體貼,更是能為了我豁出性命,棠兒此生非他不嫁!”


    顧明章縱然並不覺得林楓就值得自己女兒托付,可事到如今,要麽讓這小子帶著女兒回涼州,要麽就殺了他。


    可回想起之前自己打算殺林楓時,這傻丫頭尋死覓活的模樣,他頓時有些擔心起來。


    “棠兒,你願意嫁給他嗎?想好了再回答,若是將來後悔,為父……”


    “我絕不後悔!還望父王成全!”藍衣少女眼神堅定,沒有絲毫猶豫。


    顧明章輕輕歎息,從懷裏拿出虎符交給林楓,“這是我涼州部將的虎符,小子,好好對我女兒,若不然老夫絕不會放過你!”


    “王爺……這……不可啊……”林楓心中暗喜,卻還是表麵推辭。


    “哼!你若是真不想接,本王可就不給了!”


    看到顧明章即將收回兵符的那一刻,林楓當即說道:“王爺,在下雖才疏學淺,但您如此愛重,林楓也絕不辜負您的厚望!”


    “你隻要不辜負我的棠兒,那本王縱然是死,也無悔了!”


    林楓伸手握住藍衣少女的手,眼裏流露出幾分愛意。


    “王爺放心,我定會好好對棠兒,此後,隻要我活著,就沒人能傷她一根汗毛!”


    “多謝父王成全!”藍衣少女此時沉浸在能和愛人相守的喜悅之中,卻是沒有注意到自己的父親眼裏的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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