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不敢?人和人的關係想要進展,無非就是交托真心,若是我賭輸了,結果就是洛水營慘敗,可若是贏了,我不僅能打贏這一仗,還能得到一個能與我相互信任的屬下,何樂而不為?”


    “你也可以不去賭,至少不會承擔失敗的風險。”


    顏若幽多少還是有些不理解。


    “人生不就是一場豪賭嗎?連賭桌都不敢上,我還不如辭去相位,遠離京都,從此逍遙快活。”


    顏若幽的目光始終落在李載的側臉上,那清冷俊秀的麵容,讓她微微有些出神。


    李載的目光卻始終落於戰場。


    “李文若,我當真是覺得,你和我想象中不同。”


    “那顏姑娘想象中的我,是什麽樣?”


    顏若幽清冷絕美的臉上露出勾起一抹淺淺的微笑。


    “也就如世人所說的那樣。”


    “那現在呢?我在你心裏,又不是亂臣賊子了?”


    “再看看吧,說不定你是故意在我麵前偽裝的呢?”


    李載笑了笑說道:


    “那可就要讓顏姑娘失望了,我李載就是個奸臣,為了家族利益,為了個人恩怨,我便就是會做出很多離經叛道的事情。”


    “這倒是不假。”


    顏若幽想起之前李載對付林楓的那些手段,心裏五味雜陳。


    ……


    洛水對岸,黑雲騎一次次進攻,都被炮火打回,湘南軍敢玩兒這一手破釜沉舟,強行渡過洛水。


    那就一定不會給黑雲騎半點機會。


    騎兵隊伍中,探子回到姬雲舟身邊。


    “將軍,咱們打不進去了,湘南軍這是鐵了心要強渡洛水,騎兵目標太大,根本就扛不住他們的炮火。”


    姬雲舟臉色鐵青,這次是這位姬家小將的首戰,他不想自己有任何失誤。


    “虞君淮真的是瘋了!這麽不要命地強渡洛水,看來相國的推測沒錯,他已經被逼至絕路,對岸的情況怎麽樣?”


    “回將軍,如果咱們這兒再不能給到湘南軍壓力,那他們渡過洛水隻是時間問題,屆時洛水營兵敗,咱們也隻能強渡洛水追擊,隻是……”


    姬雲舟知道,騎兵不方便渡河,當時在沒有交戰的情況下,領著八千兵馬來到這邊都廢了很大的功夫,除非自己也放棄馬匹,帶著八千人就這麽渡過洛水。


    可真要放棄馬匹,八千人又能做什麽呢?等同於徹底放棄了黑雲騎的優勢,自斷臂膀罷了。


    “我們還有多少人?”


    “不足六千。”


    “絕不能讓湘南軍毫無顧忌地渡過洛水,兄弟們,準備強襲!”


    “將軍,可是那些火炮……”


    話還沒說完,此時一位探子策馬襲來。


    “將軍!對岸豎起了帥旗,主帥親至洛水之前督戰!”


    姬雲舟身邊的副將臉色大變。


    “什麽?!相國這是不要命了嗎?”


    “這不是不要命,這是把命交給我姬雲舟了啊……”


    姬雲舟神色凝重,他不敢相信,李載會如此信任自己。


    隻見他咬了咬牙,開始解甲。


    “他娘的!這李文若是在將我的軍啊!傳令下去,讓所有讓你卸去盔甲,隻留貼身軟甲即可。”


    “什……什麽?將軍,這不是找死嗎?”


    姬雲舟神情極為凝重。


    “沒錯,我就是要帶你們去送死!敢嗎?”


    副將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明白了姬雲舟的意思。


    “將軍是想讓我們卸去負重奇襲?可是若是沒了盔甲……也是啊,就算有盔甲,也扛不住炮火,可就算這樣能提高咱們的速度,靠近敵人之後,我們也不見得能打贏。”


    “少廢話!騎兵的優勢是什麽?那是我們胯下的馬!隻要有馬有兵器,咱們就有贏的希望!都給我打起精神來!這一仗贏了,我帶你們回家!”


    黑雲騎再次發起了衝鋒,他們越發不要命,一仗打到深夜。


    此時對岸燃起了火把,中軍大營內,李載神情疲倦。


    雙方數萬人交戰,戰況無比慘烈。


    這是李載穿越後經曆過的第一次大陣仗,和想象中還是有些不同。


    真真切切看到這麽多人死在眼前,心裏也沒有想象中那麽輕鬆。


    可這一戰,都已經無法再停下。


    入夜的時候,陸晟來報。


    “相國大人,湘南軍的後方已經亂了,看來黑雲騎已經成功突襲,眼下湘南軍已是進退兩難,今夜這一戰不會停下。”


    “陳義那邊怎麽樣了?”


    “損失慘重,連輜重營的人都已經上陣,如今隻剩下幾千人了,左將軍帶著僅存的數百禁軍退了回來,咱們現在的兵力,前前後後加起來不過數千人,可湘南軍還有近萬人,倒是對岸那些沒有來得及渡河的,已經在黑雲騎的屠戮下,死傷殆盡。”


    李載神情凝重,傍晚時他就已經從前線退了下來。


    兩方人馬的交鋒也以洛水營撤走,湘南軍無力追擊結束。


    “撤吧。”


    李載無奈歎息。


    陸晟卻是開口提醒道:


    “如今敵我雙方疲憊不堪,這個時候若是撤退,也退不了多遠,若是敵軍趁著這個機會再次襲來,我們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李載指著沙盤。


    “陰風穀,我們趁夜躲進陰風穀內,設伏。”


    “什麽?相國,你要知道這陰風穀就是絕地,一旦進去,雖說可以依靠地勢防守……”


    說道一半,陸晟停下了。


    臉上寫滿了不可思議,他突然覺得,眼前這個男人,就是個瘋子。


    李載指著沙盤上的陰風穀說道:


    “多的不說,現在湘南軍的兵力已經沒有再攻打南郊屯田之地的資格,這兩天我也算是想明白了,虞君淮雖說是走投無路才決定強渡洛水,但他並不是沒有勝算,隻要能弄死我,他就還有翻身的可能,所以這個時候,他不敢停,擺在他麵前的隻有兩個選擇,一是去打南郊,這樣耗時耗力,就算拿下了,他也沒有足夠的兵力去威脅到洛陽,更沒有能和陛下談條件的機會,所以他隻能來找我,擺明了,我去陰風穀,就是設伏殺人,來,他就得拚命,不來,早晚也是死。”


    李載就是要告訴虞君淮,自己就在陰風穀,而且陰風穀的地勢,也最適合設伏。


    依舊是同樣的辦法,給他選擇,讓他自己選。


    其中未必沒有活路,隻是在利益的驅使下,他或許會本能地選擇看起來更有利的一條路。


    就像渡洛水一樣,虞君淮若是選擇強渡飛流澗,可能同樣會損失慘重,可若是那樣,洛水營必定陷入最被動的境地。


    戰場之上,一念之差,便是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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