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三贏一輸


    韓國夫人武順身姿搖曳,這武家人生來就有一身狐媚相,武皇後如此,她的姐姐更是如此。


    隻不過武皇後隻是外媚,盡管生的狐媚姿態,但言談舉止卻是端莊得體,有著皇後一國之母的氣度。


    武順卻是不同,本就妖媚的容貌,配上豔麗的打扮,放浪的神態,渾身就透著一股水性楊花的氣息,嫵媚張狂。


    原本武順在宮裏還會收斂一些,可自從滾上了皇帝的床,完全不加以掩飾了。


    這種人在蕭妙宸的心裏委實讓人鄙夷,但因為對方上的是皇帝的床,卻也沒人敢惹。


    “見過韓國夫人。”


    蕭妙宸微微作揖。


    武順眯眼看著麵前的蕭妙宸,帶著幾分居高臨下的審視,但很快眼中就透著幾分嫉妒。


    她能以色侍君,姿容自然不差,但在年輕貌美又有大家閨秀氣質的蕭妙宸麵前,卻也要遜色幾分。


    武順本就不滿陳青兕那夜護下趙持滿、王方翼,後又得知陳青兕此去百濟,居然帶上了趙持滿,還予以重用。更是將之前之事聯係在了一起,覺得那夜之事就是陳青兕有意落他們武家顏麵,有意為之。


    武順壓根不管什麽道理邏輯是否說得過去,她隻要自己覺得是,那就是了。


    武順心眼小,一直忌恨此事,隻是陳青兕如日中天,而蕭妙宸在命婦中也頗有人緣,尤其是新城長公主、燕國夫人盧叢璧兩人護著,不敢有任何動作。


    現在她身份不一樣了,作為皇帝的女人,自然不用顧慮那麽多。


    何況聽武皇後說,外邊流傳陳青兕有割據自立的嫌疑。


    這可是謀反!


    隻是懷疑,足夠讓任何人喝上一壺了。


    武順見蕭妙宸今日落單,也起了戲謔刁難之心。


    武順嬌笑著說道:“蕭夫人,今日怎孤身一人賞花?不如同餘等一起?”


    武順自從上了李治的床,頓覺一切都不同了,連自稱都跟著改了。


    “餘”在古代是一種常見的自稱方式,早期主要為君王專用,商末至春秋戰國後期君王常以“餘”自稱。


    不過隨著“朕”的出現,“餘”也可以為世人所用,隻是相比“吾”或是白話我,出場率不高。


    武順自不敢僭越,卻也不甘平凡,就改稱“餘”,以顯示自己的不同。


    蕭妙宸立刻回應,道:“樂意之至。”


    武順一行人有四位。


    蕭妙宸隻認識其中一位,四人中最年長的楊氏。楊氏是武皇後母親楊姥的堂妹。弘農楊氏也算是門閥大族,這楊氏的地位原本比楊姥高的多,嫁的也好,嫁給了夔國公劉弘基,但因現在武氏勢大,為了家族,隻能放下身段討好武家。但不管如何,楊氏都是國夫人……


    楊氏見武順沒有解釋的意思,特地介紹了餘下兩人:一位姚氏一位賀蘭氏。


    三人都與武家有著密切的關係。


    但姚氏以及賀蘭氏跟武順更親,姚氏是武順丈夫弟弟的夫人,而賀蘭氏更是武順丈夫的親妹妹。


    楊氏知道武順來意不善,隻是不敢直說,隻是特地介紹了餘下兩人的背景,讓蕭妙宸注意一二。


    蕭妙宸含笑與三人打著招呼,端莊得體。


    在楊氏眼中,蕭妙宸的行為大方得當,但在姚氏、賀蘭氏眼中卻有些刺眼。


    姚氏、賀蘭氏隻是小宦家庭,平素往來也是小宦人家,哪裏能入命婦圈子?


    在武順的引領下,兩人才有資格踏入其中。


    但踏入其中跟融入其中不是同一概念,礙於武順的麵子,諸命婦給她們幾分臉色,但真正接納她們的卻是不多。


    畢竟所謂命婦,靠的是自家男人,而不是別家的女人。


    自家男人越強,身板就越硬。


    姚氏、賀蘭氏強行入圈,理所當然的受到冷遇,早就藏著氣。


    蕭妙宸年紀在她們之下,樣貌地位都在她們之上。


    她這正常的行為,卻讓自卑的姚氏、賀蘭氏,感受到了點點羞辱,不約而同的心想:都要滅三族的人,囂張什麽?


    玉棠院裏的海棠花極美,一行五人隨意賞玩。


    武順突然歎道:“海棠號稱花中神仙,有國豔之譽,可惜以海棠作詩之人卻少之又少。蕭夫人的郎君陳先生據說是佛陀座下大弟子舍利弗轉世,詩文無雙,卻不知蕭夫人可有這份才氣?”


    蕭妙宸眯眼道:“韓國夫人這話可莫要讓我家郎君聽見,不然他可不高興了。”


    “怎麽?”武順眉頭一挑?


    蕭妙宸道:“我家郎君,信道不信佛。他常說外來的和尚,哪有自家的道士會念經?夫人說他是老君座下的打雜小童他都高興,說他是佛陀座下大弟子,他指定不快。這謠言,妾也聽說了,也不知是誰傳的。連我家郎君最基本的喜惡都不清楚。”


    佛教在大唐還是很有影響力的,尤其是當下的佛教有一位得道高僧玄奘法師,佛法之高,無人可比。


    盡管道家是李唐的國教,但因玄奘法師的存在,佛教的勢頭隱隱有壓道教的感覺。


    尤其女性群體,他們更加容易受到佛教理念的洗禮。


    賀蘭氏便是虔誠的佛教信徒,聞言至此,忍不住道:“蕭夫人說此話,不怕受天譴?”


    蕭妙宸道:“佛家說四大皆空,既是四大皆空,無悲,無喜,無怒,無恐,又何來天譴之說?這天下惡人無數,不去渡化,佛陀還能因我家郎君,不信佛而降天罰不成?”


    賀蘭氏無言以對。


    武順忙打圓場,心中暗恨,牙尖嘴利,早晚拔了你這一嘴牙。


    “蕭夫人這話可就扯遠了,餘隻是可惜如此嬌豔的花朵,卻無好詩相配。”


    蕭妙宸道:“讓夫人笑話了,妾哪有我家郎君之才,隻知賞美,不知言美。”


    賀蘭氏道:“卻不知陳先生在百濟可有佳作?先生詩文,驚世駭俗,若有新作,蕭夫人萬不能藏私。”


    蕭妙宸一臉遺憾,說道:“讓賀蘭夫人失望了,我家郎君一心為國,為朝廷鎮撫百濟,無心遊玩,並無作品問世。”


    姚氏說道:“一心為國,怕不盡然吧?”


    蕭妙宸蹙眉嚴肅道:“姚氏,你這話何意?”


    蕭妙宸態度瞬間變了,有些針鋒相對。


    姚氏給她這一質問,一下子竟嚇得退了一步,然後支支吾吾的竟說不上話。


    武順暗恨她無能,給她使了一個眼色。


    <divss="contentadv">姚氏受到了鼓勵,上前一步,為了給自己鼓氣,還特地加大了聲音道:“我可聽說,陳先生在百濟行為悖逆,收買人心,有……”


    她話還沒說完,隻聽啪的一聲。


    蕭妙宸一個巴掌就甩在了她的臉上。


    這一個可將所有賞花之人給打懵了。


    姚氏因為沒有壓住聲音,惹得周邊所有命婦注意。


    就在這眾目睽睽之下,蕭妙宸一個耳光甩的那是清脆響亮。


    蕭妙宸手掌都打紅了,至於姚氏臉上更是出現了五個鮮豔的巴掌印,鼻子嘴角都出了血。


    姚氏被打的更懵。


    蕭妙宸甩了一巴掌以後,沒有多說一句話,而是大步向院外走去。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武順,她肺都氣炸了,氣得跳腳,看著自己弟媳在這大庭廣眾之下,給人扇了一記耳光,哪裏忍耐的住,大叫:“站住,混蛋,將她攔下!”


    便在這時,一句“皇後駕到”響徹玉棠院。


    看著出現在麵前的武皇後,蕭妙宸也停住了腳步,行禮問好。


    周邊的命婦也紛紛聚攏。


    武順拉著姚氏風風火火的來到近處,說道:“皇後,蕭夫人也太狂妄了,竟然當眾打人。”


    她指著姚氏被打的模樣,惡狠狠的瞪著蕭妙宸。


    她本想著利用謠言,冷嘲熱諷羞辱一下蕭妙宸,既出惡氣,也彰顯一下自己的威風。卻不想對方直接一巴掌,這打得可不是姚氏,而是她這個皇帝的女人韓國夫人武順。


    她本就是一個得誌便猖狂的主,哪裏受得了這一巴掌。


    武皇後並沒有聽信自己姐姐的一麵之詞,或者這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下,淡然的看著蕭妙宸,問道:“蕭夫人,卻不知作何緣由?”


    蕭妙宸微微作福,道:“回皇後,妾懇請求見陛下,讓陛下為妾做主。”


    她這話一出,四周靜寂無聲。


    武順的臉色也變了,至於被打的姚氏,更是瑟瑟發抖。


    武皇後皺眉道:“本宮做不得主嘛?”


    蕭妙宸道:“我家郎君為國鎮撫百濟,現在受人惡意重傷,說他有謀反之嫌。此事事關重大,妾身懷疑有他國宵小離間君臣關係,懇請陛下嚴查,還我夫郎一個公道。”


    武皇後瞬間就明白蕭妙宸的用心了,她是故意要將此事鬧大,以堵天下悠悠之口。


    姚氏嚇得直接跪伏在地,說道:“妾妾妾,絕無此意,隻是道聽途說……”


    武皇後道:“蕭夫人,你看?”


    蕭妙宸道:“妾身理解姚氏,或是無心之舉,可她背後之人,必然用心險惡。”


    “也罷!”武皇後沒有看一直給她使眼色的姐姐,說道:“此事本宮確實做不得主,就讓陛下裁決吧。”


    她指示身旁的內侍,去請李治。


    姚氏已經癱軟在地了。


    武順了有些站立不住,需要楊氏攙扶。


    周邊的命婦望向蕭妙宸,眼神都變了,哪裏想到這位貌美的年輕婦人竟如此之剛。


    夫郎有謀反之嫌,竟毫不低調,反而以進為退。


    李治收到武皇後的報道,臉色登時一變。


    洛陽城裏的流言,李治早已得知,此番邀請蕭妙宸便是他的意思,讓武皇後表明態度,朝廷對於陳青兕的忠心,毫不懷疑,現在怎麽鬧得這個地步。


    聽宮婢說完緣由,得知是武順找人尋蕭妙宸的麻煩,李治瞬間明白,定是自己最近的放縱,讓對方有了狐假虎威的底氣。


    “一個蠢貨!”


    李治忍不住罵了一句,卻也隻能動身前往玉棠院。


    麵對大唐天子李治,蕭妙宸好不怯場,作福道:“妾身身在孕中,得陛下托付重任,遠去塞外。郎君說有國才有家,國在家,家在後。因故錯失了獨子誕辰。郎君酷愛鏡鏡,常幻想親自撫育其長大成才。然麵對國事,郎君毅然決然遠去百濟,此去兩載半,不知歸期。郎君舍棄小家,以身許國,妾以能嫁這樣的丈夫為榮。可而今姚氏不知哪裏聽來的謠言,竟當著此間眾人之麵,詆毀重傷我家郎君,妾身實難容忍,請陛下為妾身,為遠在百濟的郎君,為懂事以後,從未見過父親的獨子做主。還我家郎君,一個清白。妾身雖是婦人,卻也願意為自家郎君正名。郎君於國於民之心,天下可鑒。”


    李治看著決然的蕭妙宸,突然想起了自己那個愚蠢的蕭婕妤,如果她有自己這個妹妹一半,不,三成的才智,也不至於如此。


    “朕從未懷疑過陳愛卿的忠心,至於謠言,朕也聽說了。完全不屑一顧,隻是擔心有不軌之人,借題發揮,這才讓皇後將蕭夫人請來,以表朕的信任。卻不想竟有人在跟前嚼舌,實在可恨。朕倒想看看,究竟是誰重傷我君臣,離間我君臣。”


    “來人,將姚氏押下去,好生審問。”


    他說著笑著望向蕭妙宸說道:“蕭夫人放心,朕此番,定給伱一個公道。”


    蕭妙宸感激而拜,說道:“謝陛下。”


    這裏都是女眷,李治不便多待,隻是給了武皇後一個眼色,然後自行去了。


    至始至終,他都沒有看武順一眼。


    武皇後故作為難的看了一眼臉色慘白的姐姐,無奈的歎了口氣,說道:“拖下去吧,直接交給大理寺。”


    她這話音一落,眾人看姚氏的眼神立刻就不一樣了,有同情也有幸災樂禍。


    這一個婦人家,隻要進了大理寺,不管什麽情況,就算安全出來,一輩子也差不多了。


    姚氏想要大叫,但對上武皇後那淡漠的眼神,一下子將所有的話都收了回去,堵在了喉嚨裏,隻是怨毒的看了一眼武順。


    武皇後當作什麽事情都沒有一樣,拉著蕭妙宸親熱的賞花。


    至於武順,失魂落魄的早早離場。


    武皇後並沒有理會自己的姐姐,眼眸裏卻透著幾分快意。


    這一局,李治贏了,武皇後贏了,蕭妙宸也贏了……


    輸得自然是最蠢的那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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