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超越巔峰


    長安崔宅。


    崔信明高舉酒杯,與一位中年人痛快暢飲。


    “此番多虧了元旭兄的幫助,讓我們能夠一看好戲!”


    中年人叫李東南,趙郡李氏後裔,也是韓王李元嘉的幕僚。


    李元嘉酷愛詩文,卻也不會在入京述職期間,貿然參和陳青兕與上官儀的鬥爭之中。


    便是因為李東南的從中挑唆。


    李元嘉這樣的太平王爺生來就在金字塔尖,有錢有權,衣食無憂,所求者不過是一個名字。


    李元嘉最擅長的便是詩文、作畫,想要揚名,唯有依靠這兩項才藝。


    而陳青兕一旦推翻宮體詩,李元嘉這些年累積下來的詩名都將化為虛無。


    李東南跟隨李元嘉多年,知他脾性,也深得他器重,在旁邊一挑唆,便有了李元嘉此次三月三的邀約。


    這也是五姓七望的底蘊與倚仗。


    李東南的身份地位並不高,但他在這個位子上就能幹一些特別的事情。


    李唐朝廷能夠盡量的控製五姓七望在廟堂上的高層數量,卻無法避免對方參透滲入各個階層,乃至於各處有權利開府的親王或者封疆大吏的幕僚中去。


    李東南這類人自幼在族學裏就接觸了大量家族至上的思想理念,在他們眼中什麽皇權、民生都比不上血統之重,一切事物以家族為尊。


    麵對崔信明的求助,李東南想也沒想,利用自己在李元嘉心中的地位,促成了陳青兕、上官儀、薛元超的三月三上巳節聚會。


    李東南舉著酒杯回應:“能為家族略盡綿薄之力,是晚輩榮幸,何況一個江南庶人,竟敢染指文儒領袖?當真馬不知臉長……”


    如他這樣給洗腦至深的人,對於自己的血統會有一種滿目的自豪感,從而導致蔑視出身低微的士人,至於寒門庶子百姓,更是如此,在他這類人的眼中跟草芥沒什麽區別。


    陳青兕一個布衣草芥,屢次壞他們好事,甚至想要踩在他們頭上,成為文壇領袖。


    癡人說夢。


    崔信明道:“陳青兕這樣的人,獲得如今地位,不外乎是養望手段過人。隻要此番破了他為自己塑造的金身,露出裏麵的泥土胚子,一切原形畢露。就如他這般的無根之萍,一旦失去名望,我倒要看看,他還能如何清高。”


    李東南皺眉道:“隻是如此一來,倒是便宜上官儀了。此人也是一個自詡清高之徒,當年晚輩在京的時候,便與他有過往來。此人出身卑微,對我們出身羨而不得,心存敵意。白白全他之名,委實可惱。”


    崔信明輕蔑一笑:“賢侄放心,上官儀不足為懼。此人遠不及陳青兕圓滑,進退有序。不過是自作聰明的許攸之徒罷了,讓他起勢,也成不了氣候。”


    對於上官儀,崔信明不屑一顧。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一切似乎全在掌握之中……


    直到崔冬日驚惶失措的出現。


    “父親,不好了,上官儀、薛元超親自登門,拜會陳青兕了……”


    “哐當!”


    “嘎吱!”


    兩聲同時而起,隨即是叮叮哐哐的雜亂聲響。


    前者是酒杯落地的聲音,這是李東南握不住手中的酒杯。


    另一聲卻是案幾橫移,案幾上的酒瓶菜肴灑落之聲。


    崔信明失態起身,膝蓋碰到了麵前的案幾,致使案幾移動,上麵的酒食灑落。


    “怎麽可能?”


    <divss="contentadv">崔信明驚駭出聲。


    這雙方已經鬥的如火如荼,身為宮體詩文的領袖,上官儀、薛元超怎麽可能在這個時候前往陳家宅邸?


    “是天子?”


    崔信明感覺自己想到了答案,叫道:“一定是他,一定是他。鬥不過他,黔驢技窮,便用這低劣手段,可恥可恥!”


    崔信明千般謀劃,定下了最終狗咬狗的穩贏局麵。


    不論最後是陳青兕獲勝,還是上官儀獲勝。


    對他們關東士族來說都是有利的……


    上官儀、陳青兕都是李唐皇室用來對付他們的刀。


    任何一方失敗,元氣大傷,都便利他們。隻是陳青兕更加厲害,崔信明偏向上官儀獲勝,以獲得最大利益。


    真讓陳青兕反敗為勝,崔信明也是最後的贏家。


    可上官儀、薛元超認輸服軟,卻不一樣。


    這意味著雙方最後有機會化幹戈為玉帛,兩股力量能夠整合一處。


    這是他們最不願意見到的情況。


    眼瞧著勝券在握,竟出現如此變故,他如何受得了?


    崔冬日看著暴跳如雷的父親,猶疑再三,最終說道:“天子並未出手,是陳青兕用了一首詩,擊垮了上官儀、薛元超……”


    他從袖中取過了一張紙,紙上寫的正是《春江花月夜》。


    崔信明看著《春江花月夜》,一頭栽倒下去,氣的暈厥當場。


    千萬謀算,竟敗在了一首詩上。


    《春江花月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傳遍長安。


    相比小眾不受大部分人認可的盛唐體,《春江花月夜》卻席卷整個京畿。


    許家宅邸。


    許敬宗看著手中的《春江花月夜》,怔怔出神。


    如果說上官儀、薛元超是宮體詩的領袖,你們許敬宗就是宮體詩的靈魂。他若說第二,上官儀、薛元超是也不敢說第一。


    他是昔年秦王府十八學士僅存的碩果,他曾與楊廣、李世民一起在宴會上吟詩作樂。


    他在宮體詩上的造詣,比之上官儀、薛元超隻高不低,隻是因為年歲問題,不再如年輕時那般才思敏捷。也因身份地位太高,不適合卷入此等紛爭,從一開始他就做出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


    但其實許敬宗是希望上官儀能夠笑到最後的,畢竟否定宮體詩就等於否定他這五十餘年在宮體詩上取得了卓然成就。


    直至見到《春江花月夜》,許敬宗明白了,勝負已定,沒有懸念。


    陳青兕如何拿出一首勝過《黃鶴樓》十倍的詩文,都不足以如此。


    可偏偏是《春江花月夜》,宮體詩最後的救贖。


    一首洗盡鉛華的宮體詩……


    許敬宗研究了一輩子的宮體詩,見到這《春江花月夜》,亦是忍不住道:“論詩文之精妙,《春江花月夜》唯有號稱宮體之巔的《玉樹後庭花》可以比擬,然論意境空明深遠,想象自然奇特,《玉樹後庭花》遠不及矣。此身能見超越巔峰的宮體文,死亦無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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