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侯君集拎著一大筐竹筍,牽著一頭母羊過來了。


    不止如此,還帶來一包小娃子愛吃的糖葫蘆。


    袁圓才剛起床,穿著寢衣抱著小黃跑出來。


    她身後跟著小黑和白白,一隻比一隻急切。


    大大小小在前院圍了一堆,小熊扒在竹筍籃子前,小黑敵視地看著母羊,小黃被侯君集抱著開始蹭著母羊喝奶。


    袁圓抱住小黑的脖子,不讓它嚇唬母羊。


    尉遲敬德站在一邊,一臉慈愛地看著幾隻崽兒鬧騰。


    覺得昨晚一夜未睡,端了叛賊李藝最後的餘黨,也是真的值得。


    是西邊的西突厥得知東突厥被滅,害怕大唐下一步便要西征,便私下搞點事情出來。


    陛下之前派了文官來肅清涇州官場,到底手段還是太溫和了些。


    侯君集領著小黃喝完奶,摸摸小娃子的頭:“你李伯父托我給你帶了糖葫蘆,一會兒你先用了早膳再吃。”


    袁圓點頭,又帶著小夥伴們去膳廳了。


    膳廳裏,一屋子人精神都不是太好,都沒怎麽開口。


    袁圓坐在袁大郎腿上,也乖乖喝著粟米粥。


    喝了幾口,小娃子嫌一勺一勺喝得慢,要對著碗喝。


    袁大郎依著她,端著碗喂她,袁圓趕緊抱住碗,豪邁地喝粥。


    最後下巴、脖子、衣襟上都是粥湯。


    小娃子舔舔嘴角,笑成眯眯眼看著大家。


    其他人也都笑了起來。


    袁圓拽了拽自己被打濕的衣服,撅著小嘴嘴,突然又哭了起來。


    “大伯大伯,我都可想阿奶和阿翁啦!!!”


    袁大伯心疼地把小侄女摟到懷裏,摸摸她的小腦袋:“不哭不哭,很快咱們就回去了。”


    小娃子平日裏,日常起居事都是阿奶在操持,又有阿翁毫無原則地陪著一起玩。


    老人家對孩子付出了許多時間與精力,幼童可能不懂許多大道理,但會本能地回報以依賴和愛。


    ***


    此時在袁家,葉老夫人也正在一邊鋤地,一邊想念小孫女呢。


    袁方兄妹都大了,也獨立了,可小孫女還是個需要她陪伴的小崽兒呢。


    小孫子袁兵三歲隻知道跟別的小童一起玩,可圓寶兒都要隨太子出行了呢!!!


    正想到這裏,袁小郎兵兵一陣風一樣跑進園子。


    “阿奶阿奶,我想吃漢堡包!!!”


    葉老夫人唉聲歎氣地從菜地裏出來:“你二姐在外頭,都不知有沒有漢堡包吃呢。”


    話雖如此,她還是放下了農具,準備去庖屋看看。


    袁兵跟在她身後,還乖巧地拍了拍葉老夫人外衫上的土。


    葉老夫人心中傷感,以前小孫女也愛這麽幹的呢。


    可看到兵兵小童曬得黑紅的小圓臉,實在聯想不到袁圓白嫩的小胖臉。


    一下子傷感不起來了。


    好阿奶摸摸小黑胖崽兒的腦袋:“不是想看花花嗎,你去獸園那邊玩一會兒,這邊好了,阿奶去叫你。”


    袁小郎又一陣風一樣跑走了。


    袁侍郎今日在舊宅種胖胖,午時也回了一趟王府。


    最近夫人連鋪子都無心去了,心情無比失落,袁侍郎有時間就多回家陪夫人說說話。


    回家時,兩個兒媳婦都不在,次孫袁禮在書院,葉老夫人在膳廳陪著小孫子袁兵用膳。


    袁侍郎想起小孫女在家時熱熱鬧鬧的樣子,覺得現在這個場麵,說不出的淒涼。


    他走進膳廳,接過喂小孫子吃飯的活計。


    其實家裏最小的兩個小家夥自己都會吃飯,就是得盯著,時不時喂口湯防止噎著,時不時擦擦嘴防止衣衫汙了。


    袁兵吃得正歡,突然聽見阿翁阿奶一同歎了口氣。


    他也歎了口氣,小小一隻崽兒為了這個家,可真是操碎了心。


    認命般放下手裏漢堡包,袁兵學著二姐平時的樣子,眨眨眼,大聲說了一句:“阿翁阿奶,兵兵可喜歡你們啦!!!”


    袁侍郎嘴角抽了抽。


    葉老夫人頗有些一言難盡。


    袁兵見兩人不歎氣了,滿意極了,拿起漢堡繼續吃。


    ***


    下午,李世民收到了涇州的六百裏快驛奏疏。


    他沒想到涇州叛軍都已經剿滅了,還能叫西突厥鑽了空子。


    立刻傳來三省的重臣,共同商議涇州事宜的處理辦法。


    待定好章程,眾臣退去,張阿難過來稟告,太上皇有請。


    平日裏都是李世民去找太上皇,同他講講朝廷上的事。


    這般傳召,是極少見的。


    李世民沒有耽擱,直接去了鹹池宮。


    太上皇躺在正殿的榻上,額頭上蓋了一塊白巾。


    “阿耶!”李世民連忙走到榻邊,“阿耶可是哪裏不適?太醫來過了?”


    李淵取下額頭上的巾帕,看著大殿的頂,虛弱地說:“二郎啊,為父……搬出太極宮吧。”


    原本應該在禪位的時候就搬出去,把皇宮留給新帝。但李淵當時舍不得權力中心的繁華,便沒有搬出去。


    李淵不搬,李世民自然不敢多言,甚至還要關懷備至,照顧太上皇的心情。


    此時李世民聞言,跪在塌邊,握住李淵的手:“可是旁人照顧不周?阿耶不論在何時,都是大唐皇帝,便留在宮中,讓兒可以好好盡孝吧。”


    李淵沉默不語。


    好一會兒,他悠悠開口:“那你把那小兒召回來吧,我這鹹池宮清冷,平日裏隻那孩子嘰嘰喳喳,熱鬧得很。現在冷冷清清的,朕心裏難受啊。”


    李世民:“……”


    “當初兒不讓太子出行,不還是阿耶的口諭,讓他們去涇州的?”


    李淵:“……”


    後悔。


    他又把帕子蓋回自己的額上:“哎……朕老了……難受啊……”


    “朕準備了那麽多寶貝,可都沒有人來尋。殿裏的內侍……都不偷摸玩骰子了……”


    李世民歎氣。


    又有點好笑。


    一向嚴肅的父親,竟然也活成了老小孩。


    “阿耶,宮裏那麽多小兒,朕召別人來鹹池宮侍疾?”


    李淵頓時氣得吹胡子瞪眼,連裝病都顧不上了,一下子坐了起來:“別的小童哪有那孩子有趣,你去傳旨,讓他們速速回京。”


    “都玩了這許多天了,可以回來了。”


    “涇州那地方有甚好遊曆的?!”


    李世民連忙應允。


    走出鹹池宮的時候,他忍不住笑了出來。


    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見到父親這般不講理的時候。


    回兩儀殿的路上,張阿難也忍不住開口:“咱們殿內的寶貝也堆積了不少,小公主再不回來,可都放不下了呢。”


    李世民看他一眼:“這才走了幾天,你們一個兩個的便都不習慣了?”


    張阿難麵色不變,提醒他:“今日宿國公當值,定然又要鑽了空子過來問陛下,他義兄何時歸來。”


    李世民頓時頭疼。


    他這個留守皇帝實在是太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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