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唇翕張,望著手中的蟲子,他試圖平複自己波瀾起伏的內心,眉心蹙了鬆,鬆了又蹙,良久一滴淚水終於無聲順著他的眼睫緩緩滴落。


    隱忍,不似被人察覺的。


    他可以接受被背叛,但是他接受不了是自己仰慕的人背叛。


    可是先帝爺為何一定要置他於死地呢?


    這個問題在他心頭浮現。


    “為什麽?”他強抑製聲線的不穩,可終是暗含了幾分沙啞。


    “侯爺可以去禦花園的東南角看看,那裏會有你一直追尋的答案。”


    徐霆鈺怔怔的往禦花園走去,連路上的宮女給他行禮他都沒有在意。


    午後沒有風,連帶著空氣都是凝滯的讓人喘不過來氣。


    現在是早春,天氣並沒有徹底轉暖,大部分光裸的土麵上隻有微微的綠色,枝杈尚不飽滿。


    隨著走向禦花園的東南角,人影愈漸稀少。


    因為東南角土質不好,嬌花在這土地裏也隻能淪落為汙損的塵埃,沒有出頭之日。


    徐霆鈺在假山旁慢慢的蹲了下去。


    他摩挲著上麵的石壁,似想找到什麽又似不想找到什麽。


    最終指尖還是摸到了那個凸起,用力的按了下去。


    石壁果然緩緩露出一個洞口,隻是可能許久不開,很多土屑隨著石壁的移動全部掉了下來,洞口表麵甚至結了一層厚厚的蛛網。


    徐霆鈺望著幽暗深不見底的洞口,臉色蒼白,連帶著呼吸都粗重起來了。


    他害怕,害怕自己所付出的一切不過終究是黃粱一夢,不過是他人處心積慮的算計。


    他站了半晌,終是走了下去。


    洞口的台階陰暗潮濕,空氣異常難聞,是黴味和血腥氣的混合體。


    徐霆鈺一步一步的邁向下麵。


    兩排擺放著一堆蓋著白布蒙塵的竹籠,像是許久沒再打開過。


    徐霆鈺本想離去,卻發現其中一個白布的末端露出一截慘白幹枯的手掌。


    他屏住呼吸抬手掀了起來,一個渾身裸白的男人瞪著無神的雙眼望著他。


    身上除了白沒有第二種顏色,似讓什麽東西吸幹了鮮血。


    “這是什麽?”徐霆鈺自言自語著,突然身後傳出悉悉索索的聲音。


    他猛地一轉身發現一個穿著鬥篷的男人站在了他身後。


    “這些都是藥人。”男人的語氣很平靜似乎對於他的到來是意料之內的事情。


    “你是什麽人?”徐霆鈺冷冷的望著他。


    男人將自己頭頂的帽子掀落下來,露出了一張上了年紀的臉。


    他的胡茬很重,顯然並沒有經常修剪,因為常年不見光,臉病態的發白,眉宇之間隱隱有一股沉重的疲憊壓的男人眼裏失了光。


    “是你!”


    徐霆鈺記得他,當年他二十二歲封侯歸京的時候在先帝爺的寢宮曾見過他一眼,當時據說是先帝爺在民間找的大夫。


    薑公公喚他烏大夫。


    “烏大夫。”徐霆鈺腳步半退,他驀地想起了那天王二說過當年有一個烏先生曾找過木槿。


    “在下烏桕。”烏桕抬眸望向他。


    徐霆鈺默然不語,定定的打量他許久開口道“你為何要找尋木槿?是…”


    先帝爺三個字他沒說出來。


    烏桕明白他的意思點了點頭“的確是先帝爺讓我找尋木槿的蹤影的。”


    “因為先帝爺當年根本就不想要侯爺生下來。”


    此話語一出,徐霆鈺腦中一片嗡鳴,這些字他都認識,為何串在一起從男人的嘴中說出,他一時之間反而不明白了。


    “先帝爺不希望徐家有後,就如同不希望侯爺和賀蘭皇後在一起。”


    徐霆鈺臉頰發燙,手指蜷縮,不知是氣憤還是傷心。


    “徐家本是將門之後,勳貴之家,先帝爺平日就是提防的。”


    “當年您父親違抗軍令抓了晟北的王子,這件事一直紮在先帝爺的心裏,所以當年先帝爺買通了木槿在舞陰公主的安胎藥裏下了毒藥。”


    “這個毒藥並不會要舞陰公主的性命隻是會讓她終身無子,但是沒想到舞陰公主還是倔強的生下了侯爺您。”


    烏桕往前走了幾步“多年以後,我一直在想舞陰公主是不是真的不知曉這件事呢?我猜她是知道的,但是她也知道毒害她的一母同胞的親哥哥,便將這個秘密咽入心底,畢生未告訴任何人。”


    徐霆鈺指尖過於用力而微微作響。


    “所以…就連當年…康澤王身死…,我爹死於藩王之亂也是…先帝爺一手策劃的嗎?”


    其實徐霆鈺在得知章相貪汙軍餉栽贓楚尚德這件事上就猜想事情並不簡單,如今烏桕說起,便將這些事一件件串聯起來。


    “是的。”


    這一聲低緩的男聲,讓徐霆鈺在一瞬間大腦一片空白,甚至就連眼前的視覺都消失了。


    “先帝爺知道,以侯爺的聰慧遲早有一天會知曉的,他要把這件事扼殺在搖籃裏。”


    “所以…你就給我下毒,對嗎?”嗓音艱澀得仿佛是從喉口硬擠出來的一樣,帶了無盡的恨意。


    “我也無奈,先帝爺綁了我們黎國在昌河的遺民,我隻能聽從他行事。”


    烏桕低下了頭,眼眸裏暗含歉疚。


    “黎國?你到底是什麽人?”


    “黎國皇族後代,侯爺您玉佩的蠱蟲便是我從玄月山莊取來的。”烏桕回答他。


    “你們!”徐霆鈺再也壓不住憤怒掌心附內力一掌將烏桕打在了對麵的牆上。


    隨著烏桕撞到對麵,上層的紅布被擊落,緩緩掉落下來。


    露出了一個巨大的神像,神像高有五米,體型龐大,臉隱在暗處似有幾分猙獰。


    徐霆鈺認識這個,這是昌河的狄山神,也是黎國最信奉的神靈。


    堂堂平生最忌諱神仙宗祠的先帝,卻在皇宮暗道裏修建了這麽大的山神佛像。


    “可笑吧。”烏桕費力的扶著佛像的腳爬了起來“一個一輩子不信仰神靈的人居然在晚年癡迷宗教。”


    “他甚至為了麵子隻能偷偷摸摸的信奉,在這偏遠地方修建暗道單獨供奉。”


    “那是你們蠱惑他的!”徐霆鈺大聲斥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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