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莉在機場吃著麥當勞,手機響了,她一看是老媽,猶豫著不知該怎麽說,可一想早晚都要麵對,就接起電話。老媽的聲音很近、很響,聽得出很焦急。


    “你個死丫頭,在哪兒呢?我昨晚上一直打你電話,死活打不通。“


    ”媽,我聽您聲音這麽近,您這是在哪兒啊?“群莉聲音都有些顫抖。


    她感覺自己渾身哆嗦,不知是整宿和衣坐在鐵椅子上凍著了,還是擔心老媽知道自己要離婚,不知是什麽態度。


    ”近,可不是嘛,我在之前和外孫一起吃過的這家麥當勞餐廳,你在哪裏過的夜?現在吃早餐了嗎?“桂香擔心閨女的身體。


    ”媽,您不是才回北京嗎?這麽快又跑回來了,這樣身體會受不了的。您在那裏等我,我馬上過去找您。


    群莉打車往時代廣場趕,路上想著老媽應該不是為自己的事情來的,她猜想老媽應該還不知道自己離家出走,她又翻看著通話記錄,的確昨晚的未接電話都是老媽打的。她提醒自己等一下不要告訴老媽昨晚是在跟餘震煲電話粥。


    推開麥當勞的門,就看見老媽一臉疲憊的坐在長長的餐桌邊。她躲過那些端著餐盤的人們,費力地走到老媽身邊坐下,把自己在機場麥當勞吃剩下的東西放在桌上。這個動作讓她心裏狠狠地罵著自己:我真蠢,這還有什麽好瞞的。


    “媽,您這麽快又跑來了,是有什麽事嗎?呂程呢?”群莉聲音越來越小,最後一句幾乎都聽不見了。


    “你還知道你有個兒子?你告訴我,當初選擇跟蕭乾是不是就想著不再生孩子?你現在要離開他,也是因為孩子嗎?”桂香的提問已經不完全是猜測。


    群莉見老媽已經知道自己要離婚,驚奇的目光看著老媽。


    “一大早蕭乾就給我打電話了,說你發短信給他要離婚。你要是懷疑他和曉研有什麽,我可以向你保證,他們沒有你想的那種關係,隻是那個他前妻留下的男孩子,他生父現在忙著911 恢複重建,蕭乾就幫著照顧一下孩子,曉研呢,忙著給蕭乾公司裏的員工做心裏谘詢,也就幫著照顧一下孩子。”


    桂香拿起桌上的雞翅遞給閨女,群莉搖搖頭。她想老媽應該都知道了,她看得出來,蕭乾看曉研的眼神裏,有欣賞也有寵溺,是呀,老媽都說曉研能幫著蕭乾幹事業,明擺著是比自己強的賢內助。


    “你要是還想與蕭乾和好,就跟我一起趕緊回去。我跟蕭乾說,讓呂程到美國來和你們團聚。你離我這麽遠,有個完完整整的家,我才放心。”桂香說道。


    她想:呂程跟蕭乾合得來,這很難得,這麽多年呂一鳴都和呂程在一起,他也該 讓群莉享受幾年天倫之樂了,實在不行自己也跟著過來。總之,群莉走到今天不容易,不能就輕易地撒手。


    “呂程過來,還能幫你照顧著網站,我外孫可靈呢。”桂香拿眼看著閨女,等她答複。


    ”媽,您這趟來是為了啥子事嘛?“群莉說道。


    她並非轉移話題,她想不好怎麽回答老媽,因為她自己也沒想好。


    ”別打岔,我可是一宿沒睡,你是要你老娘我的命嗎?“桂香氣急了。


    ”媽,您要是再晚一點兒打電話給我,我就登機了。“群莉小聲嘟囔著。


    ”打算去哪兒?又要離家出走?你這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桂香覺得群莉的性格很像她老爸,倔得很。


    “我去洛杉磯,打算在那邊租個公寓。媽,您來了這麽多趟,都沒到處去轉轉,要不,您跟我去洛杉磯,我帶您到處轉轉。”群莉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輕鬆。


    “閨女,我轉不轉地不打緊。你先告訴我,現在身體怎麽樣?不是我說你,生不了就不生,何苦這麽糟踐自己呢?命都不要了?”桂香埋怨著閨女。


    “媽,我當時生呂程的時候,死在手術台上就什麽事都沒了。”群莉的眼淚像泉水一樣止不住地流。


    桂香本來是被女兒的話激怒了,但看到她流淚了,她能感到女兒這是壓抑太久了,她把群莉摟進懷裏,一隻手輕輕撫擼著她的頭發,另一隻手輕輕拍著她的背。


    “哭出來,別憋在心裏。”桂香的聲音哽咽著。


    過了好久,桂香低聲說:“閨女,你剛剛是把機票退了嗎?媽跟你去機場,咱娘倆一起去洛杉磯,你帶媽到處轉轉,也把你的心裏話跟媽說說。媽還是那句話,你自己的事你自己做主,媽不幹涉,隻提建議。”


    群莉從老媽胸前仰起頭,“媽!”她隻輕輕地喊了一聲。


    群莉擦了擦眼淚,把昨晚去看房東大叔的經過告訴老媽。


    “去之前還想著他參加我婚禮的情景,現在是他兒子在做那個小旅館了,他告訴我大叔已經過世一個月了。”群莉的嗓音沙啞,眼睛也微微紅腫。


    “唉,人活著要珍惜,凡事要努力,但也要看得開。走吧,咱們出去吧,你媽我都在這兒待一宿了,看人家都煩了。也不知道童稚是怎麽熬過來的,想想他一個學科技的高材生,愣是把日子過成現在這個樣子。 ”


    群莉聽老媽這麽說,就猜到老媽是為了童稚的事才來美國的。


    “媽,您真是的,他那麽大個人了,您犯得上為他特地跑來嗎?什麽事不可以打電話,或者網上也能說清楚。您不是說呂程網絡很靈光的嗎,讓他幫您就好了呀。”


    桂香和群莉已經走出麥當勞,來到喧鬧的街上,路上行人很多,真的是摩肩接踵。桂香的眉頭越發蹙緊了。群莉攙著老媽的胳膊,盡力躲避著行色匆匆的人們。


    “真搞不懂你們這些年輕人,到這種地方來,有哪裏好啦?還有那個麗麗,個子高高大大地,人也長得大氣,怎麽就把自己嫁到非洲去了,還生了三個娃。你都沒看見,那娃長得,嚇人。”桂香嘴撇得生疼。


    “媽,您可是有學問的人,怎麽還種族歧視啊?麗麗人很忠厚的,她可是生長在軍隊大院裏的,跟我們平頭百姓不可同日而語的。”群莉嘴上對老媽說著,心裏不由得就想到呂一鳴。


    “你這是什麽話,不都是一個鼻子兩隻眼的中國人嘛。我就沒覺得北京人有什麽特殊的。”桂香想著何姐那世俗的嘴臉,可身邊這大女兒偏偏認她做幹娘。


    “就說那個麗麗吧,她孩子被人販子拐走了,我外孫在網上那麽費力地幫著找,她可好,連個謝字都沒說。我看呐,去非洲那地方畢竟落後,人沒長進,還退步了。聽我外孫說,那裏連網絡都沒有。”桂香對麗麗的不滿都寫在臉上。


    盡管麗麗的舅舅趙凱臨去非洲之前也來看望過她,向她和呂程表示感謝。群莉很吃驚,老媽不是很心疼孩子嗎?麗麗的孩子在北京險些被拐賣,她怎麽能不著急呢?老媽卻是到現在還耿耿於懷。


    乘了一段地鐵,又打車,母女倆來到肯尼迪機場。桂香和閨女一起坐在星巴克餐廳裏麵候機。蕭乾這時候把電話打來了。


    “媽,您昨晚去哪裏了?找到群莉了嗎?您要不就回來歇歇吧。”蕭乾的聲音透著疲憊。


    “我跟童稚學啊,在麥當勞過夜。群裏說你的媳婦,你找她幹嘛給我打電話。她都說跟你離婚了,你還不緊不慢地?”桂香擺明了是在發泄對女婿的不滿。


    群莉低頭看看手機,的確有蕭乾早上打過來的電話。她於是接過老媽手裏的電話。


    “你不必再找我了,我現在和我老媽一起,我們在機場,我帶我老媽去旅遊,她來了幾趟了,還哪裏都沒去過呢。你就忙你的吧。閑的時候想想我的訴求。”不等蕭乾答複,群莉就掛斷了電話。


    在飛機上,桂香對群莉講了童稚的現狀,也告訴閨女,當初童教授臨終前把童稚托付給自己,所以 一知道他的下落,自己一定是要趕過來的。


    “我現在越想越覺得,當初童教授是很樂意你做他的兒媳婦的。唉,我真是不懂,童稚為什麽就不能回國呢?童教授總說,他的專業在國內會有發展的。“桂香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跟女兒說這些,難道是到現在都覺得閨女和童稚年齡相當?


    群莉想起曉研穿著圍裙,和蕭乾麵對麵坐著,蕭乾的手就那麽隨意地搭在她肩上,那種憐香惜玉的感覺,她不相信曉研會感覺不到,他們就是相愛了。無論他們是否在一起了,群莉都不能和一個對別的女人動心的男人繼續過後麵的人生。


    ”媽,您不用管我的事,我不會因為童教授就考慮和童稚在一起。您知道,童稚這個人花心得很,之前跟小芹不清不楚地,後來和曉研結了婚,又和蕭乾的前妻鬼混。曉研才跟他離的婚。“


    ”你說什麽?童稚怎麽會是這樣的人呢?“桂香似乎不相信。


    群莉想說曉研離婚都是求蕭乾幫的忙,但她突然就想到:難不成是自己引狼入室?


    一下飛機,群莉的手機就響了。群莉一看是蕭湘,桂香在一邊說:”接,看看她怎麽說。“


    ”妖妹,你又做哪兒去了?咋不帶上我啊?要不要我過去陪你和婆婆啊?我自費跟著你們,還免費提供導遊服務,我也好久沒出去玩兒了。“蕭湘一句不提她老爸蕭乾。


    ”謝謝,暫時不用,你就好好念你的書。洛杉磯我來過三次了。“群莉說道。


    \"好吧,那你什麽時候需要我幫忙就聯係我哈,姐隨叫隨到。”


    蕭湘簡直就是女版的呂一鳴,群莉甚至相信,即便自己跟蕭乾離婚了,這個蕭湘一定也會跟自己聯係的。為了不讓老媽堵心,群莉說和蕭湘網上見。桂香聽著這個蕭乾的獨生女也不是來替她老爸道歉的,怎麽聽著還有點兒幸災樂禍呢。


    母女倆其實都無心旅遊,更沒心情觀景。可一旦麵對麵坐下來,卻又怕聊到離婚的話題。可不聊也不行,北大資料室已經在催桂香趕快回京了。


    “你就給媽一句話,離開蕭乾,你自己能把自己養活了嗎?美國什麽都貴,不行就回國。我沒看出待在這裏有什麽好的。”桂香看著群莉租的公寓,一想到今後閨女就要一個人孤零零地住在這麽個地方,心裏一陣陣地犯酸。


    “我在麥當勞過夜的那天,你妹妹群芬還打電話給我,讓我給懟回去了,真要離了婚,我該怎麽和她倆說,你那兩個妹妹,一直都拿你做樣子的。”桂香唉聲歎氣地。


    群莉把網接上,就先開始忙著煎牛排。她知道老媽在北京吃這些東西沒有在美國這裏正宗。


    “媽,您說的那是以前。自從群芬和群芳工作以後,她們才不會以我為模板呢。更別說群芬現在還嫁入豪門了。”群莉熟練地煎著牛排,順手把剛買的紅酒放進冰箱。


    桂香聽群莉這麽說,覺得閨女心裏什麽都明白,三個女兒裏麵她最受寵,卻也最獨立。於是想:一切還得靠她自己,我就要離開美國了,多說點兒她愛聽的吧。


    ”你說這美國租房子也真是,家電、家具都給配好了,我聞著這冰箱還有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呢。看來你住進來之前,人家打掃過了。“


    群莉笑了。”是呀,不光打掃衛生,還得消毒呢。不滿意我會投訴的。物業費那麽貴,總不能白拿吧。“群莉把煎好的牛排端上桌,又把紅酒啟開。


    母女倆都有些心緒不寧,感覺這頓飯像是在告別,又像是在慶祝。當母女倆的酒杯清脆地碰到一起,群莉的手機剛好就響了,那麽強詞奪理,不接不行的感覺。


    是蕭乾。


    ”到了怎麽也不打個電話,吃飯了嗎?住哪家酒店,我周末過去看你和咱媽。“


    ”不勞您大駕了,我老媽馬上要回國去了。我還是那句話,你多多想想我的離婚訴求,盡快給我一個答複,我不想和你鬧到法院去。我什麽也不要你的,如果你同意,咱們網上都可以辦,不用跑來跑去的。你也好早點兒過上你想要的幸福生活,兒孫滿堂,前程似錦。“群莉感覺痛快多了。


    晚上,群莉沒有上網,和老媽一起躺在床上,聊著這些年自己的經曆,感覺在說別人的故事一樣。她說她感激童教授,一直都在關心她的專業,沒少把她的文章推薦到國內著名的雜誌上去。桂香聽著女兒的陳述,心裏既心疼,又為這個閨女感到自豪,她很堅強,不管多迷茫,都一直堅持。


    忽然,群莉側過身,一隻胳膊肘支在床上,手托住腦袋,嘴幾乎貼到桂香鼻子尖。


    ”娘,您知道我那次為什麽一個人去理塘嗎?“


    昏暗中,桂香被問得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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