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台北、高雄觀光了幾日,柳枝的父母都認為戴爾就是小芹的男友。柳枝不得不跟他們說出實情,小芹在做單身母親,最好不要跟她提起婚姻、家庭的話題。柳枝說:從前小芹很驕橫地,他大哥王樹槐很寵她。自從她做了獨立製片人,就像是變了一個人。更獨立了,但比過去成熟了很多,也知道關心別人了。


    柳枝的媽媽說:“她不好總一個人呐。我看那個戴爾對她很好,應該能接受她的孩子。”


    柳枝微笑著點點頭。


    “你的那位王樹槐,真想見見呐。你現在就整天待在家裏啊?戲也沒唱出什麽名堂。”柳枝的老爸為女兒叫屈。


    “嗨,你胡說些什麽呀,現在不是挺好嘛。她男人在外麵撐著,她在家裏帶娃,倆孩子差不了幾歲,還唱的什麽戲啊。”柳枝老媽生丈夫的氣了。


    她覺得她的女婿是難得的好丈夫,雖然她沒見過,但看柳枝的氣色、神態都能看出,閨女和丈夫的感情很好。


    柳枝聽說蜜蜜懷孕了,就說回去路過深圳先看看這個小妹妹。


    “嗯,你去見見吧,我們還沒跟她說呢。”柳枝老爸說道。


    “唉,想著什麽時候咱們一家人團聚一下呢,就不知道該去哪兒好。我看香港不錯,我們能去,你就在那裏,蜜蜜過去也方便。”柳枝老媽念叨著。


    “先踏踏實實地把孩子生下來再說吧,你總是想起一出是一出。”柳枝老爸這些天脾氣不好,今天講話還滿嘴酒氣。


    柳枝一問老媽才知道,她的大弟弟在交女朋友,找了一個日本姑娘,老爸不同意,父子倆僵持不下。柳枝沉默了,她知道自己不好說什麽,她理解老爸的心情,他是從那個年代走過來的。


    “媽,等我回到香港就安排一下,看您和我爸什麽時候到深圳,我也過去,咱們是該好好聚聚。”柳枝看看父母。


    他們都老了,尤其父親,背駝得厲害。柳枝忽然就想起王樹槐的老爸,人老了,身體、精神都變得脆弱,是最需要陪伴的時候。


    柳枝的大弟弟把小芹、戴爾和柳枝送到廈門,還陪他們在廈門玩了一天。大弟弟說起,周帥的媽媽很喜歡廈門,說是這裏的人說話聽得懂。


    柳枝聽大弟弟提起何姐,就想起在成才學校上課時的情景,那時何姐真有點兒不可一世的勁頭。她的準兒媳婦蜜蜜是校長,她不說做好表率,反而有點兒跋扈。學校裏一直議論紛紛,對她意見很大,她權當耳旁風,不予理睬。可蜜蜜為此卻很尷尬,以她的性格,不會跟何姐急眼,但何姐就真的不替蜜蜜著想。現在她知道蜜蜜是自己的親妹妹,更覺得她這些年不容易了。


    本來都定好了去深圳的機票,卻在出發前收到通知,小芹不得不退掉機票孤身一人回上海。複旦戲劇係說是有重要事情公布,要求她必須準時出席。


    柳枝說讓戴爾陪小芹一起回去,小芹心想:大嫂真是的,人家戴爾就沒有自己的事嗎?戴爾也說他可以陪小芹回上海,但小芹沒同意。在廈門機場送別時,小芹看見柳枝一臉的愁容,大嫂總是這麽不放心自己。小芹想。


    她走到大嫂身邊,俯在她耳邊低聲說:“代我問妹妹好。”小芹臉上的笑能看出一絲愧疚。


    柳枝想起在成才學校時小芹對蜜蜜的種種刁難,想想都替自己的親妹妹叫屈。可看看麵前的小姑子,她的變化真大。


    她把小芹摟進懷裏,“照顧好自己,你倆都是我的好妹妹。放心吧,我去深圳看一眼,就回香港去。王俊都認人了,你有空多回去看看。”柳枝說著眼神卻在戴爾身上溜達。


    “你自己在上海一定多加小心,我在香港等你。”戴爾也顧不得柳枝在身邊,對小芹說話的語氣就像他的大哥。


    小芹回到係裏,她不知道,她在台灣金馬獎獲獎有一個意外的收獲,就是終結了複旦戲劇係曠日持久的係主任人選爭議。當她在一眾人的複雜眼光中隨便找了個角落坐下,會議室裏的議論聲更響了。她注意到那些充滿猜忌的眼神,似乎比以往多了些許內容,盡管她對這些猜忌早已習以為常。而且對她來說獲獎早已經是過去式了,可看看坐在她身邊的小助理,覺得他嘴角的笑也有幾分詭異。正當這時,係主任發話了。


    “王教授,來,到前麵來坐。”係主任邊說邊向她招手。


    他殷勤的聲音通過麥克風彌漫在整個會議室裏,像捅破了馬蜂窩整個會議室嗡嗡作響。小芹看看身邊的小助手,似乎很不情願地朝會議室前麵走過去,坐到了係主任身邊的座位上。她想:警匪片是想改變自己的風格,從創作初衷講,說出來並不那麽引以為傲,所有她很怕再就影片發表言論,尤其還是當著麵前這些同仁。他們很多人已經入行多年,著作等身,但沒有自己的作品是他們共同的痛點。讓她這麽一位後生在他們麵前就自己的作品發表言論,無疑是把她放在火上烤。她想著自己該怎麽躲過這一劫,她耐人尋味地看著身邊的小助手,想讓他幫自己解圍。


    “大家請安靜,我現在宣布係裏的決定,新一屆的戲劇係主任由王翠芹教授擔任,希望大家鼎力相助,共同把戲劇係辦成全校最優秀的係。”說完,係主任帶頭鼓起掌來。


    會議室裏一時間鴉雀無聲,小芹看看身邊的小助理,又用目光掃射了一遍在場的各位同事。係主任的鼓掌尷尬地響了幾聲,接著是小助理,再接著會議室裏掌聲稀稀落落地響起來,係主任看上去如釋重負的感覺,他看著還坐在那裏犯楞的小芹。


    “王教授,快給大家講幾句吧,咱們係裏還是第一次有人得過國際大獎呢,您做係主任是實至名歸啊。”係主任說道。


    “主任,可我沒有準備啊。”小芹諾諾地說。


    她指的是自己根本沒有做係主任的心理準備,可老主任很明顯誤以為她說的是沒做好發言的準備。


    “用不著準備,以你的學識和天賦一定能的帶領大家把戲劇係做得更好。”老主任說著又再次帶領大家鼓掌。


    這一次掌聲強烈到震耳欲聾,小芹對老主任說的話被掌聲生生壓製了,她不再矯情,起身向在座的各位教授躬身一揖。


    會議室裏安靜下來,目光齊刷刷地投向小芹。


    “各位教授,我在大家麵前就是初出茅廬的學生,還望各位前輩多多指教。”小芹的話讓在座的人很意外。


    在他們看來,小芹就是一個高冷的、沒有女人味兒的工作狂。想著日後要在她麾下工作一定少不了遭罪,可現在看上去,這被任命為新一屆係主任的小芹並沒有居功自傲。


    小芹的眼神落在那個老姑娘身上,那位總是謹慎做人的,已是不惑之年的女教授迅速低下了頭。


    老教授們對小芹說不上滿意,但也覺得係主任非她莫屬。人家手握國際名校學曆,現在又獲得了國際大獎,係裏的確無人能敵。最不服氣的是那些副教授們,很多人在副教授的位置上已“站崗”多年,心中的升職欲望強烈到,每一個細小的教學環節都能刺激他們的神經。他們寄希望於在老係主任任上解決職稱問題,而老的係主任一直采取拖延的辦法,為的就是把矛盾丟給繼任。現在,老主任如願了。那幾位副教授隻能把升職的願望寄托在小芹這位“晚輩”身上。


    這些人一貫尊崇仕途,把所有時間都用在查資料、寫論文上,開足馬力在全國期刊上發表學術論文,同時還忙著完成學校規定的教學任務。教授、教授授課是第一位的,學校給每位教授都規定了每學期的授課課時,完不成就不能參加評職稱,這可以說是一個硬指標。也就難怪他們會對這位新就任的係主任不滿,她在學校的授課時間少之又少,也沒見她在國內著名期刊上發表過什麽論文,更不要說什麽影響力了。可人家現在是自己的頂頭上司,就算再不服氣,也隻能認頭,現在最關鍵的是改弦更張,拿出新辦法來籠絡住新主任。


    “我看呐,你們就別白費力氣了,人家是留洋回來的,你們這輩子都沒出過國門,入不了人家的法眼。”


    “照你這麽說,今後戲劇係就都是副教授了,再出不了一個正教授了?”


    “欸,你算說對了,人家一到係裏就是教授,直接邁過講師、副教授的門檻,有本事你們也出國去拿個學曆回來啊。”


    “我怎麽覺得人家對這個係主任並不感冒啊,感覺沒有走馬上任要點三把火的衝動。”


    “你快算了吧,還三把火,她手底下有人嗎?就那個毛頭小子?除非他想做小丈夫,現在老時興這一款了。”


    一群教授、副教授、講師,聊起天來比老百姓還接地氣。


    人到中年就算是大學教授,中年危機一樣如影隨形。看著身邊一些能力不如自己的人憑借各種關係升職加薪,而自己勤勤懇懇多年,卻始終升職無望,內心的苦澀與無奈隻有夜深人靜時自己品味。麵對堆積如山的學術資料和未完成的研究課題,孤獨與迷茫便會將自己緊緊包裹。


    她被叫做“老姑娘”,很多時候她想,自己活該倒黴,誰讓自己膽子小呢?高不成低不就,身邊的人們也漸漸習慣了她的形單影隻,而且,也沒有男人靠近她。她想不明白今天會上小芹為什麽那樣看自己。她每天都在圖書館做到閉館,今天也一樣,但她一眼書都沒看進去。


    小芹的確對係裏的任命很意外,她學曆高不假,但做行政,把大把的時間花在處理人員糾紛,教學事務等拉拉雜雜的事情上,這真不是她想要的,反而使她身心俱疲、十分抗拒的。她深知獨立製片人的青春短暫,應該說,她拍片的方向都還沒有確定呢,況且,當了這個係主任,她怕是不得不長時間待在係裏,待在上海,待在國內。可她知道,老爹和王俊在香港等著她,戴爾在香港等著她,她現在的主創團隊也在香港。她躊躇著,想著該用什麽辦法讓自己脫身。


    回到二哥這裏,見到了二嫂,二嫂還是那麽熱情,小芹本想說,沒讓她去參加頒獎大會實在抱歉,但二嫂似乎根本沒那根筋,從從小芹一進門就忙活著做飯,坐到餐桌上就急急地問開了。


    “我的大製片人,您接下來打算拍什麽戲啊?有啥角色,一定要想著我哈。”二嫂端著飯碗,還不住地往小姑子碗裏夾菜。


    “你快歇了吧,演那麽個不起眼兒的小角色,看把你美的,逮誰跟誰說,黃鼠狼要是逮得著你都得讓它知道知道。”二哥嘲笑著媳婦。


    二嫂並不急眼,隻是瞥了丈夫一眼。


    “你懂什麽,快吃你的飯吧。”


    她轉過臉繼續跟小姑子說:“小芹呐,你這可是一炮走紅,你們學校沒給你發獎金嗎?再不就是給你個一官半職的。”


    小芹覺得二嫂這思路倒是挺對路子的,畢竟在上海生活久了。


    “唉,讓我當係主任,可是我正發愁呢,我哪有這個功夫啊?你知道,我的確在籌劃下一部戲,而且,想到海外去拍。”小芹很犯愁的樣子。


    二嫂一拍大腿:“我就說嘛,還真讓我說著了。小妹啊,不用發愁,二嫂給你支個招,讓你既能安心拍戲,還不耽誤當頭兒。可你得答應我新戲裏給我個角色,哪怕是去國外當保姆都行。”


    二哥把碗筷撂下,厲聲道:“不行哈,當什麽保姆,我跟你說哈,要演角色必須滿足我的條件,不能接吻,更不能上床。也不可以穿得太暴露。”


    “嗨,把你能的,老娘我非拍個三級片給你瞧瞧。”二嫂毫不示弱。


    小芹見二哥真的急眼了,她看明白了,二哥可以嬌縱媳婦,但絕對不容許她有外遇,她不由得想起橫店的那個群眾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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