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請了幾次,小聶都隻是敷衍,麗麗不再打電話給小聶。她此行回國,感受最深的就是:不要以為別人跟你說的每句話都是真的。她想回國了,回烏幹達。她笑著問老爸蔣耀先。


    “爸,出來好久了,您不會不想回烏幹達了吧?要不,您就留在濟南養老吧。”麗麗嗤嗤地笑。


    “好啊,你這丫頭,不想管我啦?丟我一個人在這裏,你真狠心。”蔣耀先故意逗著閨女。


    “你問問孩子們答應不答應。”蔣耀先看著正圍在桌子邊吃飯的一群孩子。


    “我不答應,伯伯您捏的兔子比這店裏捏的都好看。我要您跟我們一起回烏幹達。”岑衿嚷道。


    這裏是濟南一家老字號的餐廳,他們兩個大人帶一群孩子,圍在一張大圓桌前,老板先給他們端上來一盤饃,正是活靈活現的十二生肖。


    可隻有岑衿和岑森知道自己的生肖,其他孩子都愣愣地看著。麗麗剛剛想著給孩子們算算他們的生肖,蔣耀先眼瞅著孩子們都等不及了。


    “嗨,先別算了,誰能看出來是哪種動物,誰就吃哪種,怎麽樣?”蔣耀先在這群孩子麵前很有號召力。


    傑倫、烏祖、蔣樹、尤娜都睜大眼睛盯著那一盤饃。


    “怎麽沒有大象?”烏祖問。


    “嘁,什麽都不懂。你就吃這個吧。”岑森抓起盤中的一個豬形狀的饃,遞到烏祖手裏。


    烏祖剛要咬,尤娜橫眉立目地嚷道:“別吃,他在罵你呢。”


    烏祖看看手裏的饃,不知所措,他真舍不得把饃放回去。麗麗聽了尤娜的話,覺得她現在中文進步挺大。可眼前的尷尬局麵該怎麽辦呢?她用請求的目光望著老爸。


    “岑森,你這是給尤娜出了個中文考試題啊,不錯,尤娜現在中文水平不低。尤娜,那你一定知道十二生肖都有什麽吧?給大家說說。”蔣耀先用柔和的語調安撫著小姑娘的情緒。


    尤娜吭吭哧哧地把十二生肖說了一遍遍。


    “烏祖,懂了吧?十二生肖裏沒有大象。烏祖喜歡大象,伯伯也喜歡。等咱們回去,我還給你們捏饃,到時候我給烏祖捏個大象,好不好啊?”蔣耀先哄孩子真的有一套。


    “伯伯,我給您出個主意吧,您就可以留在國內了。”岑森忽然又有了鬼主意。


    “好啊,說出來聽聽。”蔣耀先看看岑森已經把一隻猴子形狀的饃吃進肚子裏了。


    “您呀,給麗麗老師找個後媽,不就結了。”岑森嬉皮笑臉地說。


    麗麗尷尬得不知該不該發作,尤娜湊到她耳邊:“麗麗姐,我幫你教訓教訓他吧。”


    麗麗的臉別向一邊。


    “哈哈哈,你這個辦法不錯嘛,是你自己想出來的?這麽說,你不願意我跟你們回去了?一定是我平時總管教你,這孩子,還記仇呢。”蔣耀先邊說邊看著麗麗。


    麗麗和尤娜重新坐下,這時服務員端上來一碗糟溜魚片。


    “來來來,今兒個我給你們說說這道魯菜中的經典——糟溜魚片。”蔣耀先眉飛色舞地。


    “這糟溜魚片的原料那可是有講究的,魚片選用新鮮的活魚,像鱖魚、黑魚都是上品。肉質鮮嫩、少刺,處理好的魚片薄厚均勻,宛如瑩潤的美玉。糟汁是這道菜的靈魂,由香糟、黃酒等精心調製而成,帶著一股獨特的醇厚香氣。此外,還會搭配上玉蘭片、木耳等配菜,口感豐富。”蔣耀先儼然是一位美食家。


    他用手指指那一大碗糟溜魚片:“看這賣相,魚片潔白如玉,漂浮在淺黃透亮的糟汁之中,配菜色彩豐富,相互映襯,恰似一幅美麗的畫卷,讓人未食先有三分饞意。”


    他拿起桌上的筷子,“來吧,動筷子。”


    岑森拿著筷子笑。


    “蔣伯伯,讓您一說,估計這一碗不夠吃。還得再來兩碗。”岑森說著夾起一塊魚肉放進嘴裏。


    “嗯,魚片鮮嫩的口感充斥口腔,肉質滑嫩無比,幾乎不用咀嚼便在口中化開,鮮甜之味讓人回味無窮。”岑森搖頭晃腦地說。


    “行啊,小夥子,品嚐師的詞都說出來了。”蔣耀先禁不住誇讚。


    “爸,您怎麽忘了,岑森老爸是大廚,對美食可有研究了。”麗麗忙插言。


    蔣耀先嗬嗬笑著,“配菜吸了糟汁的味道,味道更鮮美,都快來嚐嚐。”


    麗麗想:這道菜既有魯菜的醇厚大氣,又有獨特細膩的口感和風味,帶著山東大地的質樸與豪爽,卻也不失精致。


    麗麗也回想起在佛山吃岑浩大哥做的菜,那時,他也講了不少那些菜品的由來。


    “岑森,你現在會做什麽菜啊?沒跟你老爸學幾樣拿手菜嗎?”麗麗笑著問。


    “我才不學呢,當廚子有什麽好的,累的賊死。”岑森邊說邊往後麵看,似乎覺得菜來得太慢了。


    “呦,那你想做什麽呢?”蔣耀先很感興趣。


    “嗯,有幾個想法,但是都不成熟。”岑森像是在賣關子。


    “哥哥,不熟就不能吃,會壞肚子的。”岑衿嚷了一句。


    尤娜和傑倫都笑了,岑森則是惡狠狠地瞪了妹妹一眼。


    “不懂就別插嘴,吃都堵不住你的嘴。”岑森總刺棱妹妹,可妹妹從來都是嘻嘻地笑。


    “啊,那快說給我們聽聽,都是什麽行當?”蔣耀先笑著看看岑衿。


    “嗯,我覺得華佗一定會動手術,我媽媽她光會針灸,可是不開刀好些病還是治不了。我想學醫,現在烏索 托斯卡的醫院太不像樣了,有了機器他們都不會用。我老爸炒菜憑眼睛看,鼻子聞,總之就是憑經驗嘍,那不就是說,要等到三十大幾才能上灶,大好的青春都隻能跟在大廚身後當催輩兒?瞧著吧,我造個機器人,炒菜快,不發脾氣,味道絕對頂呱呱。“岑森越說越興奮。


    ”哥哥,機器人能不能陪我玩兒?先給我造一個吧。機器人愛吃什麽,我可以把我的巧克力分給他吃,他長得漂亮嗎?“岑衿跳著腳,小手拍著桌子,不住地嚷。


    這回岑森更來勁了,”當然是帥哥啊,你先把你的巧克力分給我吃,要不然我哪有力氣造機器人啊?“岑森衝妹妹岑衿努努嘴。


    ”吹牛,也就你妹妹信你的鬼話,不過聽著過癮,願神保佑你吧。“傑倫撇撇嘴。


    ”就是,瞎說的次數多了,神都不會保佑了。“尤娜站在傑倫一邊。


    她一直就想找機會貶損岑森,誰讓他對麗麗老師不尊重呢。


    眼看著品美食變成了無休止的爭吵,蔣耀先不得不開口了。


    ”岑森呐,你真讓我大開眼界啊,我就等著你的機器人給我炒菜吃了哈。現在呢,你去後麵跟大師傅說,再給咱們上兩碗糟溜魚片。“蔣耀先對岑森說。


    他眼中的欣賞讓麗麗看了很開心。她也覺得岑森不是一般的小聰明,而是有自己的想法。


    濟南的熱讓一群從非洲大陸來的孩子們不舒服,這讓麗麗沒想到。不過,她也感覺這裏的熱的確難耐。好在這裏有的是水,而且是泉水,那純淨、甘甜的泉水幾乎讓麗麗流下淚來。她想起村裏為了打井所做的努力,


    開始時,盲目地打,東一榔頭西一杠子地,力氣費了不少。村裏人的耐心很快就喪失了,他們寧可去取水。每天披著朝霞,走在鬆軟的土路上,一群群的黑人婦女和小男孩,手裏拎著儲水袋,或者廢舊的塑料桶,邊唱著他們的部落之歌,邊往幾十裏外的山泉而去,他們把這樣的取水看得像朝聖一樣。


    後來,岑浩大哥帶著機器和人來村裏幫助打井,村民都是冷眼觀看,直到打出了水,他們才相信。可他們雙手合十,嘴裏叨叨叨叨地,向他們心中的神表達著感恩之情。而對岑浩他們這些來援助的人卻沒有什麽表示。麗麗曾經為這事向烏達爾抱怨,可烏達爾站在族人一邊,還警告麗麗不可以褻瀆他們心目中的神。


    還是岑浩大哥寬慰她,真正的付出是不需要回報的,古人講:與之取之。我們來非洲援助,得到的回饋就是心中的安寧。


    麗麗感覺在村裏每推行一件事都會觸碰到他們心中的神,這曾經讓麗麗苦惱、無助,因為烏達爾也是站在族人一邊的。他在麗麗住進宮殿後,擴大了取水的隊伍,那些年紀在十歲上下的男孩子,最後都成了麗麗村辦小學的學生。可他們並不喜歡麗麗講的字,他們喜歡麗麗帶他們一起跑步。


    麗麗覺得,他們一直很快樂,孩子們就算是被爸爸媽媽打了,也還是會幫著大人做活,對家長從不記仇。


    麗麗在村裏辦學一段時間後,也覺得這些孩子教會她很多東西。但孩子們那種刻進骨子裏的宿命感,讓麗麗痛心疾首。


    所以她堅持讓尤娜參加跑步,寄希望於她能闖出一條路,讓村裏的孩子們從她身上看到希望。現在,這個願望落空了。她恨烏達爾,但想想,他在北大讀書隻是幾年的時間,在村裏生活的時間更長。但不是也有不少的黑人領袖致力於改變貧困嗎?


    ”閨女,爸知道你想什麽,非洲如果有水。哈哈,那就不是非洲了。烏達爾說的不錯,烏幹達是個好地方,氣候、環境在非洲都是數一數二的,或者說絕無僅有,但現實是相當貧困。“蔣耀先說道。


    他看著閨女望水興歎,(濟南到處都是泉水,清涼涼地流淌在市中西心的大街小巷)知道她在想什麽,她一定在想烏幹達,在想那裏的缺水、不發達。對於有理想、想改變世界的人來說,真的是人生苦短啊。不過,有同行者能在理想的路上走得更遠,這是蔣耀先現在能為麗麗想到的。他知道麗麗此次回京感覺很失落。


    ”麗麗,給桂香和呂程打個電話吧。你要是不想回京,直接回去了,總要給他們表示一下感謝啊。你說呢?“蔣耀先輕聲對麗麗說道。


    麗麗對呂程為找到自己的龍鳳胎所做出的努力當然很感激,但她不知道該怎樣表達。從軍隊大院回來的第二天,她就帶上孩子陪老爸回濟南來了。現在聽老爸這麽說,她目光黯然,繼續望著流淌在街巷的泉水。


    ”爸,你說是他們變了,還是我跟不上發展?要不您就幫我給桂香打個電話吧,謝謝她的好外孫,我想我的孩子長大了,也會很善良。隻是,我現在對呂程這孩子都不知道是該對他說感謝的話,還是給他買什麽禮物。“麗麗聲音很低,語氣中流露出委屈。


    ”好吧,我給她打電話,孩子,你不要太放在心上,給小聶打個電話吧,不然她會誤會的。“蔣耀先提醒著麗麗。


    麗麗湊到蔣耀先身邊,用手撫摸著老爸胸前的掛飾。


    ”爸,趙大夫的家也在濟南嗎?在哪裏啊?我們要不要去看看。“麗麗喃喃自語。


    蔣耀先用手拍拍閨女的頭,眼裏濕潤了。


    ”咱們帶一幫孩子到了濟南,她會開心的。你媽媽呀,心口不一。她嘴上對你凶,可心裏她最疼你了。“蔣耀先撫弄著麗麗的頭發。


    他覺得麗麗其實不老,她很真實,不像京城裏的那些少婦,割雙眼皮,染頭發,化妝。麗麗生了三個孩子了,每次生產都險象環生,到現在還是滿頭的黑發。


    ”爸,您想著跟呂程要群莉的網址,我回內羅畢大學,就上網和她聯係。但願萬村通的工程快些完工,那樣,孩子們上課就有豐富的內容了。您不知道,孩子們的記憶力很驚人,他們上課從來都不記筆記,可是過去多久你再問他們,都還記得。“麗麗說起村裏的孩子們眼神中就有了光彩。


    ”嗯,我想著幫你問。你們幾個學中文的女生啊,還是應該多聯係,現在天各一方,也是難得的。彼此交流一下經曆,對現在的生活,未來的理想都有幫助。這是情分呐。“蔣耀先說道。


    ”爸,您會唱我們北大的校歌《燕園情》嗎?咱倆一起唱吧。“麗麗和老爸一起唱了起來。


    蔣耀先接到趙凱的電話,說他和愛人、孩子現在北京,打算從北京直飛內羅畢,和麗麗他們相約維多利亞湖見。蔣耀先於是拜托趙凱買些禮物去看望桂香和呂程。


    蔣耀先和麗麗帶孩子們先到上海,然後轉機回內羅畢。麗麗滿臉愁容,蔣耀先知道,從離開烏幹達到現在,烏達爾都沒給麗麗打過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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