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1 章 汪富貴請支書當金鳳工藝品廠廠長


    小聶一直在江西的小村裏堅守,她一邊在江西的成才學校當校長,一邊在金鳳工藝品廠當廠長。金鳳工藝品廠的職工,都是村裏的婦女,她們雖不是能工巧匠,但心靈手巧,也很齊心。開始,有些村民反對小聶的做法,覺得停產了,男人沒了工作,還讓女人去廠裏上班,家裏連個洗衣、做飯的人都沒有,家都沒個家樣了。


    “啊,這麽說,你們在家裏就是啥家務都不幹唄?你們以為你們這樣做理直氣壯嗎?女人生孩子十月懷胎的苦,你們沒吃過,在家裏還要給你們當牛做馬?連下地、挑水這樣的活你們都忍心讓自己的老婆去幹,生了病也從來不去看醫生,你們還算人嗎?”小聶在廠辦公室裏又發了脾氣。


    她現在的秘書也是一位村裏的婦女,這次為金鳳到法院作證,她很積極。平時跟小聶聊起家裏、村裏的事,總說到這裏的男人大男子主義,有些嚴重的幹脆不把媳婦當人。就像使喚牲口一樣,光嫌幹活少、幹活慢,從來也不會問問媳婦有哪裏不舒服,好像這裏的女人都是鐵打的。小聶自然聽得怒火中燒。


    現在的金鳳工藝品廠,看上去規模不小。因為之前是一家汽車零配件廠,廠房、流水線都在。現在在這裏上班的都是女人,自己就會做飯,所以小聶把食堂改造了。她們自己做飯,原來的食堂餐廳改成了展覽室,呂一鳴出國前派了幾個人來幫著設計,展廳裏主要展示剪紙作品,也有一些手工藝品。


    展覽的前言,敘述了金鳳的經曆,她的名字在她的相片下麵,被黑框赫然框起。這張標準像是呂程從不少金鳳參加香港國際工藝品展覽時拍的照片中選出來的,臉微微側過去,明顯在與什麽人對視。那眼神裏的真誠讓小聶每每看到都會潤濕了眼眶。


    小聶利用業餘時間在鄰近的村裏宣傳,請人們來村裏看展覽,請能工巧匠來加入這個村辦的手工藝品廠。她把之前的會議室改成了教室,讓大家一起交流,一起創作新作品。她請邱楓幫忙,請北京民俗學會的老師來這裏給這些婦女們開課,口傳心授地教授各種工藝品製作。定期舉辦剪紙作品評比,讓到廠裏來上班的婦女總有一種求新、求上進的心態。


    汪富貴帶著鮑雨到廠裏來過一次,小聶帶汪總在展廳裏轉了一圈兒,她看見汪總一直盯著金鳳的相片看,眼裏噙滿了淚水。鮑雨看看相片,再仰頭看看汪富貴。


    “爸爸,我也想媽媽了。”鮑雨邊說邊拽緊汪富貴的衣角。


    汪富貴俯身抱起鮑雨,在他臉上親著。


    “好孩子,記住媽媽說的話,好好念書,將來做個好人。”汪富貴的聲音帶著哭腔。


    小聶看著這一對父子,也是強忍住淚水。她知道,不必再問汪總什麽了,她也怕勾起汪總的傷感。


    來到之前的會議室,現在的課堂,汪富貴跟幾位正在看錄像的村民打招呼,他發現錄像裏的老師是北大民俗學會的。心裏不由得懊悔,當初金鳳到北大給留學生上課,氣氛異常活躍。再說,在北京成才學校教學生們剪紙,也很受歡迎,自己怎麽就沒想到給金鳳錄像呢?小聶看著汪總總是那麽自責,心疼他,也覺得這樣不是辦法。她想勸汪總和這個村子斷絕一切關係,但她不知該怎麽開口。


    還有一件事最讓小聶擔心,就是這個金鳳工藝品廠的盈利。現在發給這些女工的工資都是汪總從北京清潔能源汽車的企業盈利中預支的,這個廠最終能不能賺錢,現在還很難看出端倪。自己不像金鳳,是工藝品製作的行家。可請一個非遺傳承人要花不少錢,這在小聶是不可想象的。


    自上次回村給金鳳開追悼會,小聶和汪總在會議室徹夜長談,日子又過去了好久,汪總還是打不起精神,小聶很是擔憂。從會議室出來,小聶正想著怎麽開口勸汪總斷絕與這個村子的關係,汪富貴卻開口了。


    “小聶啊,要是沒什麽事,就請你開車把我和孩子送到歙縣吧。我們在那裏一起吃個飯,聊聊。”汪富貴用懇求的語氣說。


    “好的,汪總。您稍等我一下。”小聶說著走進會議室去安排好,就拿著車鑰匙轉回來。


    “你娃,有人看嗎?”汪富貴問小聶。


    “有人看,您放心吧。歙縣近,我把您送到就回來,飯我就不吃了,你們爺倆吃吧。”小聶對鮑雨笑笑,就發動了汽車。


    鮑雨畢竟年紀小,他回到村裏不能不想到媽媽,哥哥,還有那個惡魔一樣的爸爸。他在村裏一直沒離開過汪富貴半步,一直都死死拽住汪富貴的衣角。那些之前很熟悉的大娘們,現在卻讓這孩子感覺害怕。他怕她們會拽住自己問,更怕她們會盯住自己看,然後在那裏竊竊私語。他想她們是在罵他,罵他是個沒良心的孩子,眼看著自己的媽媽被活活打死。


    “汪總,您以後就別再到村裏來了,這邊廠裏有我呢,您就放心吧。您在這裏也沒有住處了,沒什麽可留戀的。這裏的人,您對得起他們,問心無愧。”小聶邊開車邊說,還從後視鏡裏觀察著汪總的表情。


    汪富貴輕輕拍著鮑雨的肩,低頭看著這個幾個月前還活潑、調皮,現在卻總是默不作聲的孩子。


    “小聶啊,知道我要跟你聊什麽嗎?”汪富貴沉吟著。


    “我猜應該跟金鳳工藝品廠有關吧?”小聶說。


    “是啊,小聶,我一直想對你道歉,不該讓你一個女孩子在這麽偏僻的地方主持工作。我考慮不周啊。而且,這之間還出了不少的狀況,我都沒在一線,都是你在苦苦支撐,我心裏覺得對不住你啊。現在,你也碩士畢業了,有什麽打算嗎?該從這裏飛走啦,找個好點兒的單位,大幹一場,我相信你會很成功的。”汪富貴說的很動情。


    “這些年,我對你關心不夠,我這個企業你做了不少貢獻,我也無以回報,如果北京清潔能源汽車那邊你覺得不感興趣,我可以幫你找一下關係,看看去哪個國企應聘試試。金鳳工藝品廠,我真不知道該怎麽感謝你才好。我的想法是請支書來做這個廠長,他啊,本鄉本土地,威信也蠻高的,這麽個小廠讓他忙活著,產品你負責銷售。你也該早點兒離開這裏,你一個女孩子在這裏,我不放心,也是對你不負責任。一旦出了事,我對不起你愛人。”汪富貴見鮑雨盯著自己,就沒再說下去。


    “汪總,謝謝您,這麽為我著想。我覺得咱們應該給金鳳注冊一個商標,這樣,這個工藝品廠辦在哪裏咱們都隨心所欲。至於村裏的人,如果有這方麵天賦的,或者願意走出來的,就帶到歙縣,北京或者咱們看重的什麽地方。這段時間以來,我發現這裏很多人還是很善良的,但他們在這裏生活得都很糟糕。”小聶把車停在道邊,坐在駕駛員的座位上扭回頭對汪富貴說道。


    鮑雨看看小聶,又看看汪富貴,眼神中的疑問讓人揪心。


    汪富貴把鮑雨從座位上抱起來放在自己腿上,微笑地看著他。


    “小聶啊,我不得不承認自己對你有依賴。你總能在關鍵的時候提醒我。注冊商標這個主意太好了,回京我就去辦。我說的你也好好考慮考慮,盡快給我個答複。“汪富貴說。


    ”聶阿姨,你要去哪裏啊?我不想讓你走。“鮑雨兩隻眼睛睜得圓圓的。


    ”啊,小雨,阿姨不走,阿姨還和小雨一起玩兒呢。你爸爸說你字寫得可好了,等妹妹長大了,你還得教妹妹寫字呐,好不好?”小聶問著鮑雨。


    “嗯,好。”鮑雨邊說還拿眼看著汪富貴。


    “回京了,我們去看你小聶阿姨,也請她到華清嘉園咱們家裏來玩。”汪富貴哄著鮑雨。


    他自己一直下不了決心回到華清嘉園去,那裏一定還有不少金鳳在時的氣息。他既想去回味,又害怕去回味。


    “去華清嘉園看我就免了,我和女兒早就從那裏搬出來了。我和黃坎分居好長時間了。我倒是可以跟您一起回華清嘉園您的家。我想去看看那個房子,金鳳姐跟我說過不止一次,說她和孩子在那裏生活得很舒服,是她過得最舒服的日子。”小聶看看鮑雨,沒再說下去。


    汪富貴聽小聶說和丈夫分居很久了,想著是不是跟小聶一直在江西工作影響了他們夫妻的關係。更加覺得自己對不起小聶了。


    汪富貴帶鮑雨在歙縣住了兩天,他是想帶孩子去轉那些古舊的商業街,讓孩子感覺一下,那些古玩店與他小說裏看的古玩店有什麽不同。


    在成才學校,他給鮑雨買了一個半人多高的地球儀,父子倆轉動著那個球,找著英國、美國、法國的位置,兩人有聊不完的話題。


    到北大徽學研究所,汪富貴也不再緊盯著鮑雨,而是放手讓他自己觀察,他則專心做自己的研究。他發現鮑雨會把小說從成才學校他的書房帶到北大,一個人坐在角落裏一看就是半天。一個不到十歲的孩子,這麽有自製力實在難得,但他也覺得孩子應該是不想給自己添麻煩。


    他想著該給鮑雨找個伴兒,他之前一直是跟在哥哥鮑峰屁股後麵的,現在一個人怎麽會不覺得孤單呢?


    從歙縣回到北京,汪富貴帶鮑雨來到華清嘉園,他上電梯時,看到電梯間裏張貼了不少的小廣告,想想最初來這裏看樓,後來到這裏看望小芹的老爸、老媽,再後來到這裏看望金鳳和兩個孩子。當他費了半天勁都沒辦法把鑰匙插進鑰匙孔時,低頭一看,鮑雨已經在流淚了。


    父子倆一起打開房門,一股土腥味兒直撲進鼻腔,房間太久沒人居住,到處都落滿了塵土。汪富貴一眼就看見牆上貼著的獎狀,是老大鮑峰的作文比賽的獎狀。他想起金鳳就是在他仰頭看那個獎狀的時候摟住了他的腰。


    鮑雨丟開汪富貴的手,跑進臥室,不大工夫抱著一個枕頭出來了,他慢慢地把枕頭放到汪富貴腿上。汪富貴有些奇怪,看看那枕套上繡著一隻鴛鴦。他用目光問詢著鮑雨。


    “媽媽說鴛鴦是一對,可是,她要等到和你成親的時候才會把另一隻繡上去。”鮑雨的話像擰開了水龍頭,汪富貴再也忍不住了,淚雨滂沱。


    他似乎看見那一隻鴛鴦變成了兩隻,相攜著在遊動。


    “鳳,我對不起你。我好後悔。”汪富貴顧不得有鮑雨在身邊,大聲地喊著。


    正這時候,聽到一陣敲門聲,汪富貴來不及拭去淚水,就走過去開門。


    進來的是小聶,鮑雨輕輕叫了一聲:“聶阿姨。”就像犯了什麽錯一樣垂著頭不說話了。


    汪富貴上次聽小聶說和黃坎分居,就沒打算邀請她來這裏了,可現在這姑娘偏偏就自己來了。他不免有些慌亂。


    “小聶,你怎麽來啦?我想著去見見你愛人,跟他解釋解釋呢,應該是你一直在江西那麽偏遠的地方工作,給你們夫妻生活造成了麻煩,我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我必須檢討。”汪富貴說道。


    “汪總,您這人哪兒都好,就是吧,有時候太軟弱了。”小聶眼睛盯著汪富貴,低聲說道,汪富貴的臉微微泛紅。


    “小聶阿姨,我不許你這樣說我爸爸,我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鮑雨一下就站到汪富貴身邊大聲地衝小聶嚷起來。


    汪富貴很吃驚,鮑雨這孩子還從來沒這樣大喊大叫過。還沒等他說什麽,小聶淺淺地笑了。


    ”汪總,您真的不需要道歉。我到北大徽學研究所去找您,說您剛走,我這不就追蹤來了。我也是想來看看金鳳住過的地方,我沒想到,她走得越久,那種痛就在我心裏紮得越深。”小聶看著汪富貴哭紅的眼睛,心裏對麵前的這個男人更多了一重敬重。


    “爸爸,你會讓媽媽還你錢嗎?”鮑雨低聲問。


    “還錢?還什麽錢?”汪富貴奇怪地問。


    “媽媽晚上一直都剪紙、做手工,我勸她睡覺,她說要賺錢還你的房租。”鮑雨嘟囔著。


    小聶看著汪富貴一臉的狐疑,略一思索。


    “小芹來過一趟,問了這個房子的租金是多少,是不是您租給金鳳的。金鳳跟我說過這件事。”小聶對汪富貴說。


    汪富貴頹然地跌坐在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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