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賈,烏達爾和麗麗度過了快樂的周末。


    麗麗記得鶯鶯曾經提醒過自己,如果想再懷孕要提前告訴鶯鶯,但她覺得來不及了。她和烏達爾在博物館轉了一圈兒就急急忙忙地住進了維多利亞湖邊的一家酒店。


    說是酒店,其實就是一棟三層的別墅,與土地一樣的紅色外牆,玻璃鋼的窗戶和玻璃鋼圍欄的陽台,陽台上鋪著實木地板,屋頂安裝了太陽能,完全是現代化的裝修風格。


    最美妙的,讓麗麗最喜歡的還是庭院裏的綠色植物,幾乎都是野生的。高大的棕櫚樹,滿坡的莎草。叫得上名或者叫不上名的鳥兒們在草葉上站立,機警地四下張望,然後振翅高飛。


    酒店隻是把這棟別墅的房間稍加改造,就變身為旅行者的驛站了。現在,麗麗和烏達爾要一起把這裏變成他們兩個人的婚床。


    烏達爾和麗麗選了頂層麵朝維多利亞湖的一個房間,房間寬敞明亮,午後的陽光越過湖麵映射到房間裏,帶著湖水的濕潤,更加溫暖、含蓄。


    麗麗光著腳,站在陽台上,烏達爾從身後摟住她,還把下巴抵在麗麗的頭頂上。兩人靜靜地望著遠處如黛的山巒,看落日一筆一筆的為山水塗上金黃、橙黃、赤紫的色彩。湖麵上那些掏空了樹身做成的樹皮船,搖搖晃晃地緩慢前行,一切都是那麽慵懶、嫻靜。


    麗麗仰頭對烏達爾微笑著,烏達爾偏過頭吻著麗麗的脖頸,下巴,臉頰,終於按捺不住,烏達爾猛地抱起麗麗走回房裏。


    他把麗麗放到地毯上,他感覺太久沒有親近自己的女神了。他不想聽到酒店的床在他們身下陰陽怪氣地叫,他想看著麗麗,在陽光下,在陣陣飄進屋來的湖水潮氣裏,向他睜著一雙渴望的眼睛,那種期待、崇拜的眼神讓他渾身燥熱,全身的血都擠到心口,憋得他喘不上氣。


    麗麗腦海裏閃現著魯文佐裏草原上的風景,那些晃動著的金合歡花,不斷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響,飄著淡淡苦澀味道的莎草,伴著瞪羚飄渺、遼遠的鳴叫。她一直確信:兒子烏桑達爾就是那一次的野合懷上的。現在她麵對著天花板,呆板的、慘白的,她慢慢地閉上眼睛。


    淡淡的桂花香氣從她的酥胸散發出來,彌漫了整個房間,堅挺的雙乳在絲綢睡袍下羞澀地起伏著,烏達爾雄獅一樣咆哮著撲上去-------


    岑浩一直不停地撥著烏達爾的電話,但一直都沒人接。這個從不發脾氣的人,使勁地用手掌拍打著自己的頭頂。他身邊的蔣耀先也是怒火中燒。


    他們跟坎帕拉麥卡雷雷大學聯係過了,學校說烏達爾昨天就開車離開了學校,是往內羅畢方向去的。


    鶯鶯在電話裏跟岑浩說,尤娜看見烏達爾開車接走了麗麗。


    岑浩更奇怪了,烏達爾會帶麗麗去哪兒呢?


    岑浩隻能讓鶯鶯安頓好孩子們,立刻趕回村裏,說烏娜看上去情況很不好。


    鶯鶯於是給麗麗發了短信,把兩個孩子安排在學院的醫院裏,交給值班護士看管,自己就開著車往村裏奔。


    烏娜在巫師的山洞裏待了這半年,過著朝不保夕的日子。巫師逼迫她做各種勞動,種了玉米、紅薯、飯蕉。


    山洞裏最大的威脅就是蚊子、蟲子。烏娜應該是被蚊字釘過,但她開始沒在意,接連幾天她都頭暈目眩地,後來渾身發冷,但山洞裏除了巫師的那件滿是蟲蛀的袍子,沒什麽可以蓋的。白天還好,烏娜躺在玉米秸稈上,仰麵朝天,但到了夜裏,尤其是下暴雨的時候,洞裏越發陰森,寒涼,她渾身不住地發抖,巫師會趁機保住她,她想推開巫師,但她一點兒氣力也沒有。


    烏紮托總是威脅她,說烏達爾不要她了。她的兒子打死了酋長的兒子,明明就是死罪,不是看她兒子還小,早就把她和兒子一起處死了。烏娜於是盼著自己肚子裏的孩子早點兒出生,可是她感覺自己病的很重,怕是生不下來就得死掉了。她一直央求烏紮托帶她回村,她說她就要生了。烏紮托不理睬她,也不給她治病,還讓巫師做法,說是給她驅鬼,說她罪孽深重。


    前兩天烏娜兒子爬到媽媽身上,見烏娜一動不動,他嚇得大哭,烏紮托才把烏娜送回了村子。烏紮托把烏娜一個人丟在老酋長那棟樓裏,就不知去向了。岑浩見到骨瘦如柴的烏娜,驚出一身冷汗,才幾個月,那個胖得走路遲緩的黑女人,就變成了一副骨架?烏紮托真的是一個惡魔。難怪他的幾個老婆見了他都躲。


    趙凱和蔣耀先站在宮殿院子裏,站在那棵金合歡樹下,蔣耀先告訴趙凱,這棵樹是烏達爾為麗麗種的,趙凱繞著那棵樹轉了一圈兒,又抬頭看看樹頂,再用鼻子聞聞。


    “有一股苦味兒。”趙凱叨念著。


    鶯鶯急衝衝地進了宮殿,一雙眼睛看著蔣耀先,岑浩用手指指老酋長的那棟樓,鶯鶯朝蔣耀先點點頭,就急忙跑進樓裏去了。


    在東非這片貧瘠的土地上,瘧疾如同揮之不去的噩夢,籠罩著每一個生命。從課本上你隻能看到烏幹達年平均氣溫二十度上下,湖泊眾多等溢美之詞,隻有你的腳踏上這片土地,方才感覺到,高原的陽光沒有暴曬,卻一樣可以使你膚色變黑。叢林密布的確不假,走進那些密林,就像腳踩在地毯上一樣,所以你住一段時間後就不會再問那些土著,為什麽光著腳,為什麽不穿鞋。因為你穿著鞋,或許反倒會摔跤。


    密林裏最陰險的殺手是那些你看不見的蚊子,久遠的年代就出現過土著被蚊子叮過,就得了昏睡的病,人身體疲乏無力,漸漸死去,而且,這種昏睡病傳染很迅速,當初沒有特效藥的時候,整個部落或者遷徙,或者就地滅絕了。最恐怖的不是這些蚊子傳播的病毒,而是,人們篤信巫術,真的有不少部落,聽信巫師的咒語,堅守在原地,整天祈禱,結果,天天都有族人去世,直到最後一個人倒下。


    那些各種各樣的蚊子的確令人分辨不清,殖民時期,英國人發明過不少疫苗來對付蚊子傳播的病毒,但疫苗量很少,不是每個土著都能享用,很多人還隻能靠自己的身體來抵抗。用巫師的話說,野豬、狼群、獅子都能抵擋,何況這些微不足道的蚊子。現如今巫師口中這些“微不足道”的蚊子,悄然無聲地穿梭在人群中。一旦被它叮咬,瘧疾便如惡魔般纏上了身。


    普通的烏幹達農民,生活本就充滿了艱辛。住的是茅草房,缺水,垃圾、糞便等都基本靠自然風化,村裏衛生條件差到讓人驚掉下巴。但他們常年生活在這裏,不是習慣了,是他們根本沒見過清潔衛生的環境是什麽樣子的。


    他們也愛洗澡,但隻有酋長家裏才有錢雇傭族人去很遠的地方取水。岑浩他們打了井之後,村裏的人喝水不再靠接雨水。但對於洗澡這樣用水量很大的事情,土著還是會因為心疼水而盡量少做。不要說天天洗澡,就是一周洗一次,他們都會有罪惡感。


    飲食的衛生狀況也很不堪,這些都給蚊蟲的滋生,製造了溫床。而蚊蟲帶來的瘧疾讓人們的生活雪上加霜。當男人們身體日漸虛弱,高燒和寒戰不斷交替,每一次發作都痛不欲生時。他們想到的不是殺滅蚊蟲,而是酗酒,是請巫師。這正中了巫師的下懷,巫師對無助的感染者賭咒,使他們心中更加恐懼。


    鶯鶯從老酋長的樓裏走出來,臉上滿是愁容。


    “怎麽樣啊?”岑浩急切地問。


    “命是保住了,可恐怕孩子是保不住了。或者生完這個孩子,就很難再懷孕了。”鶯鶯嗓音都有些沙啞了。


    “她現在能說話嗎?問問她自己怎麽想的。”蔣耀先說道。


    “她怎麽想不重要,關鍵是烏達爾怎麽想。”岑浩低聲說道。


    他當然知道,自己的話一定會令趙凱和蔣耀先很心痛,但這就是這裏的現實。幾個人站在宮殿的院子裏,麵麵相覷。


    烏娜沒等到烏達爾回來,就生下了一個孩子,一個兒子,生下了孩子就咽氣了。鶯鶯說,需要帶烏娜去內羅畢的醫院去檢查才能知道是否還能再懷上孩子。


    一周後,烏達爾才回到村裏,他一副興高采烈的樣子,看岑浩兩眼惡狠狠地瞪著自己,烏達爾笑著問。


    “兄弟,你這是生我的氣了嗎?為什麽呀?難道我做了什麽對不起你的事了嗎?“烏達爾問。


    他臉上的笑容是很久以來少見的,那種陶醉,那種滿足,岑浩真的從來沒見過。岑浩心想,一定是發生了什麽事。


    ”沒什麽,你是撿了什麽寶貝了?這麽開心?“岑浩反問著烏達爾。


    ”我很快會再有兩個兒子的。“烏達爾把嘴貼在岑浩耳朵上,悄悄地說,像是在向他的兄弟透露著天大的秘密。


    ”這的確是好事。可你怎麽知道就是兒子呢?啊,我不怕掃你的興,跟你說一下烏娜的事。“岑浩的臉色陰沉下來。


    ”嗯,她怎麽樣了?“烏達爾臉上的喜氣頓時就消散的無影無蹤了。


    ”幸虧鶯鶯回來的及時,命是保住了,但孩子死了。“岑浩聲音很低沉。


    ”什麽?是兒子嗎?“烏達爾問,眼睛瞪得老大。


    烏達爾的話把岑浩氣的想抽他一個耳光,但他壓製住自己心頭的怒火。


    ”你隻關心是不是兒子,難道女兒就不是你的骨肉嗎?再說,你怎麽不問問烏娜她怎麽樣?你去看看她吧。看了你就知道了。”岑浩sh怒氣衝衝地說道。


    他看了看旁邊的蔣耀先,見他這位丈人也是在發火的臨界點了。


    “不用了,她已經不是我的女人了。”烏達爾說完就走進他的宮殿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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