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寧說完這話,已經虛得厲害。大太太忍不住地擦淚。


    淑寧又看向站得遠遠的盛行遠,氣若遊絲道:“...我,我就算求求你,若是嫻寧進門,你對她好一些吧...總不能叫我們姐妹幾個,都為你死了吧....”


    這句話一說,盛行遠那雙狹長的眸子微光一閃。


    盛行遠距離淑寧的床榻幾步之遙,卻始終沒有上前一步。


    唐氏見狀,忙拉了盛行遠一把,將他拉到自己身後。唐氏忙上前,好生勸慰淑寧:“你這孩子,說什麽傻話。我隻盼著你能好起來,別的什麽都不敢想。”


    淑寧臉色漸漸暗淡了下去。


    她聽出來唐氏的意思,是不肯叫收嫻寧做繼室。


    淑寧還想再為嫻寧爭取一下,可因失血過多,漸漸沒了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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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國公府為薑家辦的接風宴,喜事辦成了喪事。


    隻因為定國公如今還駐守在邊關,眾人無一人敢嘲笑,都小意寬慰唐氏和大太太。唐氏精力不濟,林氏也被抓花了臉,便叫了身邊得力的陳媽媽代勞,將賓客一一送走。


    唐氏隻留了大太太一行人在府上。


    大太太知道唐氏這是要給自己一個交代,便一人留在唐氏的正屋,打發了婉初出去照看兩個姐姐。


    大太太垂淚坐在唐氏身邊,默默不語。唐氏隻得道:“親家太太切莫太傷心了。淑寧這孩子是個好的,我定是不會虧待了她。”


    大太太卻哭的是不僅僅是淑寧。


    淑寧落胎,還不是因為盛行遠和林韻秋。左右林韻秋被另一家公子所救,淑寧再也不用擔心林韻秋會嫁入盛家。


    如今雖然這胎沒了,可好好調理著,也許下一胎很快就來了。


    加上盛家和唐氏對淑寧有虧,隻怕一時半會兒的,淑寧的地位不會動搖。


    可嫻寧怎麽辦呢?大太太愁得直掉眼淚。


    嫻寧眾目睽睽之下,被盛行遠救了,性命是保住了,可按這道理,閨譽也沒了。


    像林韻秋,林氏已經拖了盛二爺去問問那家公子的家世。這輪到嫻寧身上,倒是不用問了,可嫁進來就是做妾。


    可嫻寧命格貴重,她本來是想叫嫻寧嫁給五皇子做正妃的。


    如今這番意外,竟要從正妃做了小妾,這,這叫大太太如何舍得,如何甘心?


    可不做妾,那就是做盛行遠的繼室,這豈不是在咒淑寧死?


    大太太傷心得捶胸頓足:“那個小林氏,勾引姑爺,實在可惡!說不定,嫻寧落水也是她推的!”


    唐氏此番沒理,隻得賠笑:“親家太太,我已經狠狠罵了老二媳婦,以後都不許她們林家的親戚上門。”


    唐氏說來說去,隻順著大太太的話頭說,至於怎麽安頓嫻寧,唐氏是一點沒提。


    大太太哭得傷心,卻不知婉初那邊又是另一番境遇。


    今日突發這麽多事情,婉初站在抄手回廊上,隻覺得十分疲累。


    大太太叫她出來去看看淑寧和嫻寧,隻怕是想和唐氏商量嫻寧的未來。畢竟,這麽多眼睛看著,嫻寧若是想有個好歸宿,隻怕也不容易。


    真要讓嫻寧嫁給盛行遠嗎?


    婉初用力咬著唇,唇色泛白。她靜靜地看著不遠處的假山和鬆柏,試圖撫平心中的不甘。


    不能就這樣讓嫻寧得逞。


    若真叫她嫁給了盛行遠,哪怕是做妾,她姐姐伊初豈不是永不瞑目?


    婉初長長的呼出一口氣,薄薄的霧氣頓時在麵前縈繞。


    等到霧氣散去,婉初才看清,假山那邊,有一個人影,一直靜靜的注視著她。


    婉初攏了攏鬥篷,上前兩步,這才發覺,一直站在假山那的人,竟然是盛行遠。


    婉初本想轉身就走,可想起姐姐伊初給她寫的那些信。信中的姐姐有多鮮活,有多甜蜜,如今的她就有多痛心。


    婉初咬了咬唇,徑直下了台階,疾步走到盛行遠跟前。


    “你為何一直看我?”


    盛行遠很是平靜,可眼底似乎一抹憂傷總是化不開一般。


    “你穿鬥篷的模樣,和伊初很像。”


    婉初沒想到盛行遠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本想質問他的婉初一時間也愣在當場。


    盛行遠自嘲一笑:“林小姐的眉眼也有幾分像你姐姐。誰知她竟然誤會了,還把你二姐推下池子。”


    盛行遠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我拗不過父母之命娶了你大姐。如今還要連累你二姐。”


    婉初微愕。但她很快回神,低聲問道:“你為何救她?”


    我要救她,是因為我到現在也不知道,當年嫻寧為什麽要殺我姐姐。


    婉初始終不相信,為了一個男人,嫻寧就能痛下殺手。若是這樣,依著淑寧的腦子,她早就投胎幾年了。


    嫻寧再惡,也隻是下了麝香叫淑寧不孕。可為什麽,要對當時是庶女的姐姐下毒手!


    婉初忍著淚,又問了一遍:“你為何救她?”


    盛行遠看向婉初,輕笑一聲:“你們姐妹這麽好嗎?她要做妾,你這麽為她難過。”


    盛行遠輕輕歎了一口氣,清俊的麵容很快籠罩在白霧之中。清朗的聲音帶著無盡的憂愁,緩緩飄出。


    “伊初和我說,當年她進薑府,隻有薑二小姐一人對她好。她們同吃同住,比親姐妹更甚。若薑二小姐在我眼皮子底下溺死了,伊初在天上會不會怪我...”


    後麵的話婉初已經聽不進去了,她腦中忽然飛過一個念頭,快得她自己都要抓不住。


    “我姐姐,還,還說了什麽!”


    也許當年姐姐遇到的事情,她沒有寫在信裏,可她與盛行遠那時候那麽好,說不定告訴了盛行遠!


    婉初忍不住上前兩步,一雙杏眼彌漫著淚霧,急切切地看向盛行遠。


    盛行遠卻始終淡淡的。他看向婉初,她和她的姐姐伊初卻是一點都不像。


    伊初是溫柔甜美的,永遠溫溫柔柔。遇到事情隻會軟軟的看向自己,問他怎麽辦。


    可眼前這個女孩兒...


    第一次在冀州見到她的時候,知道她是伊初的妹妹,便多看了兩眼。


    那時候他隻覺得婉初雖美,卻總是木木的,帶著小心和怯懦的,永遠站在人群最後。


    可現在,這個女孩兒雖然紅著眼睛看著自己,可眼底卻露出一絲倔強和堅忍。怯懦不在,取而代之的似乎是一股安然和穩重。


    整個人和當初在冀州時看到的,卻是判若兩人。


    盛行遠垂眸,淡淡地道:“那邊有人過來了。你還是趕緊走吧。”


    說到最後,已經濃濃諷刺:“薑家總不能來我府上一次,就搭上兩個女兒吧。”


    婉初扭頭看看,果然看見兩個婆子遠遠地從如意門外走進來。


    婉初緊緊攥了攥拳頭,一把拉過盛行遠,用力將他拉進假山群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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