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律律……”


    蕭硯將韁繩猛地一扯,坐下的馬匹便霎時上揚前蹄,而後高聲嘶鳴起來。


    自他而始,身後數十騎皆驟然頓住。


    李振本被三千院架在馬背上,此時早已因疾馳的馬速和風雪而被吹的暈頭轉向,他強忍著泛嘔的苦楚,勉力睜開眼睛,透過散亂的發須,能看見左掖門上,正是一場廝殺。


    他們先前攻入皇城,是在左掖門餘留了百餘金吾衛的,但眼前情形,明顯是皇城外的軍馬已馳援而至。


    他麵上大喜,踉踉蹌蹌的盡力高聲道:“吾大梁勤王之師已盡短爾等晉人的退路,如今汝等前後皆有勁敵,還不速速就擒!”


    三千院冷笑一聲,用力拍了拍李振的後腦勺:“就你多嘴!”


    後者現下卻已全然不懼,不斷扭動著身子,道:“汝趁早言降,憑你晉國折衝都尉的身份,因能知曉不少晉國軍機,吾亦能保你一命!”


    前方,蕭硯臉色平靜,退了過來。


    “是得靠司徒保我等一命。”


    而後,他便向一眾騎馬的不良人道:“可以更換裝扮了。”


    段成天伴在一旁,此時隻是一言不發,將最外間的金吾衛衣甲盡數脫下,露出了裏內的玄冥教服飾。


    繼而,所有人皆在李振茫然卻又驚懼的目光中,戴上了玄冥教專屬的鬼麵獠牙麵具。


    “爾等!?”


    李振的小腦先是瞬間宕機,而後如大夢初醒般,拚力望向左掖門的城樓。


    城樓之上,如黑色浪潮般的玄冥教鬼卒不斷湧上城牆,漸將留守的百餘金吾衛吞噬殆盡。


    三千院饒有興致的看著李振呆若木雞的表情,重重的一揮馬鞭,策馬而去。


    “亂軍之首李振,欲挾前唐廢帝作亂,現已被我玄冥教擒獲!”


    左掖門下,門洞便本還有抵抗的金吾衛正與玄冥教鬼卒廝殺,此時忽地見數十騎疾馳而來,且聽清為首之人的高呼後,士氣便瞬間土崩瓦解,作鳥獸散。


    偶有還自認為“清君側”的金吾衛本還不敢相信,然後馬上就見到了被橫架在馬背上的司徒李振。


    他們不明真相,扔掉了兵刃,悲戚道:“禁軍敗矣……”


    “大梁基業,已被玄冥教篡奪而去……”


    李振大急,但背後馬上就有一根手指重重點下,而後封鎖住了他的啞穴。


    三千院領著人,理也不理這些兵卒,馬速全然無阻,轟然闖出了已半掩打開的左掖門。


    城門口已有些許鬼卒散立,但因兩方的服飾統一,徑直讓路將他們放了過去。


    蕭硯混跡在一眾騎卒當中,目光向外一掃。


    皇城之外,一批批的玄冥教鬼卒從洛水上的天津橋湧了出來,其間夾雜著不少禁軍,卻仿佛是被人驅使也似,緩緩列陣堵住了渡洛水南去的通道。


    而他們一行人奪門而出,便瞬間吸引了無數視線。


    不過,蕭硯乃至三千院的馬速一刻未減,勒馬向左一轉,便向城北的方向疾馳而去。


    洛水北岸,持著火把的一眾鬼卒與禁軍皆是一怔。


    有弓弩手反應極快,當即就要張弓直射。


    這時,人流中,朱漢賓領著兩個扮作親將的不良人霎時策馬而出,揮刀即追了上去。


    “莫要走了他們!”


    弓弩手恐傷了人,待要調整角度仰射,蕭硯等人已拉開了距離。


    半數人便分列而出,隨著朱漢賓開始追擊。


    半途,一道人影被丟下,於泥濘的雪地中翻滾了幾下,停了下來。


    朱漢賓猛然勒馬,連帶著身後的一眾追兵亦紛紛止住了馬速。


    “是李司徒!”有人高呼道。


    李振被摔的渾身劇痛不止,額頭都摔破了一角,臉上積雪混雜著汙血,甚是狼狽。


    他一隻胳膊也被摔的骨折,卻仍是焦急的做出手勢,讓人給他解了啞穴。


    “這批賊寇乃是晉人!他們實已滲透進了禁軍與玄冥教,挾持我劫走了濟陰王,莫要管我,快追他們!”


    朱漢賓不敢不重視,當即令人照顧好李振。


    “李公勿憂,末將現已看清了這奸計,待某索敵而還,定還李公一個清白!”


    他領著摻雜了鬼卒與禁軍的人馬急追而去,獨留李振狼狽的落在長街道旁。


    李振大定,但抬目一掃,卻見周遭留下來的兵卒都一副皆備的模樣盯著他。


    他瞬時驚怒,但現下卻並不敢發作,隻是強忍著劇痛,向朱漢賓追擊的方向望去。


    不知為何,這位名不見經傳的朱溫假子,竟成了保他性命與前程的關鍵所在。


    ……


    ——————


    城北,安喜門。


    從門口向內而去的長街之間,已鋪灑了不少鮮血。


    空中,簌簌的箭雨再次飛射而去。


    箭矢紮在了同樣染有血跡的城牆之上,釘出了片片火星。


    長街遠處,一禁軍將領正按著刀來回走動,大聲激勵。


    “皇城動亂,亂賊退路必在此處,兒郎們拚力廝殺,不為旁的,也為自己搏一個大好前程!”


    他本為禁軍一營指揮使,麾下計兩廂一營共五百兵卒,但因皇城生亂,他奉命領軍封鎖安喜門,以讓內外不得有人趁機從此出入洛陽,亦是因此,才得知安喜門已落入他人之手。


    眼下,雖知皇城動蕩,但城內的大部禁軍實則並不敢隨意調動,若無大將主持,或在事後亦要落一個“謀逆”的罪名。但城門被奪不同,這將領瞬間敏銳的察覺到,天大的功勞似乎已落到了他的手中。


    這一波箭雨過後,他便咬牙道:“對方不過百人,再攻一次!”


    有副將勸道:“營頭,尚還有一營人馬正在調來的路上,何不再等等?兒郎們死傷不少,實是難啃……”


    “廢物,難道單隻我們死人?”


    “拿下賊首,伱我同享大功!”


    副將終究拗不過,即令弓手再仰射了一波後,開始領人衝鋒。


    城樓上,被壓製得不能抬頭的妙成天向左右一掃,卻發覺周遭的姐妹已不過五十。


    禁軍終不是江湖人士可比的,若對方換成江湖客來,她有把握來幾個殺幾個。


    但眼前這批大梁禁軍卻甚是精銳,即使是搶奪城門,甚而都是隊列嚴整,依托陣型殺敵。


    她們這方,雖每個人都多多少少傍些武功,但實則出眾者不過玄淨天一人而已,殺退禁軍兩次進攻,便已折損了近半人手。


    這時,有人驚呼道:“大娘子,箭矢已不多了!”


    妙成天咬了咬牙。


    “準備近戰!”


    一旁,玄淨天以腳蹬著弓身,以內力凝聚了三支箭矢,飛射而出。


    “噗噗噗……”


    禁軍中有數人倒下,卻格外激發了他們的血性。


    尤其是得知守城的不過百餘女子後。


    禁軍頂著些許傷亡,突至城牆根下,開始持盾登樓。


    城牆頂上,姬如雪弓著腰藏在女牆之後,她滿臉冷峻,手上攥著劍柄。


    她的劍上已染了不少血跡,甚而血還未幹。


    有步卒已怒吼著衝了上來。


    盾牌間,刀槍刺出。


    所過之處,幻音坊的女子唯有以命相搏。


    姬如雪亦起身而去,借著矯健的身法,連殺了兩名步卒。


    但馬上,她也被密集的槍陣逼退,腰間被蹭出了一抹鮮血。


    後方,妙成天咬牙,拾起一柄長劍,就要親身上陣。


    此次,九大聖姬之中僅有她與玄淨天兩人在,加之她天生絕脈,並不擅長攻擊。


    所在的聖姬太少,連幻音陣法都擺不出來。


    彼時,槍陣碾壓而來。


    下一瞬,便聽長街遠處的禁軍陣中,忽有人仰馬嘶的震動聲傳來。


    姬如雪向後一躍,躲過了一杆刺來的長槍,而後猛然轉頭。


    長街盡頭,一道瘦削的身影猝然撞了出來。


    他隨手搶過一杆馬槊,於林立的火把間,挑起了那禁軍營指揮使的頭顱。


    “皇城已破!”


    “爾等還不束手就擒!”


    在他身後,數十玄冥教鬼卒如影隨形,瞬時殺穿了本就薄弱的禁軍軍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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