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裏,段成天將白紗鋪在木盒中,繼而將三斤糯白豆腐平平整整的盛裝於裏,這才蓋上盒子,將之提著向外出去。


    天空有落雪,他便又折身回去戴了一頂雨笠,然後推開了些房門。


    “小北,晌午自己弄飯吃……”


    裏邊,徒弟已躺在炕上呼呼大睡。


    畢竟是小孩子,日日練功,今日難得輕鬆一天,便無所顧忌了起來。


    段成天皺起眉,進去給他將被子掖好,繼而將收攤時買的零嘴放在桌上,才提著木盒出了院子。


    “段掌櫃又給安樂閣送豆腐了。”


    路過擺攤的巷口,有攤主笑問道:“今兒怎的沒讓小徒弟去送?”


    “少年人,過個年瘋玩了好幾日,正縮在屋子裏睡大覺哩。”段成天樂嗬嗬的應了聲,繼而才有些發愁道:“這小子,遲早得壞了我這手藝。”


    那攤主有些羨慕,問道:“那安樂閣的女郎怎這麽喜歡吃你這豆腐,隔些日子就要送一回,可是有什麽秘方?教教老弟……”


    可他還未說完,卻見前者已不知何時走了許遠。


    “咦?”


    這攤主有些納悶的揉了揉眼,轉身想去問旁人,自家婆姨卻正在打瞌睡。


    “奇了怪了……”


    ……


    安樂閣位於洛河以南,居臨南市的延福坊內。


    旁人若想要從新建於舊北市上的臨德坊至此處,單是騎馬都需要兩刻鍾,但段成天提著木盒到閣外時,所用時間卻還未超過一盞茶。


    因臨近南市,又處於年節,街巷間的行人此時顯得格外多。


    販夫走卒、鬧市遊人聚成人流,於高樓酒肆間流連忘返,喧笑不止。商鋪旅店之外,旗杆林立,招幡飄飄。特別是安樂閣外,整條長街都甚為熱鬧,自坊門而入,便能得見各樣表演,武師賣藝、雜技相撲、樂聲不絕於耳。


    當乃亂世之一盛景。


    多年前,洛陽還數被劫掠,各路諸侯你來我往湧入關中,幾乎將洛陽謔謔成了廢墟。除此之外,這些野心輩不但要搜刮一番錢糧,且在離去之際皆要卷走一批人口。不過幾年間,洛陽便“城邑殘破,戶不滿百。”


    但這一現象自河南尹張全義鎮守洛陽後,便開始迅速扭轉。


    其任上十餘年,親披荊棘、勸耕織、廣納流民、獎勵生產,在狠下功夫經營與治理多年洛陽後,便以至現今“京畿無閑田,民戶數十萬”,“家家有蓄積,水旱無饑民”。


    可以說,如今的洛陽能有這般盛景,幾乎是“種田狂熱者”張全義一手織就的。


    段成天雖仍然為大唐奔走,卻也對此人極為敬佩。


    他提著木盒穿過人流,才終於讓一侯在安樂閣門口的夥計望見他。


    後者急忙跑上來,連連招呼道:“段掌櫃,速來速來,就等你的豆腐下鍋了。”


    段成天憨厚笑笑,便要跟著他從側門入內。


    這時,在他的餘光裏卻忽有兩道頂著鬥笠的人影從人流裏擠了出來。


    他下意識頓住腳步,向其望了過去。


    但那人卻已被門口攬客的胡姬擁著,入了店裏。


    “段掌櫃?”夥計招了招手,納悶的看了過來。


    他收回目光,跟了過去。


    “這就來。”


    ……


    店門口,有雜役滿臉堆笑的接過蕭硯手中積了雪的鬥笠,連連向裏內招呼。


    堂中,多有豪客醉酒高歌,台上有舞女赤著足,隨著樂聲舞動。


    於他身後,一不良人滿臉冷峻,自顧自的拎著鬥笠,如護衛般亦步亦趨的跟著。


    有龜公遠遠望見蕭硯氣質不凡,身後還有高猛護衛,便急忙喚著假母:“媽媽,恐有一隻肥羊。”


    假母本正倚著欄杆歇息,此時順著其手指的方向看去,便見一少年郎頗顯稚氣,一路走馬觀花似的對什麽都甚為好奇。


    “可宰!”


    她當即熱情的下了樓梯,揮手便支走了雜役,親自招待道:“小郎君真是好儀表,相貌堂堂,實為醉人……可是頭回來我安樂閣?”


    她風韻猶存,此時順勢捧住了蕭硯的胳膊,也不待他有什麽回應,便指著大堂上下開始介紹。


    “郎君莫看我安樂閣不大,可全天下的美人兒這裏都有!”


    似是怕蕭硯不信,又許是存著忽悠小年輕的心思,她當即就豎起了三根拇指在蕭硯眼前晃悠:“這安樂閣,可是從前朝貞觀年間就始創於長安了呢,至今已有三百年了!”


    “不過當今陛下多年前焚毀長安,東家即就將一眾姑娘帶到了洛陽,可別看現在占地不大,這些年來,我們這裏素來都是八方來客,絡繹不絕,便是河南尹張公……”


    她的話術極為熟絡,蕭硯卻已笑著將手從她胸脯中間抽了出來,繼而打斷道:“老鴇誤會了,在下是與伱們閣內一姑娘約好了的。”


    “嗯?”


    那假母先是驚詫,繼而便見蕭硯身後的不良人從懷中取出一張請帖。


    “我家郎君,昨日便包下了貴閣的魚娘子,約在了今日見麵。”


    “喲!老身直說小郎君怎的如此貴氣,偏真個就是大手筆的貴人!”假母大喜,急領著兩人上樓,直到了一處已不怎麽能聽到樓下喧囂的雅間前,才興高采烈的出聲道:“郎君且稍待,老身去看看娘子收拾好了沒……”


    “老鴇請便。”


    待見那假母小心翼翼的入了雅間,蕭硯便折身傍著雕欄俯視著下方的大堂。


    “洛陽分舵,確是要比兗州更有實力一些。”他指著雕梁畫棟的三層酒樓,笑道:“單是這安樂閣,恐怕咱們就置辦不出來。”


    身後那不良人撓了撓後腦勺,低聲道:“校尉不知,聽聞這安樂閣背後的東家就是咱們的人,數代從商,據老前輩所言,應有家財萬貫……”


    蕭硯虛掩了下眸子,伸手敲著圍欄,開始思量起來。


    身後的雅間裏,老鴇壓低了的聲音傳出。


    “媽媽我隻當肯花萬錢約你一見的是個什麽老頭子,怎料到卻是個沒什麽見識的少年郎!這種小郎君最是好哄騙,幼姝你可得給媽媽爭口氣,把他的底褲……”


    “媽媽,你先出去,我有數。”


    “……”


    這番對話常人理應是聽不見的,偏偏蕭硯有功力傍身,卻是能聽得一清二楚。


    他隻是淡笑一聲,折身過去,便見那假母已麵如常色的推門出來。


    她麵上掛著諂媚的笑,盈盈一拜。


    “小郎君可進去了。”


    蕭硯客氣的衝她點了點頭,“勞煩老鴇了。”


    那假母卻隻是上下掃著他身上精致的衣衫,笑道:“天色還早,郎君何不多喚幾個姑娘?”


    但後者卻已抬步走了進去,她下意識就要跟上,但那不良人已橫絕在門口,持著鬥笠兩手環在胸前,分外有冷意。


    假母便不舍的退了下去。


    推門而入,便先是見到一屏風,其後,則是各樣陳飾。


    此時,便有一白衣女子捧著長琴緩步而出。她身形有致,麵容姣好,確為難得一見的大美人。


    不過她隻是輕掃過蕭硯甚為年輕的臉龐,繼而淡聲道:“郎君可否是來錯了地方,今日妾身要見的人,該不是你。”


    蕭硯卻隻是瞬間漠然,眼中浮起不容人直視的威儀來。


    卷軸於他手中鋪展落下。


    “不良人天暗星,此來一見洛陽不良人。”


    那女子霎時錯愕,望著那兗州不良旗許久,才恍然似的欠身一禮。


    “洛陽不良人魚幼姝,見過校尉……”


    “大家已召集在小院,校尉且隨妾身前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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