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日而過,官差搜人的架勢反而愈盛。


    便是蕭硯,都被藏進了密室內,再不能隨意看見外邊的雪景。


    期間那大娘子來過一次,拿了親手做的糕點給他,讓他不必驚慌,待風聲過後,即可讓他出去。


    蕭硯自無不可,他在這吃好喝好,反而很是不好意思。


    夜裏,雖已至亥時,但由於這地下的密室過於幽暗,反而還留有燭燈。


    光圈下,坐在桌前的蕭硯拿著已翻頁的書卷回頭,詫異的看向門口。


    姬如雪提了一盞油燈,正神色清冷的向他望了過來。


    “姬姑娘這是……”


    “你當真是失憶了?”


    蕭硯有些莫名,皺眉道:“我何需騙你們?”


    姬如雪冷著臉,大步走過來,從懷中取了一張畫像,拍在桌上。


    蕭硯虛掩著眸子將其拾起,借著燭光仔仔細細的看了看。


    畫上,是一年約十五六歲的俊朗少年,劍眉朗目,畫的倒是極好。


    姬如雪斜睨著他的側臉,一邊仔細的觀察著他的神色,一邊肅聲道:“可據我們所知,你應姓李,而非姓蕭!”


    可後者並無異色,反而輕笑了出聲。


    接著,她便聽蕭硯出聲道:“倒要感謝好好感謝姬姑娘,若無這畫,我還不知我是這副模樣。”


    姬如雪略有狐疑。


    難不成他說的都是實話?


    重新坐回木椅,蕭硯持起書卷,道:“不論姑娘信與不信,我確實名為蕭硯。”


    少女皺了皺眉,仔細與他的眼睛對視,卻隻看見一片坦然。


    她遲疑了下,將畫像重新疊好放入懷中,有些不甘心的向外而去。


    但馬上,她咬了咬牙,又忽地止步頓住,回頭看著蕭硯。


    “外間的人都已被我支走,這裏獨剩伱我二人。”


    她對上他的眸子,一字一句道:“你大可放心的將實情告知給我,而你想知道什麽,我亦會如實告訴你。”


    “姬姑娘是想做交易?”


    “是。”


    蕭硯眯了眯眼,將書卷放下,看著對麵少女尤為堅定的神色,便也開口道:“我不想知道什麽,隻想求姬姑娘一件事,姑娘若答應,我便毫不保留。”


    “你說,可以商量。”


    “我要出去。”蕭硯坦然看著姬如雪的眼睛,道:“我知你們實已軟禁了我,我要姬姑娘將我偷偷帶出去。”


    “斷不可能!”


    後者一口否決,隨即肅聲道:“待塵埃落定,我們自會帶你離開這裏。”


    “隻怕那時,我才真正成為了諸位的籠中之鳥。”


    “……”


    “我出去,隻想印證自己知道的,是不是最後的真相。”


    “真相?”


    姬如雪的耳尖動了動,不過蕭硯已住口,再不多言。


    她心中有些警惕,詢問道:“你知道些什麽?”


    但蕭硯隻是坐在那裏,並不回她。


    密室中,這無言的寂靜持續了許久。燭燈輕輕晃了晃,發出了輕微的燃燒聲。


    姬如雪將下唇咬的發白,終於出聲道:“好!我答應你……但在之後,你須得隨我回來!”


    “自然。”


    蕭硯攤開幹淨的手掌,輕笑道:


    “而且依姬姑娘的能力,還怕我能從你手中逃掉不成?”


    ————


    深夜寂靜中,妙成天輕輕的將燈罩套在燭台上,繼而回身推開木窗,任憑外間的風雪向內呼嘯卷入,也隻是麵不改色的俯視著夜霧彌漫的城池。


    外邊匆匆趕進來的侍女麵露詫異,但也隻是躬聲道:“回稟大娘子,姬如雪確已偷偷帶著人從暗道走了。”


    “何時動身的?”


    “寅時三刻。”


    “好,讓下邊的姐妹依計劃行事。切記,不到萬不得已,莫要暴露蹤跡。”


    “遵令。”


    侍女恭敬退下,一旁挎弓背箭的玄淨天遂起身,道:“果如姐姐所料,那小子有鬼。”


    妙成天搖了搖頭,“實則是姬如雪把眾姐妹看的過重,若是你我去與那蕭硯交涉,恐沒有這般成效。”


    玄淨天將一枚刀片藏於袖中,一邊回聲道:“姐姐但且安心,我不但要將雪兒姑娘給你安然無恙的帶回來,還定將那幕後真相挖出來!”


    言罷,她已大步離去。


    妙成天望著仿若深淵的夜色,皺了皺眉,輕聲道:


    “隻求,一切遂願。”


    ————


    ————


    寒風如刃,裹著漫天的雪粒直直向頸口鑽去,霧中夾著鵝毛大雪,徑直糊了眼睛。就連耳中,也仿若隻剩下了呼嘯的聲音。


    從醉音樓那暗道中出來後,便一路都是這般景象。


    姬如雪提了一柄劍走在前邊,寒風裹動著她領口禦寒的絨毛,從後邊看去,倒覺得她的身形亦有幾分窈窕。


    蕭硯披著兜帽長袍綴在後麵,待要出巷口了,前邊的少女卻忽然抬手止住腳步。


    他遂抬眼望去,卻見少女的耳尖微微動了動,繼而才警惕的小聲道:“走這邊。”


    待他跟著出去,果然沒見到任何動靜,唯有一個已殘破的竹筐被風卷動著,不時在雪中翻滾一下。


    此時雖正值人困馬乏之際,但該有的警惕姬如雪並未省略。


    二人的靴子踩在雪上,發出輕微的嘎吱聲,他倆雖並無照明之物,但少女的方向感好似極其強悍,所行之處全無半點猶豫。


    待到最後,她的速度稍稍放緩了些,於蕭硯同列並行,小聲詢問:“真是要去古生堂?”


    “正是,我阿爺在那裏。”


    姬如雪偏頭看了眼後者,隻見其的臉掩藏在兜帽之中,並不能看清他的神色。


    但這時,其卻忽然轉頭過來,輕聲道:“信我。”


    姬如雪被驚了一驚,下意識收回目光,冷聲回道:“沒說不信你。”


    蕭硯看著她的身形再次回到前麵,眉頭緊縮了起來。


    他承襲了原身少年的記憶,便亦要受到原身的情緒感染。


    且這方世界太過複雜,他能感覺到,許多事是原身沒有接觸的,若要破局,需從他人身上入手。


    “阿爺……”


    他嘴中如此輕輕出聲,卻又馬上被風雪吹散。


    二人前行的身形漸漸掩在霧中,連帶著其後的腳印,亦被大雪緩緩蓋住。


    ……


    古生堂外,一麵書有“醫”字的招幡在雪中不斷晃蕩,發出“簌簌”的響聲。


    兩人遠遠看著,舒了口氣。


    “翻牆進去。”


    姬如雪馬上出了主意,便要繞進小巷。


    “等等,”蕭硯瞬間拉住她,眼睛在外邊掃了一圈,出聲道:“走大門,敲門進去。”


    姬如雪黛眉蹙斂,將胳膊從他的手中抽出來,“何意?”


    “我擔心這周圍有暗哨,翻牆進去必引人疑,走正門問藥,要好看一些。”


    “可……”


    蕭硯已伏低身子,不容置疑道:“你來扮成病者,便是有暗哨,注意力也會先放在你身上。”


    姬如雪心生抗拒,還想另擇他法,但見其催促,便隻能咬著唇,輕輕伏在蕭硯的背上。


    少女雖輕盈,但背後突如其來的軟意還是令蕭硯略有詫異,他將長劍掩在長袍下邊,向古生堂邁步過去。


    餘光在周圍快速的掃了掃,在見到並無人影後,姬如雪鬆了口氣。


    她擔心兜帽會遮住蕭硯的視線,便低聲提醒。


    “沒看見官差,暫時安全。”


    “嗯。”


    門環很快被蕭硯叩響,但裏內並無動靜,遂再次重重的扣了扣。


    裏邊這次傳來了不滿的喝罵聲,接著便聽見了有人趿鞋向外走的聲音。


    很快,在“吱呀”的聲響中,一張怒容隨著光亮顯了出來。


    “是誰?有什麽事不能等天明再說?”


    “老者勿怪,小妹病情實在是重,方才嘔血不止,才不得不深夜冒雪來向林神醫求藥。”


    門房老頭依舊不滿,特別是看見隻是兩個少年人後,張口就要轟人:“也不看看這是什麽時辰,且沒聽說神醫這兩日抱恙?你們……”


    但他的聲音很快頓住,隻因有東西從眼前這少年的長袍下探出來,輕輕抵在了他的腹前。


    蕭硯的眸子在兜帽下閃著光亮,他輕聲勸道:“老先生,小妹的病確實很急。”


    腹前銳利的物件立刻就讓門房重新想起了自己的職責,他額前滲出了冷汗,下意識點著頭,將二人迎了進去。


    姬如雪從蕭硯的背上下來,將門拴上。


    門房已看傻了眼,向二人不住的陪笑:“郎君、小娘子,你們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蕭硯沉聲詢問:“醫館內現在有幾人?”


    “加上老朽,隻有四人。”


    “我記得前段時間堂內還有一中年男子,他現在何處?”


    “郎君,郎君可說的是蕭氏?”


    門房臉上的褶子因害怕堆在了一起,他渾身打著冷顫,哭喪著臉道:“我不知道啊,前幾日他隨大郎去了王府後,便沒有回來過。”


    將長劍拋給姬如雪,蕭硯將兜帽取下,稍顯怒色的揪著門房的衣領。


    “他怎可能沒回來!?”


    門房看清了他的臉,稍稍愣了愣,一個名字縈繞在他嘴邊,卻怎麽也喚不出來。


    姬如雪在一旁冷眼旁觀,倒沒想到這幾日一直都待人和氣的蕭硯居然也有這般樣子。


    而且,觀他模樣,哪有半分失憶的態勢。


    靛藍的光亮在蕭硯眸中一閃而過,令他冷靜下來,鬆開了門房的衣領。


    “帶路,去尋你家大郎。”


    門房打著哆嗦,在前邊引路。


    姬如雪將拇指輕輕叩在劍柄處,跟在二人後邊,心想這老頭若不老實,便能一劍宰了。


    且蕭硯若有異動,她亦能第一時間將他擒住。


    ……


    過了藥堂再往後穿過垂花門,走過一段短廊後,便到了一排廂房外。


    “敲門。”


    門房老漢回過頭,哀求的看了眼蕭硯,但後者並不為所動。


    老漢遂不得已敲了幾下門,出聲喚道:“大郎,外邊有急患求醫,是不是去看看?阿郎身子骨不好……”


    但裏內卻許久都無動靜。


    老漢有些憂懼,還想要再敲,蕭硯已將他推到一旁,眯著眼看向正房的方向。


    他回頭向姬如雪出聲:“將那正房的門劈開。”


    後者不管不問,手中長劍便瞬時出鞘,繼而一個箭步過去,在寒光閃爍中,那房門的木栓即刻斷成了兩半。


    將老漢拎著,蕭硯推門而入。


    床榻邊,一身影正好整以暇的坐著,融於陰影之中。


    提過老漢手中的油燈,蕭硯發出冷笑:“大兄,又見麵了。”


    亦是同時,那人影已笑著出聲:“硯弟,大兄可等候多時了。”


    門房聞聲過後,不由訝然道:“大郎?你怎在阿郎房內?”


    “老東西撐不住了,這正房自然由我接手。”


    被喚為“大郎”的人從塌邊站起,無視門房老頭驚慌的神色,對著蕭硯笑吟吟道:“知你沒死,我便料到你會回來,已等了兩夜了。”


    姬如雪柳眉輕蹙,持劍站在蕭硯身旁,低聲道:“他是誰?”


    “林修之。”後者言辭簡略,向那人問道:“我阿爺呢?”


    “哦,你是說蕭伯父?他先你一步回來,要我幫忙尋你,我怕他多事,已送他去見了先帝。”


    林修之緩緩從陰影中顯出身形來,露出了他那張略顯蒼白又甚是溫和的麵容來。


    他饒有興致的看著蕭硯的神色變化,緩緩笑道:“蕭伯父毫不疑我,隻一口就飲下了我的毒,若不然,我還拿不下他。可惜,我本想活捉的,可他非要尋死。”


    “你殺了他?”


    “自然。”


    眼見蕭硯的神色變得極為難看,林修之咧開了嘴,溫和發笑:“若不然,憑蕭伯父那身實力,我如何……”


    但他的話音尚未完全落下,已有一團光亮自蕭硯手中飛急躥出,呼吸間已撲至林修之麵前。


    後者瞬間大愕,但在向旁躲閃時卻已晚了,油燈撩著他的鬢發擦過,轟然撞碎在後方的床榻上。


    不過眨眼,火勢便起。


    林修之臉色慘白,立刻慌亂的去摸頭發,卻聽對麵傳來一聲裂響。


    他駭然抬頭,正見蕭硯一腳踹斷了其腳邊的桌腿,使之快急的衝他咽喉刺來。


    心下警鈴聲蜂起,他遂不再猶豫,單袖向幾人一揮,一團黑霧便霎時籠蓋房間,迷了所有人的視線。


    姬如雪大驚,想要拉著蕭硯爆退,後者卻已騰然躍進黑霧中。


    “‘劍意’啟動。”


    “已鎖定目標,目標擊殺率100%,可瞬間擊殺……檢測到目標遁離,已重新鎖定。”


    腦中的機械聲不斷響起,蕭硯雙眸閃著靛藍色的藍光,一眼掃過去,隻見牆上的木製桌腿插著一塊帶血的殘布,正在火光中不斷晃蕩。


    床榻正中間,一個黑黝洞口直通而下,不知其底。


    他看也不看,徑直躍下。


    後方,姬如雪眼見蕭硯的身影消失,本已退至門口的步子驟然頓住,她心中大急,瞬間扯下一塊衣角裹住鼻口,閉眼衝了進去。


    來的路上,蕭硯可從未說他想要的真相,就是來報仇!


    火勢漸起,並無武功傍身的門房老漢捂著淌血的嘴踉蹌逃出去,卻在石階處一個趔趄,倒了下去。


    許久後,鮮血向雪地四麵流淌,浸紅了一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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