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細作為內應賺城,是吳用最擅長的計策,但真不是宋江不想派,主要是沒有合適人選。


    有能力夠機靈,要麽是自己的鐵杆心腹,要麽怕忠誠不夠一去不回,而如白勝這樣庸碌之人,又擔心他把自己賣了。


    思來想去,宋江放棄了細作打算,隨後轉移話題道:“細作之事,容後再議,李逵之死被人翻了出來,但不是楊長出麵指認,而是出自盧俊義等人之口,當時麵對楊誌、索超的質問,四郎臨機應變說鐵牛還活著,就在家鄉一帶活動,要是之後有兄弟問及他,如之奈何?有什麽辦法掩蓋?”


    “李逵?”


    吳用聞言不由一怔。


    他這些年已忘記李逵,以為楊長一直沒提也忘了,這時候突然拿來做文章,這廝是何居心?


    聯想到楊誌背叛,原本輕鬆的吳用立刻緊張起來,正色提醒:“既然楊長有意提起,咱們想掩蓋是掩不過去的,活李逵是找不回來了,隻有找個死李逵來湊數,否則麾下兄弟會動搖。”


    “死李逵?現在隻剩一堆白骨,有什麽用”宋江滿臉寫滿不解。


    吳用凝眉對曰:“不是用李逵真屍,而是創造一個假屍體。”


    “假屍,我越來越聽不懂.”


    “太尉可記得李鬼?可找個與李逵身形相似之人,到沂州製造幾件打抱不平的事,然後殺之並故意損毀麵部,做成有人尋仇的場麵,如此,這事就可完美解決。”


    “可行。”


    宋江在鄆城從吏多年,像這種為了破案而有意布局,在基層的衙門中偶有發生,一方麵是為地方豪強平事,一方麵是為升官積攢政績。


    至於事實真相如何?隻要朝廷大員不在乎,地方官更不會在乎。


    老百姓幾句青天大老爺,比得上地方豪強送的真金白銀?比得上政績帶來的更大權利?


    在那種環境下持續浸潤,誰不想做大官封妻蔭子?


    想起做押司歲月,宋江思緒一時間被拉入回憶,但很快就回到現實世界。


    “若楊長揪住不放怎麽辦?他當年親自跟張順去處理,而且宿元景等不少官員,都見過鐵牛的首級,會不會弄巧成拙?”


    “這事要早幾年提起,我們確實不好應對,但大家現在立場不同,無論楊長還是宿元景,他們不利指人都能算汙蔑,隻要太尉抵死不認就行,除了與李逵關係好的兄弟,有誰會在意?”


    “說得也是,要說這黑廝相好之人,或許燕小乙算一個,另外就是已死的鮑旭,以及金錢豹子湯隆,但湯隆完全不用擔心”


    “這不就對了?”


    吳用微笑回應宋江時,捋須的右手突然停住不動,沉聲提醒:“楊長能對楊誌實施策反,我不相信沒對索超下手,太尉最好對他觀察考驗,武鬆娶帝姬、鐵牛等事若亂傳,一定會影響軍心”


    “言之有理,我調他到招討使聽用,放在眼皮子底下.”


    宋江話到一半,想起宋清一路看到農事情況,旋即又補充說道:“對了,楊長打下太原就忙著種糧食,治下各州也都重視生產,咱們既然要‘暗度陳倉’,相關準備工作就提前做,爭取趁夏收時節打進去,屆時就地取糧補給。”


    “嗯,楊長種糧我們收,很合理。”


    吳用頷首以打趣肯定,回複並繼續提出建議:“我這就去安排物資,秘密送往相州集結,另外相州這邊平坦好行軍,各州之前似乎都存有火炮,太尉不妨向官家都要來,楊長能用火炮屢屢得手,咱們也應該試試。”


    “火炮?可惜沒了淩振”


    “會火炮者,豈他一人?”


    “我知道。”


    宋江一臉嚴肅說道:“今夜我會寫好奏疏,讓四郎明天帶給陛下,而關於請智真長老出山,有勞軍師代勞寫信,明早一並交給戴宗,他到應天好直接北上,你今夜就住這裏。”


    “也好。”


    吳用雖在汲縣有住處,但家眷都安頓在應天,此時在外睡何處都行。


    片刻過後,兩人在書房相對而坐。


    一人寫奏疏,一人寫書信。


    油燈映人,影滿全屋。


    窗外夜蟲啼鳴,屋內筆走龍蛇。


    當時那畫麵,就像對坐工位的兩個同事,在熬夜加班趕材料。


    次日清晨,宋清、戴宗帶著‘兩份材料’,直奔汲縣東部渡口而去。


    範致虛這次兵敗懷州,消耗掉西朝廷僅存的戰船,徹底丟掉了黃河製水權,兩岸的渡口、渡船都為宋江控製。


    趙桓即使再調軍征剿,會因無法渡河而困在南岸,隻得與趙構別的禦營軍作戰,這樣宋江的對手就隻剩楊長。


    戴宗上午渡過黃河,之後取道滑州、興仁府,當天夜裏就抵達目的地。


    由於還要趕往真定,他便再次把安在應天的家,當旅館住了一夜就離開,依舊保證著跟宋江幹大事,什麽都可以拋的初心。


    靖康三年,五月上旬。(趙構建炎二年,金天會六年)


    戴宗急匆匆趕到真定,卻沒在元帥府等到訛裏朵,而是監軍撻懶出麵接待。


    “戴統製?有事嗎?”


    “有的。”


    看到撻懶如此冷淡,戴宗猜他戰敗心情不好,連忙掏出書信雙手呈上,“奉太尉之命來送信,不知訛裏朵元帥可在?”


    “元帥不在真定,回上京為劉樞密下葬,宋太尉搞這麽文縐縐,究竟想說什麽?”


    宋江縱然說得天花亂墜,但此次他全程作壁上觀,撻懶作為前線主將自然窩火,語氣中已顯得不耐煩。


    戴宗雙手僵在原地,想到撻懶兄弟戰死汾州,蒲魯虎也被劉唐砍了腦袋,心說我不跟你們一般見識,旋即笑嗬嗬解釋道:


    “上次貴軍被妖女所阻,我們法師樊瑞也不敵被擄,以致最終功敗垂成,二仙山的高人不好請,但有個地方的高人,卻食人間煙火太難,所以太尉才寫信舉薦”


    “怎麽?你們要對付楊長,每次隻碰碰嘴皮?”


    撻懶瞥了信封一眼,露出輕蔑鄙夷的表情,說完又補了一句:“我們最近沒作戰計劃,戴統製還是把信帶回去,宋太尉的舉薦用不上。”


    “不是.”


    戴宗尷尬笑了笑,順便把書信收回胸前,輕聲解釋:“按照太尉的推測,楊長拿下太原不會止步,應該會向忻州等地繼續擴張,而太尉舉薦那個高人,就在忻州五台山文殊院,貴軍若是不請.”


    “嗯?”


    撻懶雖然心中不悅,卻是老練穩重的大將,心想以楊長的威猛,再配合‘小龍女’法術壓製,隻要他想打下去,別說打下小小的忻州,就是打出長城也有可能。


    所以聽完戴宗解釋,他馬上改掉剛才的冷漠,主動伸手把書信接下,並問道:“此人真能對付小龍女?會不會也不好請?”


    “智真長老乃得道高僧,對付小龍女應不在話下,至於如何請他下山相助,太尉在信中已寫得明白。”


    “是嗎?”


    “絕無差池,另外太尉為表上次歉意,正在為幫貴軍牽製作準備,隻要楊長膽敢繼續出擊,我們也會立刻發兵,讓其首尾不能兩顧。”


    戴宗爽利道出來意,聽得撻懶頻頻點頭,暗忖宋江雖然狡猾無恥,次次讓金軍吸引注意力,但總算幹了件人事。


    “宋太尉這封信,我會轉交元帥。”


    撻懶捏住信封晃了晃,跟著又鄭重說道:“請回告宋太尉,楊長一旦有新動作,我軍會及時知會貴軍,到時可別光說不練。”


    “不會,絕對不會。”


    “那就好,戴統製一路辛苦,之前情報也多有幫助,但上回走得匆忙不及感謝,這次在真定多留幾天,我代元帥盡盡地主之誼。”


    “將軍不必客氣,末將明天就要趕回複命,還是等到得勝再慶祝”


    這次沒石秀同行作陪,戴宗不願單獨在真定久留,撻懶也就是下意識的客套,所以見對方婉拒並不強求。


    次日一早,戴宗離開真定。


    撻懶原以為宋江推測,最快都會在夏收後才發生,可他當天就被現實打了臉,平定守軍發回緊急軍牒,直言遭到楊長軍攻擊。


    平定軍橫在太原、真定之間,之前大將婁室為了拿下此地,打通東西金軍的聯絡要道,強攻折損了盡兩萬人。


    按說現在的平定軍,金國的駐軍比當時宋軍多,單兵素質也比宋軍強,但撻懶看完那份軍牒,眉心立刻隆起幾道山川,並立刻整軍準備調兵支援。


    此時駐守平定的大將不是別人,而是負責進攻遼州的主將耶律餘睹,他原本在遼州與孫安對峙,後得蒲察石家奴傳信示警,遂回撤太原準備合擊楊長。


    耶律餘睹對楊長心有餘悸,回撤途中不停派騎兵哨探,結果得知陽曲已經失陷,便果斷改道退往平定軍。


    而同樣回撤的蒲察石家奴,得知陽曲失陷欲往平定撤軍,但其麾下八成士兵為步卒,因行軍緩慢被李彥仙追上並咬住,最後陰差陽錯退至殺熊嶺。


    蒲察石家奴曾向耶律餘睹求援,但耶律餘睹以將士疲憊為由拒絕,導致殺熊嶺金軍幾盡全滅。


    楊長平定太原不久,蒲察石家奴率數騎逃回真定,向訛裏朵痛斥耶律餘睹不發兵,而耶律餘睹也派出人申訴苦衷。


    兩人都隸屬西路軍兀室麾下,訛裏朵作為東路軍元帥管不了,反而欣慰看到西路軍內鬥,但越發覺得耶律餘睹怯戰,認為他在故意保存實力。


    既然遼國降將靠不住,丟了平定軍便會威脅真定,撻懶親率三萬兵馬去救。


    第二天清晨出發,大軍午後行至井陘外,迎麵遇上一彪人馬。


    隻見高慶裔打馬而來,撻懶當即揮手壓住陣腳,心裏隱隱有不好預感,便問:“高通事,你緣何在此?莫非平定軍丟了?”


    “回稟監軍,楊長軍攻勢太猛,確實抵擋不住.”高慶裔麵露苦澀作答,說完就低頭如鬥敗公雞。


    撻懶原是戲謔,沒想到平定真丟了,這誰受得了?當即連珠炮發問:“平定之前一萬宋軍,能擋六萬金軍二十天,而現在有兩萬雄兵,你告訴我守了幾天?楊長就這麽恐怖?他有小龍女作法相助?”


    “小龍女?沒人用妖術,楊長也不在軍中,他們這次的主將,是老對手孫安.”


    高慶裔話音剛落,氣得撻懶想用馬鞭抽打,但最後還是強行忍住,並厲聲喝道:“你們契丹兵幹什麽吃的?還比不過羸弱的宋軍?孫安?那個遼州兵馬總管?他區區一個賊將出身,憑什麽倚仗城池守不住?莫非真如蒲察石家奴所言,耶律餘睹與楊長暗通款曲?”


    “真不是,監軍息怒。”高慶裔把頭直搖,哭喪著臉解釋:“如果隻有孫安,肯定不會敗得這麽快,關鍵他的副將太厲害,要不是損兵折將太嚴重,耶律將軍一定會死守,如果明知守不住而守,真不如撤退保存實力,您也別帶兵往裏麵填了”


    “填?嗬”


    撻懶一聲冷哼,虛著眼追問:“什麽副將,這麽厲害?”


    “李彥仙這個名字,蒲察石家奴應該說過,這次還有盧俊義、武鬆、魯智深對了那大和尚魯智深,也能往城上丟石頭和炮彈”


    “咳咳。”


    隨著高慶裔爆出名字,撻懶立刻用咳嗽掩飾震撼,這幾個人早已聞名金軍,於是放低姿態回道:“剛才是我誤會了,耶律將軍兵敗情有可原,你先一步趕回真定,有別的要事?”


    “就是提醒監軍,不要再率兵開赴平定軍,否則與耶律將軍撞上,會堵塞井陘、徒增傷亡。”


    “你們考慮得很周到,若這三萬人也帶進去,混亂場麵不敢想”


    撻懶眉頭越蹙越緊,想去昨天與戴宗約定,心裏忍不住生出苦澀,這仗以後要都這樣,誰幫忙牽製都沒用,楊長與小龍女還沒動呢。


    這樣下去不行,要馬上派人趕往上京,把情況告知元帥與陛下。


    而此時兀室、訛裏朵等人已回朝,蒲魯虎、完顏蒲察、賽裏等人的死訊,及部分屍首也已送達後方。


    此次不但吳乞買痛失愛子,金國不少貴族都失去了親人,比如賽裏是司空父親蒲家奴(完顏昱),這些貴族在粘罕慫恿挑唆下,逼迫皇帝吳乞買進行戰敗追責。


    ‘總指揮’訛裏朵成了背鍋俠,吳乞買被迫拿了他右副元帥一職,而新任西路軍左副元帥兀室,僅僅被罰沒半年俸祿。


    東路金軍是阿骨打一係‘自留地’,粘罕很清楚自己沒辦法直接伸手,便是唆使親信提議訛魯觀為右副元帥。(訛魯觀,漢名完顏宗雋,阿骨打第六子,軍事能力不出彩)


    將沒威望庸才推上高位,吳乞買及派係自不會同意。


    兩派經過數天拉扯討論,最終確定撻懶接手東路軍,而坐鎮後方的都元帥斜也,也被派往前線主持大局。(斜也,漢名完顏杲,阿骨打、吳乞買胞弟)


    吳乞買死了兒子,並遭受到類似逼宮橋段,胸中怒氣得不到發泄。


    後來聽說宋江陽奉陰違,便將滿腔怨氣出到趙構身上,其母韋氏被下放洗衣院接客。


    六月下旬,金國內部動蕩漸漸平息,斜也等人陸續南下前線。


    就在同一時段,喬裝改扮的法師樊瑞,曆經數月、跋山涉水,終於來到上京城。


    (本章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在水滸撿屍成聖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謅州舟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謅州舟並收藏我在水滸撿屍成聖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