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誌聽到回答很意外,他原以為第一是阮小七。


    畢竟梁山水軍很特別,不久前宋江在懷州大敗範致虛,也同樣是張順奪得首功。


    而劉唐‘王婆賣瓜’之後,同桌宣讚、阮小七皆在點頭。


    楊誌隨即露出狐疑的表情,心說就算是你赤發鬼,可你為何變得這麽張揚?之前謙遜的劉唐去哪裏了?


    “咳咳,莫非擒下或斬殺,某個重要人物?”


    “重要人物?”


    劉唐聽後佯裝思忖,抬手舉碗猛灌了一口酒,才淡淡回應:“也可以這麽說,金軍都統完顏蒲察以及皇子蒲魯虎,最後都是被我砍了腦袋,不過完顏蒲察先被宣兄射下馬,蒲魯虎則是小七哥擒下。”


    “啊?那為何”


    楊誌越聽越糊塗,心說你這不是補刀麽?楊長能給你記戰功第一?宣讚和阮小七能心服?


    這時,宣讚搭話解釋曰:“劉統製斬首數全軍第一,有一次連刀都給砍卷了,他這份榮耀當之無愧。”


    “斬首數全軍第一?步軍將領能做到這程度,確實值得稱道恭賀。”


    楊誌重新打量劉唐,他感覺快不認識這老友,心說你現在這麽拚命?跟著又顧盼左右打量觀察,想看看哪個猛將不在,想確認戰功第二人是誰。


    可掃視一圈之後,心裏立刻冒出更大疑問。


    楊長麾下上有名的猛將,隻有林衝、孫立不在場,但他們沒參加太原之戰。


    還有誰?


    “你在找什麽?”


    “我看看誰不在,想猜戰功第二人.”


    “你猜不到的,他不出自梁山。”


    “哦?”


    聽了劉唐的提醒,楊誌想起屠龍手孫安,可就此人就在斜前方,旋即回首蹙眉追問:“莫非傳說中的楊過、小龍女?”


    “當然不是。”


    劉唐雙眼微張,笑著搖了搖頭,正色道:“此人名為李彥仙,他率部追困金軍至殺熊嶺圍殲,親手斬殺金軍副都統黑峰,主將蒲察石家奴隻帶十數騎逃走。”


    “李彥仙?我行伍多年,竟聞所未聞”


    “你不知道也正常,因為就在兩年之前,他還是種師中麾下小卒。”


    “兩年前小卒?現在指揮大軍?太不可思議”


    楊誌越聽越震驚,心裏也已翻江倒海。


    兩年時間,從小卒到統兵大將,從默默無聞到一鳴驚人,難道又是一個楊長?


    宣讚見他沉默不語,又主動接話說道:“我們起初也很吃驚,他半年剛才從一員偏將,被破格提拔為副統領,協助扈統製也就是大夫人兄長,負責威勝北部峽穀的防務,但上月底全麵反擊的時候,扈統製卻奉命坐鎮太穀縣,把麾下七成兵交李彥仙指揮,然後完成了殺熊嶺大捷。”


    “金軍人不少吧?李彥仙能做到全殲,他是軍事天才?”


    楊誌語氣帶著懷疑,他是楊家將之後,對宋朝軍隊編製太熟悉,心說統領才帶能多少兵?我懷疑你們在騙我。


    (宋朝軍隊編製以50人為隊,2隊100人為都/部,5都/部500人為營,5營2500人為軍,10軍25000為廂,2廂50000人為大軍,大軍即方麵軍,主將為都統製,廂與小軍主將則由統製、副統製、同統製、統領等軍官統率)


    當然,戰時通常會出現特殊情況,軍隊很容易像李雲龍獨立團超編,諸如嶽飛統領的神武後軍,高峰時期兵力超十萬,而楊長此時已是割據軍閥,各級軍隊超員也在情理之中。


    楊長此時地盤攤得很大,有限兵力要分散各個州防守,就算扈成按廂級主將配兵,七成的總兵力也不滿兩萬,而金軍一路至少兩萬人,李彥仙以少勝多還能全殲?


    宣讚同為宋朝將領出身,他看楊誌表情就知道其想法,於是補充解釋:“楊兄不要誤會,李彥仙雖隻有八千兵,但卻得到了史進兄弟、孫總管等部配合,當時參與圍剿殺熊嶺,我們的兵力超過三萬。”


    “我就說嘛.”


    楊誌恍然大悟,跟著又喃喃自語:“看來李彥仙這次大放異彩,或許跟種師中兵敗殺熊嶺有關,他這是知恥而後勇.”


    “也有這種可能,不過太尉誇他有大將之才,我就做不到。”


    劉唐突然接話自嘲,他那一臉真誠模樣,看得楊誌忍不住被逗樂,隨即擠出笑臉回懟:“你做不到,但你卻拿了戰功第一”


    “我都是靠蠻力一刀一槍殺出來,不過那種刀刀見血的感覺真爽,這次你要是不急著走,咱們抽空練練怎樣?”


    楊誌聽罷看了劉唐一眼,擺手搖頭苦笑道:“咱們以前切磋還少了?對彼此武藝都已摸透,你知道我不擅長步戰,再比也沒什麽意義.”


    “我和比馬戰,如何?”


    “馬戰?你會馬戰?”


    “嘿嘿。”


    劉唐咧嘴一笑,意味深長說道:“若是我不會騎馬,你以為我怎麽拿第一?”


    “這”


    “我可以作證,劉統製騎術很好。”


    “哦?那真得見識見識”


    有宣讚為劉唐旁證,楊誌頓時也來了興趣。


    他自問步戰實力一般,曹正都能和自己打得有來有回,但馬戰能與林衝一較高下,真想看看劉唐馬上實力。


    話匣子打開以後,這一桌聊得比較深入。


    由於三人都對楊長猛誇,讓楊誌對其實力有了新認識,而劉唐有意說服楊誌留下,也對老友情況展開密集追問,進而獲悉青麵獸去年末被賜婚,妻子還是六品郎中侄女。


    楊誌對醜妻三緘其口,宋清也在主桌備受煎熬,他麵對宿元景的地位壓製,藏了一肚子話說不出來,他兩人都待得不自在,卻遠遠比不上索超難守。


    索超與盧俊義、燕青、蔡福同桌,幾個人都是來自大名府的同鄉,但索超上梁山前後乃至招安,與三人交情都很淺薄,按理來說並沒多少話講,但盧俊義遭遇宋江算計,所以上桌就罵宋江無恥,唆使索超棄暗投明,語氣中甚至帶著一絲威脅。


    盧俊義槍棒天下無對,索超記得他之前溫文爾雅,突然麵對威脅不知所措。


    “就這麽說定了,留下改投楊太尉麾下,我與燕青為你作保。”


    “我沒問題。”


    “不是.”索超聽罷麵露難色,苦著臉抱拳對曰:“楊太尉英雄豪傑不假,但宋太尉也未必那麽不堪,當初招安前給的承諾,現在基本都已實現了,我就是一普通武夫,家眷此時還在南京(應天府),真不敢灑脫留下來


    “梁山一百零八人聚義,請問現在活著的還剩多少?難道不知你們現在的官位,是宋江用他們的血換來的?這廝關鍵時刻心腹都能拋棄,還做封妻蔭子的美夢呢?就不怕成為下一個李逵?”


    “李逵?什麽意思?”


    “這黑廝當年闖下大禍,要知道高俅是皇帝寵臣,偷偷走掉就能不了了之?然後朝廷還開恩降詔招安,你大小也算公門中人,不覺得這其中有問題嗎?”


    盧俊義意味深長說完,見索超吞咽口水不作答,又對著主桌努嘴示意:“宿太尉今天正好也在,他最清楚當年招安的細節,你不如去敬酒問上一問?”


    “呃”


    索超聽完心中一緊,心說盧俊義言之鑿鑿,仔細一想此事真有疑點,但李逵關我什麽事?於是連忙搖頭回答:“此事過去多年,其他兄弟都沒提及,我何必多此一舉?再說我確實有難處”


    “話不能這樣說。”


    燕青突然打斷,正色說道:“窺一斑而見全豹,宋江踏兄弟屍體上位,就不怕下一個是自己?人沒了誰去庇護家人?而楊太尉誌存高遠、品性高潔,跟著他才有真正的未來,你要是擔憂家眷安危,可先回去暗中籌備轉移,我可以派人秘密接應。”


    “小乙說得對,他能無恥勾結金人,暗算我盧俊義,就不能讓你送死?先轉移家眷,也是個辦法。”


    “我盡量”


    索超被逼的沒辦法,於是給出這模糊回答。


    而盧俊義聽後並不滿足,肅然對曰:“怎麽能盡量?你要真心來投,宴後帶你見楊太尉,他定為你消除後顧之憂。”


    “這先不勞煩楊太尉,我自己慢慢籌備.”


    索超不敢激進,他清楚軍中將領家眷都應天,就是留下當人質給皇帝大臣安心,而朝中文官與宋江不對付。


    他雖然不是宋江心腹,卻也與關勝、董平等人成為了朋友,不能因為私利而害了別人,再者扶老攜幼離開應天,後麵還要路過宋江的防區,一旦出現差池不堪設想。


    看到盧俊義誓不罷休,索超擔心他用強製手段留人,連忙小聲補了一句:“楊太尉這邊若缺人手,其實楊誌可以爭取一下,去年官家曾給他賜婚一女,生得極醜”


    “嗯?”


    同桌三人同時轉移視線,隻見楊誌正低著頭小口喝酒,劉唐則眉飛色舞說著什麽。


    索超無奈出此下策,正所謂死道友不死貧道,他的情況真不如楊誌,更關鍵自己這邊沒熟人。


    而楊誌在二龍山的同伴,武鬆、魯智深都是重量級人物,還有劉唐這種同病相憐朋友。


    宋清、楊誌、索超帶著任務而來,結果參與了一個此生難忘的喜宴。


    在場賓客都吃得大醉,三人卻因懷揣心事無心喝酒,下午回到驛館便聚首商議。


    他們每個人都被策反,但下來沒人再提及此事,轉而分享得到的情報。


    宋清從趙桓賜婚展開,談西朝廷對楊長的拉攏;楊誌從殺熊嶺大捷展開,談李彥仙等將領也能獨立扛金;到了索超沒有多餘情報,隻得道出關於李逵的疑惑。


    “他們都說李逵已死,而且還是宋太尉派人下手,否則當時朝廷不會善罷甘休,還很快派宿太尉招安,關鍵大家功成名就之後,鐵牛也沒回來找我們,這件事確實經不住推敲”


    “不能吧?不過.”


    “盧員外還說,宿太尉知道真相”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見索超、楊誌討論激烈,宋清本不知李逵真相,但他出於對宋江的維護,連忙打斷並解釋:“此乃無稽之談,兄長曾派人去找過鐵牛,發現他在家鄉隱姓埋名,現在日子過得頗為逍遙,不願再出來打打殺殺,兄長怕大家去打擾,就沒主動向兄弟們交待,卻沒想到盧員外拿此做文章,這般惡意編排.”


    “當真?”


    “這還有假?你們要是不信,等回去見了兄長,派人把鐵牛找來。”


    “宋太尉義薄雲天,我們怎可能不信他?隻是盧員外說得有模有樣,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索超見宋清說到這份上,搶先一步表明自己的立場,楊誌聽後也趕緊附和道:“對對對,我也是這個意思。”


    “嗯。”


    宋清胡亂壓住兩人疑惑,又連忙轉移話題說道:“今日婚宴推杯換盞,又有宿太尉在場,官家的表彰不便說,明日我要去見楊太尉,你們有什麽安排?”


    “我們.”


    索超情不自禁看向楊誌,那眼神好像在說我沒熟人。


    楊誌如實說道:“劉唐說自己武功精進不少,邀我到他營中比武切磋,我打算趁此機會深入了解,希望能套出一些軍事秘密。”


    “帶我同去?也好有個照應。”


    “行啊,不過要看宋兄,有無別的安排。”


    “沒別的安排,一切以套取情報為目的,你們明日那就好好比,盡量讓著劉唐一些.”


    “我們省得。”


    三人在驛館合計同時,楊長拿著那趙構賞賜的玉碗把玩,當時夜幕已開始慢慢降下,本該洞房花燭的武鬆,卻突然出現在他麵前。


    “二哥?這天已經黑了,你現在來此作甚?緊張?”


    “緊張?哥哥連大蟲都不怕,會怕入洞房?”


    武鬆今天喝了不少酒,睡了一個時辰已完全清醒,他一邊打趣一邊上前,喃喃說道:“三郎是不是想留下楊誌?光靠劉唐、宣讚說道可不行,我約上魯大師找他聊聊?”


    “不必了。”


    楊長直擺手,胸有成竹對曰:“趙構給楊誌賜婚醜婦,今日他來參加二哥婚禮,心中豈能不生波瀾?等劉唐明天與他馬戰切磋,再見識見識我的神奇本領,屆時這件事就基本妥了,如果還不行的話,你再與魯大師出手?”


    “馬戰切磋?”


    武鬆聽完露出喜色,順手拿起楊長剛放下的玉碗,神秘一笑:“這不巧了嗎?我明天也去。”


    “二哥若也去湊熱鬧,楊誌一定懷疑人生。”


    “就是要他震撼,對了,這碗.”


    “宋清送你的賀禮,或許宋江想拉攏我們的人,提前準備的‘玉飯碗’。”


    聽到楊長如此推測,武鬆抬手把碗往前一揚,落在地上碎成好幾塊,輕蔑說道:“喏,這飯碗華而不實,輕輕一摔就碎,沒意思。”


    “怎麽沒意思?這不還能聽個響?碎碎平安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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