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宗聽得一個激靈,心說你小子反應真快。


    樊瑞突然憑空消失,被人擄走隻是一種可能,也不排除故意借黑煙遁走。


    畢竟宋江之前對他不怎樣,僅憑三言兩語未必釋懷,若金人誣陷樊瑞怯戰自己離開,說不定讓宋江下不來台。


    吳用大膽猜測在前,剛又得石秀提醒在後,戴宗還沒想明白眼前,又聽撻懶出言補充:“樊先生被小龍女擄走,恐怕此時已經暴露了身份,大家最好同心協力打破關隘,否則楊長必然發起報複,所以要盡快告知宋太尉。”


    “那我這就走?”


    戴宗正想離開是非地,旋即轉身望著撻懶行禮,並補充說道:“石統製出來已久,兄弟們都非常惦念,這次也跟我同回。”


    “是啊,還請將軍諒解。”


    “嗯”


    看到兩人一臉誠懇,撻懶沒直接開口答應,先抹了一把頷下胡須,才回道:“元帥就在武安,接下來如何安排,總要請示一下?本將隻是提個醒,讓兩位早做準備.”


    “原來如此。”


    “也對,要走理應向元帥辭行.”


    石秀、戴宗一唱一和回應著,看到撻懶點頭又回去原來隊伍位置,兩人相視一笑繼續前行。


    平靜片刻過後,戴宗突然開口問:“石兄,你認為是誰?”


    “一清先生?”


    “他?先生乃玄門高人,當初言之鑿鑿說回山修道,按說不會重入凡塵,你剛才注意到有兩團火沒?我感覺很像風火輪。”


    “馬靈?”


    石秀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蹙眉喃喃說道:“馬靈會風火輪不假,但沒說他會降黑霧,而且霧散之後毫無蹤跡,他應該達不到這種道行。”


    “軍師曾經大膽推測,說小龍女就是馬靈化名,不過剛才她使出金色巨劍,也不是馬靈能有的手段,會不會真是她擄走樊瑞?有人曾見過她使用風火輪”


    此時完全冷靜下來的戴宗,已排除馬靈與小龍女同一人的假想,反而認為撻懶的推測有道理,但石秀卻給出不同看法。


    “哥哥,小弟剛才觀摩鬥法,感覺樊瑞召喚的天將略占上風,小龍女若有那等狂傲本事,為何還要降黑霧擄人遮遮掩掩?直接劍斬天將不更震撼?”


    “這樣說也有一定道理,不過你推測是一清先生,可有憑據?光道行可不行。”


    “道行高是一方麵,更主要他與楊長有交情.”


    “有嗎?”


    戴宗突然一個激靈,心說我怎麽不知道?


    自己與一清先生算很熟了,但這幾年從未聽他提及楊長。


    石秀先是顧盼左右,示意戴宗不要激動,隨後才小聲解釋:“當初在梁山,小弟與楊雄哥哥負責忠義堂附近警戒,經常看到楊長去找一清先生串門,好像對修道非常感興趣”


    “嘶”


    戴宗倒吸一口涼氣,震驚兩人還真有交情,隨後輕聲呢喃:“難道真是先生?楊長何德何能?比公明哥哥麵子還大?”


    “小弟隻是猜測,而且樊瑞現在生死未卜,眼下隻有回去請示哥哥.”


    “是啊,我帶他一起來,卻不能一起回”


    戴、石二人低聲討論之際,距離風月關北側一道山嶺上,樊瑞在一陣嗡嗡聲中蘇醒,抬頭就看到枝頭桃花朵朵,蜜蜂正來回忙碌振翅亂飛。


    “我這是”


    “醒了?”


    “嗯?”


    樊瑞一個激靈爬起來,赫然看到前方青石旁,兩個挺拔之人矗立如樹樁,竟是短暫共事馬靈與喬道清。


    看到這兩位那一刻,樊瑞心裏馬上明白過來,敢情剛才遭了他們的道。


    自己與馬靈沒交過手,但與喬道清確實相去甚遠,這廝與公孫勝都不遑多讓,實在不是他的對手。


    今日輸了,不丟人。


    “兩位拘我來此,不知意欲何為?”


    “你不先解釋一下,為什麽與金人同流合汙?”


    馬靈主動接過話腔,不但沒回應樊瑞疑惑,還給出了靈魂一問。


    樊瑞眼中閃過一絲羞愧,緊跟著露出破罐子破摔表情,意味深長反問:“我說為國盡忠,你們信嗎?大家道不同不相為謀,兩位既然棄宋江改投楊長,而我技不如人落在你們手裏,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我們投了楊長?哈哈,非也!”


    馬靈突然大笑起來,擺手解釋道:“我們離開宋江之後,從公孫師兄在山上學道,來此是為了結一樁因果。”


    “嗯?我是你的因果?還是”


    樊瑞聞言先是一愣,隨後情不自禁看向喬道清,心說我曾與此人鬥法產生因果,莫非是要將我抹殺?


    “不是你,而是剛才與你鬥法那娘子,我曾教過她神行術、風火輪”


    “她是你弟子?”


    聽到因果居然是小龍女,樊瑞一雙眼睛瞪得如銅鈴。


    馬靈弟子都這般厲害,自己與小龍女旗鼓相當,豈不被馬靈輕鬆拿捏?難道他比喬道清還強?


    “不算是,說指點可能更貼切,就像我也曾指點戴宗,隻是他天資差點。”


    “所以這因果,如何了結?”


    “剛才已經了結。”


    喬道清突然接下話腔,捋著長髯正色說道:“今日我們若不插手,你們必然鬥得兩敗俱傷,我們遵師令隻出手一次,你現在已經可自由離去,不過念在大家相識一場,有一句良言相勸。”


    “請講.”


    “金人殺戮造孽太甚,你若與之牽連太深,將來必然受其影響。”


    “我其實是有苦衷”


    樊瑞剛想解釋一番,就被喬道清拂袖打斷,“不用解釋,你權當沒聽過,所謂道法自然,盡可從心所欲。”


    “我”


    “從心所欲也要擦亮眼睛,別到頭來弄得一場空。”


    馬靈這話意有所指,樊瑞心中頓時泛起漣漪。


    回想剛才兩人對話,以及之前一起共事的故事,篤定馬喬二人已隨公孫勝,去二仙山找羅真人學道去了。


    今日鬥法失敗,與其回宋江身邊混日子,不如也跟著上山學道?


    樊瑞一改剛才迷茫,對著兩人鄭重打個稽首,懇求道:“多謝兩位金石良言,小弟仰慕羅真人久矣,決定不再染指凡塵俗世,正好大家適逢其會,能否帶小弟同回山門.”


    “吾觀你眉宇,似乎塵緣未了,此時恐怕不行。”喬道清直擺手。


    “塵緣未了?此時不行?我已沒什麽牽掛.”


    “師兄這麽說,一定有他的道理,自己好好想想,告辭!”


    馬靈拍了拍樊瑞肩膀,很快就與喬道清消失不見。


    我一直跟著混日子,就連說話朋友都沒,怎麽可能塵緣未了?但喬道清說得言之鑿鑿.


    等等,莫非是陛下?


    宋江曾薦我救陛下家人,難道所謂塵緣是指陛下?


    樊瑞經過一番思量,突然下定決心去趟上京,跟在宋江身邊一直被無視,還不如拿個大功勞直達天聽。


    救人,救人領賞。


    混世魔王脫困之後不歸隊,反喬裝欲往塞外遠行不表。


    而戴宗、石秀隨金軍回武安,原本打算找元帥訛裏朵辭行,結果剛到入城就出現變故,劉彥宗在馬車上咽氣。


    劉彥宗能力突出,無論是阿骨打與吳乞買兩位皇帝,還是斡離不與訛裏朵兩位元帥,都對他器重與賞識。


    訛裏朵沒見到最後一麵,望著遺體既悲痛又沮喪,戴宗、石秀遂不去觸黴頭。


    兩人雖然有意回避,但訛裏朵不會不聞不問,等到了解完戰場情況,馬上將兩人請到大帳。


    見麵簡單寒暄,訛裏朵旋即開門,問道:“兩位,樊瑞不敵反被擄走,你們打算如何應對?”


    “元帥,小龍女妖術端的厲害,我們兩人也沒好辦法,隻能回去請示太尉”


    “樊瑞今日陷在風月關,楊長必然視你們為仇敵,既然大家都無法獨善其身,不如同心協力加強協作,我理解宋太尉無法抽身,但你們畢竟更熟悉江湖,或許尋能人異士相助更容易,所以小龍女這事務必上心,眼下這局麵來之不易。”


    “是”


    金軍剛剛折了智囊,訛裏朵還說得情真意切,而且話裏話外都沒責怪之意,戴宗、石秀自然喏喏應和。


    訛裏朵見兩人低眉順眼,突然虛著眼好奇問道:“我聽說樊瑞並非梁山第一法師,有個叫公孫勝的尤為厲害,戴統領盡快把他帶來破敵?”


    “啊?”


    戴宗聽到一愣,急忙擺手解釋:“公孫先生早已離隊歸山,這件事恐怕難辦.”


    “難辦?就是能辦。”


    訛裏朵一臉不以為然,淡淡說道:“你們不是結義兄弟?兄弟請他下山來幫幫忙,想來應該不會拂了麵子,事成之後我不會虧待。”


    “元帥有所不知,這件事真的難.”


    戴宗差點都要哭了,石秀見狀突然起身出言打斷,“元帥,這件事我們會盡量去辦,隻是我們兄弟人微言輕,不太可能請動公孫先生,所以得回去報太尉定奪,您說是也不是?”


    “石統製言之有理,那就請戴統製盡快出發。”


    “末將出來已久,想一起回衛州”


    石秀本想借機離開,怎奈訛裏朵大手一揮,對曰:“石統製莫急,戴統製明天就能回來,戰後再回不遲。”


    “呃那我送送他”


    “去吧。”


    戴宗腦瓜子嗡嗡的,直到分別時才小聲詢問:“你剛才何故應下?這根本就不可能。”


    “辦不到和不願辦,畢竟是完全兩個態度,劉樞密剛剛離世,咱們最好順著說,再說樊瑞不知在哪兒,或許去二仙山走一遭,也是個不錯的方向,總之得讓太尉定奪。”


    “有道理,我險些誤了事,保重啊。”


    “哥哥放心去。”


    石秀肅然揮手辭行,心裏清楚金軍要留‘人質’,再說自己江湖經驗豐富,真想走金軍是攔不住的,但那樣會給宋江添麻煩。


    戴宗沒有夜視能力,他黃昏從武安出發,天黑前趕到相州歇腳,於次日黃昏抵達懷州。


    當時宋江根據吳用建議,在太行陘南口萬善鎮囤積物資,為出兵澤州做準備工作。


    隻要金軍在潞州打開局麵,宋江就與吳用分別帶兵出太行陘與白陘,把四鎮詔討使的缺口填滿。


    當然,這一切都建立在得勝基礎上,相關物資都是從範致虛處繳獲。


    眼看戴宗風塵仆仆找到懷州,宋江眼中藏不住的喜悅似要跳出。


    樊瑞立功了?金軍破關了?


    “哥哥.嘶.”


    戴宗喉嚨幹澀吐字艱難,看到桌上茶壺直接提起就灌,不期那裏麵是剛燒好的開水,燙得這廝直接鬆手碎了一地,炸開的茶湯濺在宋江官袍下擺上。


    宋江自從當上太尉,緋色官袍恨不得長身上,同時覺醒了潛在的‘潔癖’習性,要時刻保持官袍整潔。


    若不是戴宗是心腹,宋江早就黑著臉斥責,但看到官袍澆了茶湯,好心情也打了折扣。


    “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別急,你現在是高級軍官,這樣沉不住氣有失體統,金軍破關在意料之內,我有意延緩出兵日期.”


    “金軍破關?誰告訴你的?金軍敗了啊!”


    “什麽?”


    “昨天樊瑞鬥法.”


    等戴宗介紹完戰場詳情,宋江臉上笑容再也掛不住,而且明顯能看到黑了許多,吳用見狀馬上遞話說道:“太尉,我認為石秀的建議不錯,必須去趟二仙山。”


    “那誰與戴宗同去?之前倒是有李逵.”


    “一清先生與別人不熟,隻有戴統製與他頗有交情,即便不能請人下山相助,弄清情況才最重要。”


    “是啊.”


    宋江蹙起撚須感歎,他不指望能請回公孫勝,更不希望對方幫楊長。


    公孫勝當初走得決絕,宋江知道自己沒這麽大麵子,而派戴宗拜山也需要合適由頭,於是便備了不少金銀帶去,算是補發公孫勝之前的賞賜。


    戴宗在懷州休息一夜,即做神行法去往薊州二仙山,兩千裏路隻花了兩天。


    他行路雖然麻利,上山途中卻遭了怪事,那山道與記憶完全相同,但就是走不到紫虛觀,尋了兩日無果,最後悻悻出了薊州。


    四月初八回到磁州,戴宗如實向訛裏朵匯報二仙山之事,並推測羅真人不願被打擾,應該對自己使了障眼法。


    訛裏朵見戴宗不像說謊,遂蹙眉謂左右說道:“薊州在本元帥治下,他不想被打擾就不打擾?給我向郭藥師發軍牒,讓他派五千兵上二仙山,我就不信了.”


    “這不可”


    “太原急報!”


    戴宗勸諫話兒剛出口,就被帳外高亢的喊聲打斷,訛裏朵誤以為北線捷報,於是激動衝了出去,撻懶、兀術等人緊隨其後。


    石、戴並沒有移動,但情不自禁看向對方。


    兩人還沒來及開口討論,帳外來訛裏朵的喝聲:“剛才的軍牒取消,各營馬上整備集結,準備班師回真定。”


    嗯?這就不打了?


    石秀與戴宗再次對視,兩人雖然沒有開口說話,但兩雙眼睛裝滿了故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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