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統製?”


    “崔將軍,死了?”


    守軍箭雨亂射,離穀口有半裏遠,首領突然被射殺,怎能不引起恐慌?


    義勝軍倉惶回奔,與後方遼軍撞在一起,形成短時間的混亂。


    峽穀官道位置窄,義勝軍似這般無頭蒼蠅亂跑,如果讓不明情況的後軍恐慌,將會對這支軍隊造成災難。


    耶律餘睹當機立斷,親手及時斬殺幾名潰卒,止住恐慌並詢問緣由,這才得知守軍改了戰術,而且射殺了崔忠。


    沒關係,死點義勝軍不影響,定是守軍困獸猶鬥。


    耶律餘睹一邊安慰自己,一邊對部將蕭乙信下命令。


    “我觀沁州守軍,正在做困獸之鬥,就由你來打這場硬仗,敢與馬背民族比箭,咱們要以箭製箭!”


    “是!”


    蕭乙信原為遼南京(燕京)守城的小統軍,投降金國後與許多遼國降將一起,被劃歸到耶律餘睹麾下為將。


    此時他跟著攻打宋朝,比原先防守燕京還積極,入關以來立了不少功勞,被耶律餘睹點將後信心滿滿而去。


    義勝軍剛才沒有防備,被沁州守軍射成刺蝟。


    蕭乙信吸取經驗,以盾牌手在前開路,並按耶律餘睹建議,以弓箭手與守軍對射。


    一時間,穀口箭雨往來,天生黑點對穿,猶如蟲子亂飛。


    武鬆接到楊長調令,留下宣讚負責銅鞮防務,親率一千精兵出城,與林衝連夜趕來支援。


    當看到對方亮出盾牌陣,珍貴的弓箭都不能穿透,武鬆一臉心疼提醒楊長。


    “三郎,弓箭手要不先停一停?照這樣速度射下去太浪費,幾十萬枝箭一天就能用光,咱可沒有那麽富裕”


    “無妨,用光了可以再造,不這樣不能彰顯壓製力,繼續飽和式射擊!”


    “好吧.”


    看到楊長這麽堅持,武鬆遂不再出言相勸。


    而楊長也不是單純的浪費,他提前找人準了一批石頭,都是冬瓜、南瓜般大小,別人扔不了這麽大的重物,他卻要發揮自己的特長。


    “二哥,你幫我打下手,這玩意兒盾牌擋不住。”


    “嘖嘖,充當人肉投石機,也就你和魯大師可以.”


    武鬆感慨歸感慨,打輔助喂彈一絲不苟,楊長‘麒麟臂’幾乎沒停,配合箭雨把一塊塊石頭拋出去,砸得蕭乙信的精銳慘叫連連。


    盾牌、盔甲能擋箭雨,而冬瓜大小的飛石比鈍器還厲害,砸中者幾乎都是當場去世。


    隻有楊長一人拋石,雖然不如箭雨覆蓋麵廣,但他起到的震撼作用卻不小。


    畢竟誰也不能保證,下一塊會不會落到自己頭上,這讓鬥誌昂揚的遼兵膽怯,放箭力度與準度都差了很多。


    楊長一邊扔石頭,一邊以【鷹眼鴞目】觀察,當他發現敵人臉上出現懼色,立刻下令前軍貼上白刃戰。


    今日沁州守軍改變戰法,除了以弓箭數量壓製以外,迎戰將士也全部換成精銳,楊長要在白刃戰也拿下氣勢。


    “許久沒有上陣殺敵,今日也讓我過過癮?”


    “刀劍無眼,二哥又沒有著甲,恐會被傷到。”


    “三郎放心,大蟲都傷不到我,區區金兵能如何?”


    “總之要小心!”


    武鬆主動請纓,楊長不願阻攔,便允了。


    臉上金印被祛除,也早改回正常人裝扮,但武鬆使戒刀已順手,所以仍提著兩口刀,如虎生雙翼騰勢而出。


    望著那奔跑的雄烈背影,楊長竟有重回景陽岡的錯覺。


    行者,刑者也。


    這才是打虎英雄,才是他認識的武二郎。


    武鬆前腳剛剛離開,孫安便靠上前說道:“今日我們改變戰法,金軍看上去不適應。”


    “那是自然。”


    楊長微微頷首,喃喃說道:“弓箭飽和射擊,這可是用錢在砸,沒點變化怎麽行?”


    “觀察說得沒錯,囤了這麽久弓箭,今天就得用去大半,不過能勝就算好的,朝廷花那麽大代價組建義勝軍,倒頭來卻為金人作攻宋先鋒,想一想都覺得好諷刺。”


    “何止義勝軍?朝廷一直花重金治軍,不被遼北金乃至梁山,都打得幾無還手之力?這其實是製度問題,強行讓文官插手軍隊,外行指揮內行怎麽能行?”


    “這也沒辦法,趙宋得國即是如此,他們怕武將有實權,再來一個黃袍加身.”


    孫安話趕話說到此處,突然盯著楊長好奇追問:“我們已經控製平陽,隻要宋金局勢稍微穩定,朝廷應很快會察覺,觀察打算何時自立?”


    “沒那麽快,金人不容易退的,虛以委蛇就對了,咱們囤半年弓箭,一兩天就能用完,沁州、平陽才多少人口?越早自立越不穩。”


    楊長語氣堅定給出結論,並第一次對外道出那九字方針:“我夢中得奇人指點,得到一個問鼎天下方略,即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


    “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


    孫安一邊重複一邊讚歎:“此九字方略,真乃持重之法,觀察必有王者風範,王者往往伴有異象,奇人入夢就是如此。”


    “或許吧”


    楊長心說哪有啥奇人,不過是我借用後世經驗,他微微一笑回應後,突然看到金人力怯後退,隨即對孫安吩咐曰:“估計很快就能反攻,你去幫我找匹馬來,等會與林教頭的騎兵,趁勢掩殺一波。”


    “啊?此山穀狹長數十裏,要注意金人埋伏.”


    “正是如此,我才要親自追擊,對了,再找把武器,去吧。”


    “哦好.”


    孫安想起楊長目力強,有他在前觀察很有必要,應下之後就匆匆離去。


    不一會,孫安牽來一匹黃驃馬,但哨所沒有鏜戟類武器,便帶來長槍和大刀任選。


    長槍重量不適合楊長,他被迫選擇長杆大刀。


    前方穀口戰場,武鬆率銅鞮精兵助戰史進,蕭乙信很快抵擋不住,不知不覺後撤了七八丈,撤出了守軍弓箭範圍。


    但今日的對手,沁州把新兵換成了精兵,沒弓箭威脅也勇猛。


    耶律餘睹後方斜坡上觀戰,蹙起的愁眉久久沒有散去,心說沁州兵今日怎麽了?困獸猶鬥也沒這個鬥法,怎感覺換了一支軍隊?


    “都監,守軍今日情況異常,蕭將軍都抵擋不住,是不是先撤回盤陀去,等打探清楚再進兵?”


    “前幾日戰鬥,義勝軍可是壓著打的,今天我換上了遼軍主力,反而被守軍壓製住?此時撤軍很影響士氣,我還想再繼續看看,不行就換支隊伍攻堅”


    高慶裔跟著耶律餘睹出戰,主要是後期勸降所用,此時勸諫不敢太執著。


    眼看守軍老母雞變鴨,高慶裔心裏隱隱有不好預感。


    思來想去,這廝還是硬著頭皮提醒:“都監,別怪小人多嘴,這峽穀裏路麵擁擠,剛才義勝軍恐慌奔跑,險些衝散了後方軍隊,要是蕭乙信真抵擋不住,一旦回撤豈不大亂?請您一定慎重考慮”


    “說得也對。”


    耶律餘睹頷首肯定,即用馬鞭指著親兵喝喊:“即刻傳令後軍蕭鐸剌,讓他率部後撤十裏設伏,要留出前軍移動通道。”


    “是。”


    看到親兵抱拳打馬而去,耶律餘睹轉身對高慶裔說道:“穀口守軍坐擁地利,我幹脆以你之計誘敵深入,說不定反而會有奇效,得勝即為你獻計請功。”


    “不不不,都監想出的計謀,小人豈敢冒領?”


    “若非你提醒,我豈能受到啟發?就這麽說定了,讓蕭乙信再擋會,我們就.”


    “都監,您快看!”


    “嗯?”


    耶律餘睹正寬慰高慶裔,旁邊部將驚慌指著穀口。


    隻見前方遼軍已潰,正呼喊著往穀內奔跑。


    “蕭乙信怎麽回事?都監還沒下令撤退,他膽敢擅退?”


    “傳我將令,後隊變前隊,前隊變後隊,讓蕭乙信且戰且走!”


    “是。”


    耶律餘睹下達完軍令,即引兵向後徐徐回撤,心說沁州守軍皆步兵,等會要是敢咬著不放,兩條腿能跑多遠?


    或許不用抵達伏擊點,等這群守軍跑得疲憊不能戰,遼軍屆時再轉頭殺回去,形勢定然就逆轉過來,說不定能一舉拿下穀口據點。


    耶律餘睹此時的戰術,為北方遊牧民族自創戰法,即利用騎兵優勢拖垮敵人,從匈奴到突厥再到現在的遼金,乃至後麵的蒙古都在沿用。


    此戰法精髓,即用騎兵消耗體力,對方步兵方陣停下,騎兵即在周圍射箭騷擾,等步軍方陣衝鋒,騎兵又移動避開。


    匈奴被漢朝所擊敗,在西遷途中碾壓沿線各國,這戰術便被安息帝國學會,命名為安息人射箭法,並用此法大敗羅馬軍團,斬殺羅馬統帥克拉蘇。


    當然,此法並非不可破,否則漢朝不會擊敗匈奴。


    漢朝的對應策略,即用更多的騎兵(一人三馬),更好的裝備壓製對手。


    國力強者兵更強,即便趙宋已病入膏肓,但國力依舊遠強過金國,若不是各種偶然因素堆積,金國是不可這般兒戲滅國。


    楊長此時不與趙宋決裂,核心也是自身實力不夠,並且還在抗金第一線,衝動就會成為下個田虎。


    他與林衝率騎兵攻入穀內時,耶律餘睹剛得到蕭乙信陣亡的消息,說是敵不過武鬆被斬成兩段。


    “武鬆?他也來了?”


    “武鬆是楊長的臂膀,他一直負責銅鞮城防務,今日這支軍隊定是銅鞮精銳,看來真是困獸猶鬥”


    “好事,傳令斷後兵馬咬住對手,給我把武鬆引到伏擊圈,本都監要一網打盡!”


    “是!”


    耶律餘睹率軍先行,他起初還擔心走得太快,沁州守軍追不上就放棄,哪成想他的斷後兵馬,對手已從步兵換為騎兵。


    楊長、林衝兩名猛將開路,他們就如同兩把鋒利的尖刀,帶著沁州留守的那幾百騎兵,呼嘯奔騰追趕掩殺敗兵。


    蕭乙信的部曲全部陣亡,耶律餘睹部署的斷後‘引誘’部隊,剛與沁州騎兵接駁就擋不住。


    楊長掄起大刀片子,砍得前軍血肉翻飛,那一刻他終於明白,二爺那麽多武器不挑,最後為何選擇用刀,這是不同的暴力美學。


    就如林衝用蛇矛刺敵,雖然耍得靈巧且省力,給旁人的震撼卻不夠。


    而大刀隻要揮斬得手,每一刀下去都會鮮血噴湧,無形中給人以震懾壓製。


    林衝第一次看楊長使刀,他在追敵奔跑的間歇,忍不住好奇問道:“你何時學的刀法?怎麽用得如此嫻熟?”


    “嘿嘿,略懂”


    楊長敷衍笑了笑,心說哥們撿來的經驗,沒辦法和伱說實話。


    兩為主將帶頭衝鋒在前,並且有說有笑比拚斬殺人數,引得身後幾個騎兵小聲討論。


    “你們看見沒有,楊觀察刀也用的如此好,他與林統製並肩作戰,像不像關公與張飛?”


    “關公?不像吧?朱統製才像.”


    “我是說武藝,不是說外型。”


    “呃楊觀察與關公,我實在想不到一塊去”


    “真是.”


    不僅楊長的兵在這麽想,前方報信的遼兵也這麽描述。


    耶律餘睹率部回撤不到兩裏,斷後所部斥候突然驚慌來報,言沁州騎兵正尾隨瘋狂掩殺,為首兩將操著大刀與蛇矛,猶如關羽、張飛降世一般。


    “關羽、張飛?沒探到名字?”


    “敵將不曾通名,兄弟們觸之即死,急切間探不到消息”


    看到斥候麵露難色,耶律餘睹便問高慶裔:“居然還留了騎兵,你對沁州頗有了解,可知他口中二將是誰?他們真有關張之勇麽?”


    “用蛇矛者應該是林衝,此人原為八十萬禁軍教頭,綽號豹子頭,傳聞有萬夫不當之勇,至於使大刀那人,應該是美髯公朱仝,聽說外型與關羽很相似,武藝就很一般.”


    “不不是。”


    斥候急忙打斷高慶裔,著急說道:“那用刀者更猛,我們幾個斷後統領,沒人能接他第二刀,都是交戰一合被斬.”


    “這麽強?”


    耶律餘睹瞬間不淡定,便扭頭吩咐高慶裔,說道:“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辛苦你跟過去看看,不能連對手是誰也不知,但千萬注意控製距離,隻要把他們引入伏擊點,我才不管他是關羽還是張飛。”


    “我省得。”


    “既然都是騎兵,後軍就不要再抵擋,傳我將令,全速向往回撤。”


    “是。”


    斥候回馬去傳令,高慶裔跟著前行。


    剛剛行了半裏路,就能看到沁州騎兵身影,領頭將領果勢不可擋,遼軍完全沒人擋得住。


    會是誰呢?


    高慶裔離得遠看不清,而抵擋追兵的將士越來越少,他在逃跑與觀察中選了後者。


    他找了個轉角位置,直到楊長出現在視線內,才嚇得驚慌打馬狂奔。


    耶律餘睹聽到是楊長,不可思議反問高慶裔:“這廝在沁州?那他前幾日在幹嘛?玩我呢?”


    “不知道。”


    高慶裔搖頭提醒道:“咱們最好快些,穀內兵力擺不開,楊長、林衝異常驍勇,這地形對我們吃虧”


    “我當然知道,但咱們大半是步兵,隻能且戰且走。”


    耶律餘睹憂心忡忡,他剛剛已經發布撤退令,萬餘大軍在峽穀走成長龍,此時無法重新調整部署,便讓壓後部隊全力戒備。


    楊長這個的字,多次被粘罕提起,說明是真有本領。


    騎兵比步兵方便撤離,今日能不能完成伏擊,耶律餘睹心裏已沒底。


    果然,沁州騎兵追了七八裏,斬殺了遼軍四千餘人,突然就戛然而止。


    今日這一戰,耶律餘睹所部折損五千餘,創下伐宋以來最高傷亡記錄。


    下午,大軍退回到穀北盤陀,營中兵將都士氣低落。


    耶律餘睹心情鬱結,就連晚飯都沒有吃,獨自坐在帳中沉思。


    吃了這麽個大敗仗,他不知怎樣向粘罕解釋。


    耶律餘睹降金後,為阿骨打、粘罕兩任統帥所重視,並且還能掌握軍隊實權,除了看中他是遼國宗室,也看中他的軍事能力。


    現在遼國遺臣已被整合,如果他在軍事上大不如前,則很有可能被調離前行,然後慢慢就丟失實權。


    他既為遼國宗室,這點政治覺悟是有的。


    耶律餘睹心情煩躁,下令沒他允許不準打擾,然而就真有人敢犯戒。


    “都監.”


    “他娘的,當我說話放屁?”


    來人正行禮好,就看到耶律餘睹拍案而起,但很快表情便轉為驚訝:“馬五?你不在陽曲大營麽?”


    “對啊。”


    耶律馬五解釋道:“昨日元帥以突合速(完顏)為將,率兵兩萬趕來增援都監,我作為前部來報信,大軍半個時辰就到。”


    “元帥算得真準.”


    “嗯?”


    “沒事。”


    耶律餘睹輕輕搖頭,歎息道:“希望突合速能擊敗楊長。”


    “擊敗楊長?”耶律馬五滿臉疑惑,喃喃說道:“他此時在陽涼北關,元帥就是知道他不在,才派突合速增援您,為何.”


    “楊長在陽涼北關?你從哪兒得的消息?”


    “婁室回到陽曲大營,他親口把情報告訴元帥,難道有什麽問題麽?”


    “有問題?嗬嗬.”


    耶律餘睹表情怪異,自嘲曰:“此時楊長在陽涼北關?那我在峽穀遇到的是誰?他今日致我損傷五千兵馬,莫非是鬼神不成?”


    “不能吧?婁室將軍親眼所見.”


    “高慶裔也親眼所見,我與婁室井水不犯河水,這廝難道為了救回兒子,故意向元帥假傳情報?”


    “這不能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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