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說!那些人……”孫掌櫃急急說道,可是話剛出口,便聽得一聲驚堂木脆響。


    “現在,是原告陳述,還沒輪到你說話!”應錄判冷冷地說道。


    嗯,這位大人似乎比較討厭別人在公堂上胡亂發言……孫掌櫃隻好訥訥地閉上嘴。


    “可是,天海閣的護衛,在大掌櫃甄鑫的指使下,不由分說先行動手,將所有的衙役擊傷。”


    “林三更一再申明自己的捕頭身份,天海閣一眾護衛,依然在大掌櫃甄鑫的指使下,於大街之上肆無忌憚地行凶,持刀將南海縣捕頭林三更,當場重傷……不治而死!”


    “怎麽可能!”甄鑫不由自主地叫道。


    任典史之前的陳述,雖然與事實有所偏差,但還在甄鑫的忍受範圍之內。可是,當時他記得很清楚,史護衛隻是斬了林三更手腕一刀,離去的時候手都沒斷。隻要稍加護理,手腕可能廢掉,但人怎麽可能會不治而死?


    應錄判冷冷地看了甄鑫一眼,不過此次並未開口喝斥。


    任典史對著應錄判拱手說道:“林三更死後,南海縣仵作已驗過屍身,屍格已作為證據,稟呈堂上。”


    “有嗎?”應錄判淡然問道。


    “有!”符典史應道,從卷宗中抽出一份材料,遞向應錄判。


    應錄判卻說道:“念!”


    “死者,南海縣捕頭林三更。全身棍傷十三處,刀傷四處。致命傷在右手手腕,疑為軍中刀具所傷,手腕因此而斷,失血過多致死。”


    失血過多?是因為有人繼續給他放血不成?


    怎麽可能!


    甄鑫突然覺得腦子有些迷糊,隱隱冒出一個思緒,卻總是抓它不著。


    “屍體呢?”孫掌櫃顯然也不相信手腕被砍一刀還能致人死亡。


    圍觀者已經響起竊竊的私語。


    “這天海閣是有些狠啊,捕頭啊,說殺就殺了!”


    “那是南海縣的捕頭,跑到廣州城裏來鬧事,怎麽就殺不得了?”


    “你說的簡單,殺人償命,要不你幫那姓甄的去償這個命?”


    “憑,憑啥啊……”


    “我看,天海閣這次是惹上大麻煩了。民不與官頭,他們怎麽連這麽簡單的道理都不懂,還敢殺捕頭?”


    “都別說話了,繼續聽著!”


    任典史不慌不忙地答道:“仵作驗屍無誤後,為了防止天氣悶熱,引發疫病,經過林三更家人同意,已經將屍首焚化。”


    燒了?


    廣州再怎麽不冷,現在也不過是三月啊!


    林三更之死,顯然有問題!而且是大問題!


    卻聽符典史補充道:“驗屍的屍格及屍體的焚化,都有南海縣印章,證實無誤!”


    涼風吹過,半空中飄落一絲絲灰光,如同一叢看不見摸不著的蛛絲,正向自己兜頭蓋下。甄鑫輕輕地打了個寒顫。


    他知道有人會給自己設局,卻沒有想到會是這樣,以一條人命為代價的局。


    還是低估了這個年代的殘忍啊!


    隱隱又有議論聲傳入耳間。


    “那衙役,真的是被他給殺死了,好狠呐!”


    “我看是南海縣的在搞鬼,要不然幹嘛把屍體直接給燒了?這不明擺著心裏有鬼嗎?”


    “那又如何?你沒聽人家南海縣衙都已經用印了,就算不是事實,也必須成為事實!”


    “也是,咱們錄事司要不認南海縣縣衙的證據,以後兩家關係可就不好處理了。”


    是啊,不是事實,也必須成為事實了……


    這幾個案子中,當街擾民本就是一個笑話,也輕鬆得到解決。讓甄鑫始終隱隱不安的聚眾生事,大概是因為證據來不及收集,今天並未審理。


    甄鑫覺得最麻煩的案子,是“窩藏逃奴”,米曼娘突然的出現、小沁被擄與解救、潑皮鬧事、大牛之死以及與南海縣衙役的衝突,都與此有關。而且將程近、程迎以及賈通譯相關人等全都牽涉在內。


    所以在開審之前,甄鑫與孫掌櫃、李顯討論的重心,全都在這個案子上。今天庭審,利用郡主與大喇嘛所發揮的作用,連削帶打,不僅成功保下了米曼娘,還促使錄判將程近三人當場定罪。


    可謂大獲全勝。


    而對於這起“縱人行凶”的案件,甄鑫其實並沒有花太多的心思去琢磨。


    首先,是沒那麽多時間。其次,無論是他還是孫掌櫃,或是作為參謀的李顯,乃至行凶者本人史護衛,都不認為砍傷了一個捕快,是件多大的事。


    畢竟不是他們主動要去砍人的,況且隻要願意多賠點錢,這事也算不上麻煩。


    然而,現在人死了。行凶傷人,變成了行凶殺人,性質已經完全不一樣。


    麻煩,大了!


    關鍵在於,此時才發現有人挖坑設陷,一切的準備都已經措手不及。


    更關鍵的是,甄鑫根本不知道,這個坑,隻是南海縣自己挖的,還是與廣州錄事司一起挖的?


    “天海閣掌櫃,你有何話要說?”應錄判語氣始終淡然。


    看著兩眼現出茫然而慌亂神色的孫掌櫃,甄鑫心底掠過一絲微微的失望。


    此人也算博學,若是事先準備棄分,臨場交給他發揮沒有任何障礙。可是麵對這樣突然的轉折,終究還是少了些應變之力。


    “在下,有幾個疑惑,想詢問下任典史。”甄鑫開說道。


    應錄判點了點頭。


    “請講。”任典史臉色莊重。


    “第一,是誰向貴縣舉報,天海閣所謂的窩藏之事。而且,為什麽會向貴縣而不是錄事司舉報?當時,一夥潑皮無故衝進天海閣,被護衛擊退後,便遇到貴縣衙役阻攔,這些潑皮是否與貴縣有瓜葛?”


    “為了保護舉報人的權利,我無權向你透露舉報人名姓。”任典史正氣凜然地說道:“而且,事實上我也不知道舉報是誰。能知道的,隻有林三更。本人可以很負責任地說,敝縣與那幫潑皮沒有任何瓜葛。至於林三更是否與其有關,就不得而知。”


    把無法解釋的事情一股腦地往死者身上推?


    “而且,剛剛錄判大人已經審查明白,那些潑皮都是受程近與程迎唆使,我想已經無需就這問題繼續討論。”


    “為什麽他會找南海縣而不是錄事司。”甄鑫追問道。


    任典史兩手一攤,“這事,你得問舉報者啊。更何況,向誰舉報,與本案有關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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