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南伊:“……”


    抬起右腳,放下。


    又抬左腳,狠狠踹他小腿。


    趁傅承屹彎腰,盛南伊關上露台門。


    兩人隔著玻璃門相望。


    幽深的黑瞳像被水霧潤澤過,愈發濃鬱,深不見底,令人沉迷。


    隻是刹那,盛南伊便想要移開視線。


    卻不知怎的,又一直望著他。


    傅承屹眼神示意給他開門。


    盛南伊眼神示意讓他怎麽來怎麽回去。


    傅承屹伸出兩根手指,做了個躍起又墜落、煙花綻放的動作。


    怕不是血濺了一地……


    盛南伊撇撇嘴,不情不願地開門,沒好氣地道:“來的時候怎麽不見你害怕?”


    傅承屹扯著漫不經心的調子往裏走,“無知者才無畏,孤家寡人才無畏。”


    眸色濃鬱,像滿城夜色盡數化在眼裏,也拉著她一同沉浸。


    說得倒是沒錯,有了牽掛有了惦念,很難輕舉妄動。


    孩子回到身邊,連她都變得小心翼翼起來,何況傅承屹。


    不過傅承屹說的……


    盛南伊不敢深思,咬了咬唇,給他讓道。


    他偏偏輕笑著走上前,俯身,“再說我現在精力隻集中在一處,你真想看我摔下去?”


    噴薄的熱氣,撩撥著揚起的發絲,撓得她脖頸兒一片紅暈。


    她越發惱火,“快點滾!”


    傅承屹不怒反笑,不緊不慢地走著。


    去房間看了ire,摸她臉蛋,親她額頭,離開時還附在耳畔說了什麽。


    橘色的暖光廓出高大挺拔的身形,放大了那些溫情的動作。


    盛南伊不禁眯了眯眼,想起從前父親進她房間的情景。


    遊戲機壓在身底,她閉眼裝睡,父親也溫柔地摸她臉蛋、親她額頭,離開前貼在她耳邊說,“隻能再玩半小時哦,再晚我就兜不住了。”


    她衝父親狡黠眨眼,唇角上揚。


    不知道傅承屹會跟孩子說些什麽。


    傅承屹……好像和從前有所不同。


    不是有所不同,完全不同了。


    一開始還以為他為了帶走孩子,刻意塑造慈父形象,可方方麵麵又做得很完美。


    完美到甚至於讓她差點相信他原本就是一個溫柔的人。


    學神的世界就是這樣的麽?


    盛南伊感慨了一會兒,回到露台。


    酒店的露台微微突出,卻相距不近,要越過來並不容易,沒有抓手也沒落腳點。


    像傅承屹這般冷靜謹慎之人,就這麽過來,簡直匪夷所思。


    她皺著眉頭往樓下一看,頓覺心驚肉跳。


    十樓!


    一個不慎摔下去,腦袋都要開花了。


    傅承屹真是瘋了,命都不要了。


    “怎麽,擔心我?”


    腦海中的人又神出鬼沒地出現在眼前,鬼魅一樣,嗓音都像。


    頭發幹了,額前飄落點點碎發,清爽隨性。


    素日的清矜克製被衝淡,也沒了看穿一切的淡定無謂,反而多了幾分少年的意氣與乖張。


    不像他。


    她有些愣神。


    那人揚起一抹淡笑,“盛南伊,如果我真的摔下去,是會治好你現在的噩夢,還是會變成你新的夢魘呢?”


    她手指抓著露台,微涼的觸感蔓延到心間。


    淒慘的畫麵影影綽綽占據腦海。


    她心尖發著顫,男人卻撐起手臂,一派雲淡風輕,“你有沒有想過你真正需要的是什麽?


    有沒有想過,我們還要錯過多久?”


    一時間,千般愁緒湧上心頭,結成一股麻繩。


    困住她的身心,也困住她的思緒。


    她丟下一句“莫名其妙”匆匆離開。


    又怕他會再次爬過來,盛南伊過了幾秒又悄咪咪探出腦袋,那邊沒人了。


    想想也是,都那樣了,還強撐了蠻久,不愧是傅承屹。


    腦子裏冷不丁浮現出一些令人麵紅耳赤的畫麵,她趕緊去洗手間洗了把臉。


    一抬頭,眼眸秋水一般,嫣嫣紅唇都有點腫了。


    該死的傅承屹!


    她帶著幾分憤恨回到床上,看到林曕北的微信——


    【蘇醫生推薦了一個幼兒方麵的心理專家,明天碰麵後再給你消息。】


    【不好意思,忘了洛杉磯快到淩晨了。】


    【早點休息,晚安。】


    半小時不到,就搞定了?


    果然林曕北最值得信賴。


    她剛要回,又跳出一條微信:【晚安】


    傅承屹給她發“晚安”?


    更奇怪了。


    剛要回消息的手指點開傅承屹的微信,翻來翻去,他們的聊天記錄隻有兩條。


    上一條還是他發來的提綱。


    莫名其妙。


    關掉手機,關掉燈,戴上眼罩,一片黑暗中那個人的形象卻清晰起來。


    【傅承屹,你知道晚安是我愛你愛你的意思麽?以後每天都要跟我說晚安。】


    【沒必要賦予一個普通的問候詞不該有的意義。跟你天天講晚安的人未必盼你安,不講的人也未必不愛你。】


    【我不管,你必須講,也隻能跟我講。】


    好在她不過一時興起。


    因為傅承屹既沒有說晚安的習慣,也沒有其他說晚安的人。


    所以現在是什麽意思?又道歉又晚安,還吻她。


    她咬著嘴唇,回想起剛才的吻,明明緊緊鉗住她,吻得卻比晚風都溫柔。


    就那麽循序漸進的,纏綿悱惻的,她甚至都忘了反抗。


    唉……一切都不對勁了,該死啊!


    傅承屹這個人,連帶著亂七八糟的回憶,又瘋狂攻擊了她一晚上。


    醒來時,ire又不見了。


    肯定又被傅承屹誘拐了。


    無論昨晚與今朝,都讓她無比火大。


    她衝出去想敲門,一個粉粉糯糯的小人走出來。


    小家夥一如既往地用小奶音打招呼,一點認錯反省的態度都沒有。


    她斂了神色,“我有沒有講過,出門要告訴我?”


    小家夥剛要爭辯,她更嚴厲地批評起來,“還敢頂嘴?


    你知道每年有多少孩子因為離開父母被偷被搶被拐騙?


    他們有的被賣到深山,有的被斷手斷腳以乞討為生,有的甚至被賣掉器官,你也想這樣嗎?


    盛樂晞,告訴我,你想這樣嗎?”


    小家夥從小長在福利院,對外界危險一概不知。


    她有意教育,語氣難免冷了些。


    卻忽略了冷下來的自己,目光咄咄,氣勢淩人,足以把小家夥嚇哭。


    ire淚眼汪汪地搖著小腦袋,扁著小嘴巴,“媽媽我不想……可是,我那會跟你說了要去找爸爸的,你也同意了啊!”


    盛南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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