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葉家百年的基業,到底是不能壓在慕承一個人身上的。阿啟是藥石無醫了,慕承身上還有開枝散葉的責任。”


    段如歌此刻的語氣就像太後,仿佛葉家百年基業是真的造出了一個皇位要來繼承。


    結合前天葉曙啟的“女孩繼承不了家產”的言論。


    江晚星心中悄悄鄙視了一下。


    這些人都上過正經大學,卻沒有學到男女平等的觀念。


    不過算一算年份,葉家還真就是從清朝末年創立的第一間“東泰典當行”。


    封建殘餘。


    怎麽打土豪分田地的時候沒把他們給幹掉呢。


    江晚星腹誹。


    “晚星,說句實在話。這麽幾年相處,我也算了解你,你跟你家的人不一樣,你是個老實的孩子。你並不適合我們這個圈子,比起穿禮服喝香檳,你是不是覺得下地種菜更有意思?”


    “你的身世雖然坎坷,但你今年也才26歲,年輕著呢,再找個老實男人依靠也不是難事。慕承心太野,並不是最適合你的人選。”


    “桃桃是個女孩,也畢竟是葉家的血脈,肯定是要留在葉家的,她長大之後葉家也會給她安排個好歸宿,她一輩子也就不愁了。”


    江晚星越聽便越覺得有團火在心裏燒,並且越燒越紅越燒越旺。


    憑什麽一個認識不到五年的人就能輕易斷定她和桃桃的出路?


    再找個男人?


    如果她不願意呢。


    還有桃桃,說得好聽,說到底不就是聯姻的犧牲品嗎?


    江晚星抬手想拿本子,卻不慎碰到了茶杯,徹底涼掉的茶水灑了出來,蜿蜒到邊緣。


    段如歌掀開眼皮瞧了眼,嘴角似笑非笑,似乎江晚星的憤怒和愚鈍也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到底是沒見過世麵的聾啞人,都不會隱藏真實情緒。


    “江晚星,你同意我說的嗎?你是什麽想法?”段如歌施舍般地問。


    滴答滴答,茶水落下桌子。


    傭人要過來幫她清掃。


    江晚星竄的一下站了起來。


    傭人被嚇了一跳,立即又退了回去。


    段如歌攪了攪咖啡,勺子碰撞杯壁發出清脆的聲音,依舊是貴婦人雍容而淡定的樣子。


    她似笑非笑地看著江晚星,以一個長輩的姿態:“不過你也不用太著急,你可以回去好好看看協議。桃桃呢,自然是由我們葉家繼續撫養,這一點你不用擔心。”


    “錢呢,要是覺得不夠可以再加,不過也要有個限度,不要學你家裏人那樣。”


    江晚星刷刷地在本子上寫下:【再加兩千萬。】


    段如歌看了一眼,僅僅愣了一秒,隨即笑得諷然。


    果然是沒見識,獅子大開口也隻能開到這種程度。


    “沒問題。”


    段如歌回答得爽快,又攪了幾圈咖啡,也不喝,隻是攪,螺旋槳似的,攪得江晚星心情更煩躁了。


    “兩千萬而已,我讓人加上去,你還有什麽要求,盡管提。”


    江晚星一鼓作氣,在本子上寫下:【錢和桃桃,我都要。】


    段如歌掃了一眼,隨後笑了。


    “果然是江家的人,貪得無厭。”


    “桃桃是公之於眾的葉家的孩子,即使是為了名聲,葉家也不可能放任她流落到小門小戶。”


    “桃桃你就斷了這個念想吧,她現在年紀還小,很多事情都記不清楚。等你們離婚了,我會跟她說你死了的。”


    “孩子而已,你可以跟別的男人再生。”


    *


    回過神來,杯底僅剩的一點涼茶已經潑到了段如歌的胸口。


    江晚星把茶杯猛的一磕,杯底應聲而碎。


    江晚星瞥了一眼,鏗鏘有力地比劃道:【我同意離婚。桃桃和錢,我都要。】


    比劃完,江晚星背上自己的包,挺直腰板,風風火火走出了大門。


    並且大門敞開,她沒關。


    空曠的客廳裏,留下呆滯的段如歌。


    年輕的傭人非常有眼力見地回避了,隻有稍微年長的趙媽拿著幹淨帕子上前。


    秋風迎麵瑟瑟地吹來。


    江晚星走在林蔭道上,一開始還挺直了腰杆。


    走著走著,她忽然雙腿一彎,險些跪倒在地。


    那可是段如歌啊。


    熬死原配,秘書上位,出了名的有手段。


    能把茶水潑到這個人身上,爽是爽了一瞬,可她現在想哭。


    自己把柄都捏在她手上呢。


    且不說她跟葉慕承母子連心,合起夥來逼她淨身出戶,倒時不僅見不到桃桃,錢也沒了,到時候讓江家再度破產。


    她要是讓葉澤陽把江家的資金鏈一斷,江景山電話立刻就會打過來了。


    不對,有江霧槿在,葉慕承不會坐視不管江家。


    江晚星此刻明白了什麽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激怒段如歌做什麽?


    如果能穿越時空,她一定會把那杯茶轉個彎潑向自己。


    現在回去下跪認錯還來得及嗎?


    江晚星到底是年齡漸長,膽子越變越小,變得比巴掌還小,一想到段如歌被她潑水的畫麵,她腿軟得站都站不起來。


    她努力著強撐自己,渾渾噩噩走了幾步,腦袋一陣眩暈。


    江晚星這才想起來,她沒吃晚飯、早飯、中飯,現在都日薄西山了,如果再耽擱會兒,她也吃不了晚餐了。


    就在她要跌坐在地的時候,忽然落入一個溫暖的臂膀裏。


    江晚星略驚,抬頭,看見謝新延混不吝的臉在她眼前放大。


    謝新延臉上洋溢著“我叫紅領巾”的燦爛微笑。


    明顯是覺得自己又做好事了。


    謝新延把她扶了起來:【這也太巧了,一天之內碰到兩次了。】


    江晚星宛若看到了救星。


    謝新延看起來再不靠譜也是個過了法考的律師,江晚星比劃問他:【我把水潑別人身上了,我會坐牢嗎?】


    謝新延一愣,神色嚴肅地問:【故意的還是不小心?】


    【故意的。】江晚星手勢劃得很慢。


    【什麽溫度的水,燙嗎?在哪裏潑的?】


    ……


    兩人手語比得飛快,手勢舞動是沒有聲音的,周遭甚至安靜得能聽見白頭翁振翅而飛。


    可在聾啞人的世界裏,此時唇槍舌戰一樣激烈。


    謝新延安慰地拍了拍江晚星的肩:【不是死刑,別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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