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老太太再次接過手帕將眼淚擦拭幹淨,緊接著她靠在座位上長籲了一口氣。


    “你們肯定都很好奇,我為什麽執著於老家那套宅子?可以這麽說,那間宅子擁有著我青春所有美好的、痛苦的回憶,和我的姐妹,我愛的男人共同生活了十年,在你親奶奶去世後我又一次回到了這裏,在你爺爺人生最低穀,最消沉的時期陪在他身邊......


    我能感受到,他似乎已經開始接受我,但卻因為我們兩家的身份太過於懸殊,最終還是沒能走到一塊兒,那老不死的走的早,臨死讓人將他和自己的妻子合葬在一起,而我和你的親奶奶有過約定,生不能為一家人,死卻要死在一起,我為什麽一定要買下那座宅子?因為他們兩個的墓穴就在那座宅子的下麵。”


    “嘶......”


    沈周聽到這兒算是終於聽明白了,這強勢的歐陽家老太太居然還是個絕世情種,即便沒有名分,她也用自己最青春的年華陪伴了爺爺不止十年,而自己那個早逝的爺爺,卻始終沒有打破他的誓言,他這一輩子隻愛一個女人,也隻娶了一個女人。


    雖然沈周現在對自己的親爺爺樣貌已經非常模糊,沒什麽印象,但他卻對這個麵容都想不起來的老人萬分敬佩,但同樣的,他也被歐陽老太太的癡情和執著所打動,生不能成為親人,死卻要埋在一起,這種執念竟然貫穿了她的整個人生。


    沈周稍稍用力握住老太太皮膚鬆弛,肌肉幹癟的手掌,無言的向對方傳遞出一種力量。


    他知道,這個時候任何語言上的安慰都是蒼白的,無用的,你隻需要陪伴就好。


    歐陽雲照覺得自己聽到了不得了的家族秘辛,他此刻震驚、害怕,大於好奇,他非常後悔跟著一起來,但同時也非常高興,奶奶既然能夠當著他的麵說出自己年輕時的那段不為人知的往事,豈不是變相地認可了他?他可是歐陽家第四代唯一一個知曉老祖宗秘密的人。


    眾人懷揣著不一樣的心情,飛機也很快落地降落在了歐陽家的私人機場上。


    從機場出來,早有一輛加長的保姆車等候在那裏,老太太坐上車重新開始吸氧,並且閉目躺在那裏養神。


    沈周與歐陽雲照,以及一名二十四小時貼身陪護的護士坐在車裏,保鏢坐在前座,其餘人則乘坐另外一輛車,馬不停蹄的又趕往固安郊外的老宅。


    沈周的親爺爺名為沈繼業,他所居住的老宅地處金水村,在沈周的印象裏這村子不大,人也不多,唯一的一條主幹道就是一條土路,隻要見下雨就會化身泥澤,出入都成問題。


    但時隔多年,再次回到金水村,這裏的樣貌卻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首先便是村子的道路,雙向四車道,道路平整,兩邊還種植著一排排挺拔高聳的白楊樹。


    在路過那些農戶時,沈周更是驚訝,這哪像是落後的農村,家家都蓋著別墅一樣的二、三層小樓,獨門獨院,有些家門口甚至還專門蓋了一間停車用的車庫。


    卡車、轎車、拖拉機應有盡有,再往後看,大片大片的農田長勢喜人,在這個月裏已經過了秋收時節,很多麥子已收割完畢,歸入糧倉,廢棄的秸稈捆紮好,一堆一堆的碼在地頭,估計是等著焚燒。


    村子的規模也比沈周印象裏大了何止幾倍,倒是他們的車越往裏走,周圍的房屋就變得越來越稀疏,等到了地方他才發現,這附近隻剩下了幾套年代較為久遠的老宅子,以及村裏所蓋的城隍廟。


    沈周在臨上飛機前已經給老爸發去了信息,沈大勇來這裏距離較近,已經等在老房子,看到自己兒子從一輛黑色保姆車中走出,他急忙迎了上去,但能看出他臉上還帶著緊張。


    “爸,歐陽老太太就在裏麵,別緊張,可不要失禮。”


    “不緊張,我有什麽好緊張的,隻是回自己家祖宅看看,我緊張什麽......?”


    沈大勇言不由衷,這時,歐陽老太太在護士的攙扶下從車廂裏走出,坐上輪椅,抬頭一眼就認出了沈大勇。


    “你是大勇?那個沒出息的白眼狼?見了我也不知道打招呼嗎?”


    沈大勇看見老太太,臉頰抽搐了幾下,很快他長出一口氣,似乎放棄了掙紮,上前幾步蹲在老太太身邊,用極小的聲音顫抖著喊了一聲:“媽......”


    沈周能夠聽出來,他喊出這個字的時候極為別扭,而歐陽老太太卻冷哼一聲道:“行了,不要喊的那麽言不由衷,就照你以前的習慣喊我小媽就行,即便你不當我是親人,我也是你親媽的姐妹不是?走吧,去老宅子看看,這座宅子可也有我出的一份力啊。”


    “這就去,我......我來推您,小媽......”


    沈周對於這兩位的稱呼也是開了眼了,老爸小時候居然管這老太太叫小媽?那不是已經變相承認她是家人了嗎?


    然而自己的爺爺似乎到臨死都沒有給她一個名分,而且沒聽歐陽老太太說兩人育有後代,那麽是不是可以猜想,自己的爺爺不但沒有給她名分,同樣對她止乎於理,即便是在後來妻子亡故的情況下也沒有動歐陽老太分毫,果然是真男人,真君子,佩服!


    一行人走到沈家祖宅門前的時候,從不遠處的道路盡頭傳來一聲呼喊。


    “大勇~~~是大勇回來了吧?哎呀,這位......歐陽女士你也來了?”


    來人穿著一身老式的軍綠色套裝,頭上戴著個帽子,花白的胡子疏於打理,看起來有些亂。


    當他看到歐陽老太太的時候,居然一眼認出這位故人,也不由讓人感覺驚訝。


    歐陽老太斜了他一眼道:“二狗子,這麽多年不見,你還是那副慫樣,叫什麽歐陽女士,還不叫姐?”


    “二狗子”很明顯是這位老者的小名,當著這麽多後輩被人喊出來不由讓他老臉一紅。


    “哎喲~~我的好姐姐耶,我現在也是當爺爺的人了,還是咱們金水村的村長,剛才聽那些小子說來了貴客,也不知道為什麽,我心裏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您啊,多少年了,咱們多少年沒見過了?可我還是一眼就認出您了~!大勇,那麽重要的客人回村,你也不提前跟我知會一聲?”


    村長瞪了沈大勇一眼,這才拿出了一串兒銅製的老式鑰匙,將鎖在沈家祖宅大門上的鎖子打開。


    平日村裏的這幾棟老宅都是村長在管理打掃,當他再次推開那扇裝有銅環的老舊木門後,一股濃烈的曆史厚重感迎麵撲向沈周。


    “這就是爺爺他們曾經生活過的地方嗎?還真像世外桃源一樣......”


    這沈家老宅子沈周的確已經沒什麽印象,但心裏卻仍然會冒出一種莫名的熟悉與親近感。


    宅子的造型四四方方,推門進入便是一間方形的小院,院裏放著石桌、石凳,還有一口被封住的石井。


    石桌旁長著一棵枝繁葉茂的石榴樹,和一顆年代久遠的銀杏樹,此刻院中落滿了暗黃色的枯葉還沒來得及清掃,但卻給這老宅更平添了幾分秋日的意境。


    老宅子側麵是廚房、廁所,正對著是主屋,而另外一麵則是偏房。


    歐陽老太太進入院中時,整個人的精神看起來都有些恍惚。


    她伸手觸摸著石桌上薄薄的一層灰塵,似乎想起了曾經在這裏發生過的歡笑、痛苦,眼角竟又再一次濕潤起來。


    “以前我們經常在這裏吃飯,我還和姐姐學了刺繡,但她覺得繡花什麽的不實用,又教我納鞋底......我從小到大什麽時候做過這種事?第一次納鞋底將手指戳的滿是針眼,她心疼我不讓我做,還含住我被針紮爛的手指,幫我止血,你們的親奶奶,真是一個好女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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