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場就是一張無形的網,身處其中的人便是網上的一個結,隻不過位置高低、結的大小而已。


    這個道理,沈青雲很早就明白。


    畢竟家學淵源,父親沈振山所處的環境擺在那裏,沈青雲能夠學習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


    所以,於成林的話在他那裏,並不覺得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甚至於。


    人家的擔心,沈青雲也覺得順理成章。


    換做是自己的話,遇到這樣的事情,經曆過從天堂到地獄的折磨,肯定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別的不說。


    人家於成林和老婆兩個人的工作從市區調到農村,足可見皇家一號背後的人有多大能量。


    不過沈青雲也明白,對方看樣子也是沒打算把事情做絕,所以才隻是讓於成林兩口子在窮鄉僻壤受罪。


    因為在官場上,做人不能不管不顧,也不能把事做絕,要善於給自己留後路,指不定將來你被哪顆石子硌了腳。


    “放心吧。”


    沈青雲看著於成林,平靜的說道:“我的後台,要比你想象的更硬。”


    說著話。


    他聳聳肩:“哪怕這皇家一號背後的老板是趙鵬飛,我也一樣能查。”


    嘶!


    聽到沈青雲的這句話,於成林頓時就愣住了。


    他還真沒想到,這位沈局長的口氣居然這麽大。


    趙鵬飛是什麽人?


    那可是銅嶺市赫赫有名的趙家老三,也是銅嶺市公安係統裏麵鼎鼎大名的人物。


    聽說現在趙鵬飛已經去了開源縣當縣委書記,可這位沈局長卻一樣不把人家放在眼裏,看來真是個有背景的大人物。


    不過仔細想想,於成林也就明白是怎麽回事。


    畢竟沈青雲的年紀擺在那裏。


    三十歲不到的市公安局局長,正處級幹部。


    他背後的能量,恐怕不比趙家的差。


    也難怪這位在銅嶺市橫行霸道卻沒有人敢管他,就連趙家都要避其鋒芒。


    想明白這個道理,於成林看向沈青雲,小心翼翼的說道:“沈局,我願意配合您的調查。”


    “這就對了。”


    沈青雲想了想,對於成林道:“那你先告訴我,這紅樓和皇家一號到底是怎麽回事?”


    “這個其實沒什麽。”


    於成林解釋道:“皇家一號已經開了十幾年,早些時候這裏並不叫皇家一號,是五六十年代隔壁老大哥支援咱們建設時候蓋的紅磚樓,後來九十年代末的時候,被人改建成了娛樂會所,一直到今天。”


    “咱們銅嶺市的一些老人,都喜歡叫那裏紅樓,皇家一號是後改的名字,大概五年了吧。”


    聽到他的解釋,沈青雲微微點頭:“原來是這樣。”


    他總算明白,為什麽那個地方會有兩個名字。


    “當然,也還有個說法。”


    於成林又解釋道:“說那個地方千奇百怪,無奇不有,不管你想要享受什麽樣的服務,都能夠在裏麵找到答案。對於普通人來說,就好像劉姥姥進大觀園似的。”


    “鬧了半天,是從《紅樓夢》裏麵得到的答案。”


    沈青雲滿臉無語的說道。


    “我聽說是這樣。”


    於成林點點頭,隨即說道:“反正說什麽的都有,總而言之吧,就這麽叫起來了。”


    “你當時為什麽去查那裏?”


    沈青雲想了想問道:“有人舉報?”


    “嗯。”


    於成林點點頭:“當時我分管治安大隊,有個職教中心的學生家長來舉報,說她女兒被人騙到紅樓裏麵被人強奸了,女孩子還沒成年,不堪受辱最後選擇了自殺,所以我就帶著人去那裏進行了調查。”


    “查到什麽了嗎?”


    沈青雲開口問道。


    “當然了。”


    於成林平靜的說道:“估計他們也沒有想到會有人去突擊檢查,我帶著人在那裏查到了不少東西。有未成年人在那裏提供性服務的,還有人在那裏吸毒,還有賭場……”


    伴隨著他的介紹,沈青雲對這個皇家一號,總算有了認知。


    說白了。


    那裏就是一個類似娛樂城的地方,各種非法的服務,在那裏都能夠找到。


    “那後來呢?”


    沈青雲眉頭皺了皺:“按理說,既然證據確鑿,你應該受到嘉獎啊!”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


    於成林歎了一口氣,對沈青雲解釋道:“當時我們公安分局的局長,是後來的局黨委辦公室主任章文遠。”


    “章文遠?”


    沈青雲聞言眉頭皺了起來,對於這個名字他印象可是很深刻的,這是趙鵬飛的人。


    難道說,這個紅樓和趙家有關係?


    不過沈青雲轉念一想,卻又打消了這個想法。


    如果真是這樣,那不可能這麽久張毅他們查不出來。


    隻能說,這裏麵肯定還有別的貓膩。


    “是的,就是他。”


    於成林對沈青雲點點頭道:“我把事情對他進行了報告,開始的時候章文遠還答應的好好的,結果沒想到,第二天上午,那些人就被放了出去。”


    “有意思!”


    聽到了他的話,沈青雲的臉色變得相當精彩。


    如果按照於成林的這個說法,豈不是意味著有人走通了章文遠的關係,所以才會出現這樣的狀況?


    想想看,前一天晚上於成林的行動還得到了章文遠的同意,但第二天上午他就改變了主意,這裏麵要是沒有問題才怪了。


    想到這裏,沈青雲笑了笑,對於成林道:“那把你發配到春風鄉,也是章文遠的意思?”


    “是的。”


    於成林苦笑著點點頭:“胳膊擰不過大腿,人家是公安局長,我一個小小的副局長,在局黨委會議上,我的意見根本沒有任何用處,他們直接就替我做了決定。”


    說到這裏,他歎了一口氣道:“我本來還想去上訪來著,但一看到我老婆的工作也被調到了這裏,我就不敢了。”


    說著話。


    他看向沈青雲道:“局長,不怕您笑話,我害怕了。”


    聽到他的話,沈青雲默默點頭,卻沒有反駁他的意思。


    因為沈青雲很清楚,於成林的選擇其實沒有任何問題。


    作為警察,他做到了自己應該做的事情,甚至還為此受到了打擊報複,這種情況下,不應該要求他做的更多了。


    就像他自己說的那樣,人家連他愛人的工作都能進行調整,這背後的勢力,根本不是他一個小小的民警能夠匹敵的。


    哪怕是沈青雲自己捫心自問,在沒有背景的前提下,甚至家裏人都遭受著威脅,他肯定也會做出跟於成林一樣的決定。


    英雄固然可敬,但做一個保存有用之身的善良之人,也同樣值得尊敬。


    “害怕不要緊。”


    沈青雲平靜的說道:“在那種情況下,你的選擇沒有錯。”


    於成林聞言露出一抹感激的神色。


    沈青雲能夠理解自己,那自然是最好的。


    “謝謝您。”


    於成林看著沈青雲說道。


    他知道,沈青雲既然今天來見自己,那肯定是打算對皇家一號進行調查的,否則也不可能知道自己的事情。


    “怎麽樣,要不要考慮跟我回市局?”


    沈青雲看著於成林,開口問道:“我打算成立一個專案組,專門負責調查皇家一號的案子。”


    “我能行麽?”


    於成林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沈青雲:“我是背了處分的人。”


    “嗬嗬。”


    沈青雲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可別忘了,我現在是市公安局的局長,你那個處分,我說讓你官複原職,那就官複原職。”


    “話是這麽說沒錯,但章文遠那邊?”


    於成林還是有點擔心,畢竟章文遠如今雖然離開了市公安局,但要是自己的消息沒錯,他現在是開源縣公安局的局長。


    沈青雲撤銷了銀州區公安分局對自己的處分,難道不會引起他的不滿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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