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音差點哭了,漲紅著臉認錯:“姑娘,我不該把飛鸞姑娘的帖子藏起來,我該罰,你別生氣。”


    她是池真真的貼身丫鬟,有些事還輪不到她去生氣不平,金鶯見她這般,拉住她的手後悔不該戲弄她。


    池真真當然知道阿音為何要這樣,歎了聲道:“罷了。”


    要怪就怪檀寧,若不是他將遲飛鸞接進明桂雲居,又安排住進了池園,又何來滿京城他要迎娶遲飛鸞的傳言?她與檀寧分開在前,便是遲飛鸞真的與檀寧有了情意,那也不曾對不起她,可在阿音的眼中,檀寧對她未曾忘情,遲飛鸞這麽做便是橫刀奪愛,等於背叛了池真真。


    為了一個男人,不值當的。


    雖然池真真在玉泉鎮乍聞傳言時心中起過波瀾,但她早已接受了現實,誰叫絕然離開的人是她,難道還盼著檀寧為她守著不成?隻是到底與遲飛鸞之間生分了,看著帖子上過分好看的簪花小楷心緒難明,不知遲飛鸞想同她說什麽,若是解釋誤會,年頭在大將軍府也已經說清楚,倒是池真真為她的境況犯難,畢竟別人眼中遲飛鸞是假的池家後人,燕京城裏多的是想看人笑話的。


    池真真將阿音拉到身邊,替她抹掉眼淚,說道:“多大點事,我們阿音現在可是我最得用的人,過些日子搬到新府,你就是院子裏管事的丫頭了,動不動就掉眼淚可不行。”


    舊宅新府,池真真將有一個全新的安身之處,早就同阿音說過到了那裏,用的人多了,阿音得學著管更多的事,至於皇後娘娘派來的李宮人她們,想必不會久留。


    阿音搖頭道:“還是請個正經的管事媽媽,我,我不成的。”


    她就還和從前一樣,隻管姑娘的衣裳飯食就成,可是池真真卻不答應:“都認了字會記賬賺銀子了,哪還能和從前一樣,咱們的生意還要做起來,好些事情得你給我分擔呢。”


    其他事金鶯沒興趣,可她還記得池真真要帶她出門的事,聞言說道:“就是,姑娘說要到外頭看看做旁的生意,我們走了,你可不得在家裏守著。”


    話音剛落,正好被有事來尋的段氏聽見,她提聲道:“怎地還要去外頭?真兒如今身份不同了,哪還用得著做什麽生意!”


    在她看來,有聖上的恩寵,池真真往後衣食無憂,哪還用得著做生意賺錢,出遠門這種話最好提也別提。


    初時池真真被認回池家,聖旨送到家裏,最高興緊張的就是段氏,頭三天她做夢都能笑著醒來,如今剛剛適應過來,畢竟日子還和從前一樣,除了家中多了幾個宮人,日子還和從前一樣,池真真也沒多出三頭六臂。


    金鶯立刻看過來,池真真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迎向段氏:“嬸嬸,布莊如今生意怎麽樣?”


    十六剛過,段氏布莊就開門營業,因為池真真的緣故,店裏一度人滿為患,都是來向段氏打聽池真真的,是否她家真的出了個名臣孫女,生得什麽模樣,諸如此類的問題。


    段氏早被池真真交待過,誰來都說認錯人了,順便給拉拉生意,隻待時間一長,那些人便不會再來說閑話。


    她向來膽小又多嘴,最擅長給池真真丟臉,這回卻是很聽話,皆因她這幾日的心思都放在池小誌的學業上。


    那日池小誌被裴文柳考校過後,便有些低落,以他的資質,怕是很難達到狀元的才學高度,前日去書院前,才告訴段氏與池真真,裴大人建議他尋一位嚴厲又有耐心的先生,否則考過童生後便再難更進一步。


    小小少年如今剛剛一十三歲,早想下場一試身手,聽了裴文柳的話雖然不服,可心裏隱約知道他說的沒錯。


    “才過了年,生意就那樣。”段氏隨口回答,接著方才的話道:“去哪給小誌找個先生,此事真兒可得放在心上。”


    在她看來,有聖上的恩寵,池真真往後衣食無憂,哪還用得著做生意賺錢,出遠門這種話最好提也別提。


    便是她不提,池真真也一直記著:“嬸嬸放心,後日我見了宣武侯夫人,會求她幫忙,她交際廣闊,兄弟亦文才出眾,拜的便是當世大儒秦良彬。”


    聽說是當世大儒,段氏便先氣短,怯怯地道:“也用不著當世大儒,萬一給人家當弟子都不成,豈不是丟臉?”


    這一點池真真倒與段氏想到了一處,自家孩子什麽樣她心中有數。


    池真真本來還打算有機會問問太子妃,隻聽段氏又頭疼地道:“那不爭氣的還說什麽得請個他認可的先生才行,要不是他得去書院,我真想好好揍他一頓。”


    他還挑上了!


    別說段氏這個親娘想動手,池真真的手也癢,一掌擊在桌上,恨不能立時教訓池小誌,如此不省心的幼稚鬼誰會待見當他的先生!


    如此倒是想起檀寧的好來,若是檀寧發話,池小誌定乖乖聽教,就算心裏不服也會憋著。


    是否十來歲的少年都是如此,池真真陷入沉思,努力回憶檀寧說過的話,十來歲的他是什麽模樣,因兩人在一起時無話不談,似乎聽他說過,十五歲之前他在邊城討生活十分不易,人生似一潭死水,沒有任何期待,也想不到後來的生活翻天覆地。


    不知為何,她這幾日想起檀寧的次數有些多。


    段氏走的時候又想起一事:“對了,先前小誌差點被拐走,那時候抓了不少人,聽說明兒就要當街斬首,想想真解氣!”


    看殺頭這種事她不敢一個人去,想拉池真真一同瞧熱鬧,慘遭主仆三人同聲拒絕。


    ——


    天有些陰,亂糟糟的集市口方才聚集了許多人,當看到六七個男女被砍了腦袋,圍觀的百姓均有些麵色發白。


    “沒想到這回官府來真的。”


    “是啊,好幾年沒當街殺頭了。”


    “剛剛血差點濺我身上,要是過年的新衣裳沾了血,家裏婆娘可饒不了我!”


    說話的人心有餘悸,聽的人心裏戚戚然。


    有讀過書的低聲同人討論:“按律法罪不至死……”


    確實多數拐子落網後杖責流放,如今日這般狠厲實是少見,忽聽得一人恨聲道:“可情理上他們該淩遲!這幫天殺的,下了地府也要被油炸!”


    可不是嘛,沒了親生的骨肉,婦人投河上吊,好好的家因此妻離子散,那人猶不解氣,冷笑道:“沒想到還要替畜生說話的,真是連畜生也不如!”


    無人敢問他是否家中遭遇此類慘事,因他所言並無不對,惟重典嚴懲方能警世,官府此舉不少人拍手稱快。


    緝事司衙門,檀寧將前來複命的監斬官打發走,是他一手促成今日之事,卻並未親自去看人犯斬首。


    他的心情極壞,杜西河不用問便知,在門外徘徊許久卻不敢進去。


    當日他們將一幹人等抓獲,本可直接殺了了事,可大人卻另做了安排。想想大人當年就是被人拐到了邊關苦寒之地,那些拐子能活到過完年才伏法,已是大人格外仁慈。


    門被檀寧從裏麵打開,眼神冰冷地問道:“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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