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風渾身僵硬,一張臉似石化了一般,“為什麽要說對不起?你……你做了什麽?”


    青兒沒說話。


    清川也沉默不言。


    許是蕭傾瀾真打算賜南風死個明白,便告訴他,“朕讓清川備藥,六宮嬪妃誰都不會有身孕,但唯獨階下此人,她的主子有了身孕。


    而你身為朕的侍衛統領,統管宮中金吾衛和所有影衛,你覺得,她的主子是怎麽懷有身孕的?”


    蕭傾瀾沉聲質問,雷霆之怒隨之而來,是問南風,也是責他。


    南風下意識還想搖頭,他不信!他不信青兒會騙他!


    她那天明明還來無霜殿看他,她那麽冰冷的人,都會有難為情的一次,他以為她是心裏有他,也會開始思念他了——


    南風腦中一道白光閃過,他嘴唇顫抖,不可置信的看向青兒,“那日你來無霜殿,不是來看我,你是來為顧昭儀辦事的?”


    他嘶吼起來,一雙眼猩紅恐怖,看向青兒,目眥決裂。


    青兒心髒微顫,“對不起,我……”


    她不想利用他的感情,可是她受命於顧清顏,她要為她盡忠,她那日原本不會被他發現的,可她內心當真是存了妄念,想找找他在不在,看他一眼。


    便是這點妄念,讓他發現了她。


    她不能辦砸了事,隻能騙他。


    就一次……


    心動了一次,欺騙了一次,也……害苦了他一次。


    南風的心仿佛破了個窟窿,被無形的壓力壓迫著,下墜,跌落,最後連破碎的影子都不見了。


    他明白蕭傾瀾為什麽會動怒了。


    他重重叩頭,不停的認罪,“屬下該死!屬下該死!屬下該死!”


    他是真該死啊。


    因一己之私,誤了主子的安全。


    若青兒是給蕭傾瀾下毒,他便是死一萬次,都難贖其罪。


    身為影衛,他犯了死罪。


    蕭傾瀾命清川解開他身上的繩索,南風未曾猶豫,抽出自己的刀,便用力捅進了身體裏。


    他顫抖著跪在蕭傾瀾麵前,“屬下……死罪。”


    “南統領!”


    清川被濺了一臉的血,大驚失色。


    青兒更是震驚,她用力爬到南風麵前,扶起他的身子,“南風,是我的錯!是我該死!是我騙你!是我的錯!”


    為什麽他要自盡!


    明明他該為蕭傾瀾鏟除奸佞,該殺了她!


    她該死!


    “皇上,求您救救他!是我騙了他,他隻是喜歡我才會被我騙!他跟隨您多年,效忠多年,從未有過差錯!皇上求您救救他!”


    別讓他死!


    她不能……她不能害了他。


    “劍隨主舞,影隨主行,影衛失職,後果你很清楚。”


    前八個字,是影衛入閣第一天便該知道的。


    青兒是顧清顏的影衛,不必他來殺。


    可南風,他該知道後果。


    蕭傾瀾讓人把南風拖下去了,青兒與他分開,也像沒了魂魄一樣。


    殷紅的血,鐵鏽的腥味,充斥著整個禦書房。


    蕭傾瀾做了一番布置安排,秘密將南風處理,調他手下副統領來接替職位,遴選新影衛隨侍。


    至於清川。


    他沒急著罰他,倒是有更多的事,要由他去安排。


    比如清除這宮內外的眼線,便是頭等大事。


    宮內一陣腥風血雨,掀起了驚濤駭浪,首當其衝的便是崔婉凝和沈音柔。


    沈音柔身邊的容祁,和崔婉凝身邊的明春,都悄無聲息的消失了。


    她們兩個驚恐交加,想做些什麽,卻都如同斷了一臂。


    沈音柔無法向沈雲徽求救,崔婉凝也告知不了崔相宮裏的情況。


    皇宮變得更像一隻吃人的野獸,在夜裏,張開了它深不見底的血盆大口。


    顧清顏昏迷了一日才醒過來,她肚中饑餓,醒來便想喝水吃東西。


    王嬤嬤把一切都準備的好好的,隻等她醒來,便緩緩為她呈上熱水和吃食,她還當著顧清顏的麵,拿銀針都一一試過。


    顧清顏確定沒問題,才用了些。


    她看到王嬤嬤還在,內心微微有些安定,不知道蕭傾瀾要如何處罰她,她問王嬤嬤,可有罰旨?


    王嬤嬤瞪大眼睛,“娘娘在想什麽?您有了身孕,這是天大的喜事啊,皇上封您為貴妃了,聖旨剛剛傳來,皇上如此寵愛您和皇嗣,怎麽舍得罰呢?”


    “貴妃?”


    越級晉封,一品貴妃。


    如此顯赫。


    她從未想過。


    她腦中隻回蕩著蕭傾瀾那句話,從今以後,夫君二字,是僭越!


    她心痛的不能呼吸。


    王嬤嬤連忙扶著她拍背,她一麵吩咐人,“快,去叫院正進來,為娘娘診脈安胎!”


    “娘娘,您可千萬不能情緒激動,院正說這孩子剛月餘,您胎息不穩,若是不靜心調養,可是要動了胎氣的。”


    王嬤嬤擔心她一時興奮忘形,緊張無比的照料著她。


    院正又進來為她診脈,仔細叮囑她,一定要好好休養,安心養胎,切不可多思。


    顧清顏看院正神色緊張,想開口問他些什麽,他卻避之不及,直接跪在地上,拱袖垂首,深深伏地。


    顧清顏不想為難他,便讓他出去了。


    她讓王嬤嬤拿來聖旨給她看,還仔細給她講她昏迷這一日發生的事。


    王嬤嬤隻說她被封了貴妃,宮中清洗,沈音柔和崔婉凝宮裏都少了人的事,她隻字不提,無論顧清顏怎麽問,她都沒透露。


    她也跟院正一樣,跪在顧清顏麵前。


    顧清顏找不到青兒,忍不住就想垂淚。


    她害怕。


    怕青兒已經被處死了。


    都是她的錯。


    可她也隻是擔心蕭傾瀾的身體,怕他再喝避子湯損身,又與霧毒衝撞了。


    她還想要他們的孩子。


    她卻忘了,蕭傾瀾允她做妻子的時候,她可以甜蜜的恩愛叫他夫君。


    可他下了床,穿上龍袍,便是不可一世的帝王。


    她犯君。


    怎能被輕恕。


    她被人精心照料著,實則卻是坐牢一樣,無人敢來看她,她也見不到瓊月宮以外的任何人。


    至於她送去禦前求見的書信……


    石沉大海,毫無回應。


    夜裏顧清顏睡著了,都還會被眼淚打濕臉頰。


    她睡的很輕,一陣風吹過,她都會害怕的驚醒過來。


    當她發現屏風外跪了個人影,她下意識抱緊肚子防備,可漸漸看清她的輪廓,她又驚喜起來,“青兒!你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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