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理了陳玥西之事,該處理另外一個人了。


    她吩咐落英,讓她兄長去查一查清和大師的去處,童家兄弟很快就打探到,那老道士還在普善寺開壇做法,每隔三日開壇做法一次,辰時開始,午時結束。


    明日便是他開壇做法的日子。


    每逢他做法之日,普善寺的香客便會很多,十分熱鬧。


    陳氏果然沒有去找清和大師的麻煩,畢竟她自己也不敢把那醃臢事宣揚出去,就隻能吃了這個啞巴虧。


    陳氏有所忌憚,她可沒有,明日,她便再去會一會這位大師。


    翌日一早,薑晚棠乘上馬車,往城外的普善寺而去。


    普善寺位於城郊,迄今已有數十年的曆史,一直香火旺盛,鼎盛不息。寺中建築亦是經過數次翻修,莊嚴肅穆又不乏宏偉壯麗。


    寺廟位於半山腰上,所有香客都需徒步攀爬,拾級而上,以表誠意。


    今日,天碧如藍,群山蒼蒼,長空飛鳥橫渡,幾卷殘雲吊在天際,慵懶隨性,是個令人心情舒闊的好天氣。


    主仆三人一邊爬山,一邊欣賞一路風光,倒是頗為愜意。


    一路上,她們還聽到不少香客在議論,大家都是衝著清和大師來的。


    待到了清和大師開壇做法之處,已是圍滿了人,落英和繽紛奮力給自家少夫人開出了一條道,她們這才擠到了內圍圈中。


    清和大師依舊是那一身裝扮,他端坐高台,好一副寶相莊嚴的儀態。


    他正在論道,語氣不急不緩,各種經文禪語信手拈來,聽著聽著,竟莫名叫人生出平靜安寧來。


    隻能說術業有專攻,這老道士行騙多年,已將這一套修煉得爐火純青了。


    薑晚棠便站在人群之中,安靜地聽他講經論道,竟也生出幾分感悟來。


    一番論道完畢,他目光緩緩地掃向台下眾人,帶著一股憐憫眾生的慈悲模樣。


    而眾信徒們也如夢初醒,臉上露出了尊敬欽佩,奉若神明的神色,他們也十分自覺,紛紛往那善款箱裏交起了香油錢。


    薑晚棠注意到,每個交了錢的香客,小道童都會分發一根寫了數字牌號的竹筒,而對於那些不交錢之人,小道童也並不強求,一切隻憑個人心意。


    清和大師一日隻算三卦,而他算卦的對象,便是從那些數字牌號中抽取。


    薑晚棠半個銅板都沒掏,她倒是要看看,這清和大師是如何糊弄人的。


    那小道童分發好牌號之後,便到清和大師耳邊耳語了幾句,清和大師微微頷首,旋即便抽了一人。


    那被抽中之人頓時滿臉欣喜若狂,清和大師掐算了一番,緩緩開口。


    “你印堂有傷,眉亂不吉,應是家中貧寒坎坷……”


    清和大師每說一句,那人臉上便多一份驚奇之色。


    “都對,大師所言句句都對!您可真是神機妙算啊!”


    清和大師麵上露出一抹高深莫測的微笑。


    待到了第二人,清和大師也照樣一語道破對方的底細,一時之間,引得眾人驚呼連連。


    落英和繽紛見此,臉上也不禁露出了驚奇之色。


    她們小聲與薑晚棠咬耳朵,“少夫人,這清和大師竟然真的能一說一個準,莫非他真的有些真本事?”


    薑晚棠輕輕一笑。


    方才那小道童給眾人分發完號牌之後,對清和大師耳語了一番。


    若她沒有猜錯的話,那小道童應是把某些人對應的號牌告訴了清和大師,而被選中的人早已被事先查清楚了底細。如此一番裏應外合,他自然能說得頭頭是道。


    這老道士慣會故弄玄虛,又擅察言觀色,從對方的衣著,麵容,神態上都能推斷出不少訊息,加上自己事先查到的線索,自是能把自己包裝成一個神機妙算的大師。


    人都有貪念,越是沉迷於求神問道之人,貪念就越重。


    這老道士窺探出對方所求為何,心結何在,所說的每一句話都能說到對方的心坎上,這也是他能有這般高的聲望的原因。


    他也知道自己的底細,是以一日隻算三卦,算得多了,可就容易露餡兒了。


    薑晚棠低聲將自己的發現與落英繽紛細說,二人禁不住一陣驚歎,隻能說,這招搖撞騙之事也不是那麽容易幹的,首先心理素質就得過關,不然也沒法這般麵不改色地胡說八道。


    今日的第三卦選中之人,赫然是一個抱著孩子的婦人。


    那婦人麵容黑黃,衣著樸素,頭上也隻插著一根木簪,雙手也很是粗糙,顯然是農戶出身,家境貧寒。


    而她懷裏抱著的孩子看上去隻有三四歲大,此時正緊緊縮在母親的懷裏,一雙眼睛很是驚慌地環顧四周。


    那婦人聽到清和大師念出自己的號碼,臉上頓時露出了狂喜,清和大師的臉色卻是微微變了變。


    他不動聲色地掃了一眼身側的小道童,小道童頓時驚慌地低下頭,露出些許畏懼之色。


    薑晚棠把他們的眉眼官司盡收眼底,想來是那小道童記錯了號碼,叫清和大師喊錯了人。


    他全然不知這位婦人的底細,且看他要如何圓過去。


    那夫人抱著孩子一起跪下,朝清和大師連連磕頭。


    “大師,我的孩兒他衝撞了邪祟,求大師救救他吧。”


    清和大師:……


    怎的又是邪祟?他最近才是真正地衝撞了邪祟吧。


    心中暴躁,麵上他卻是一副慈悲之色,“施主先起來,今日貧道既選中了你,就說明是我們的緣分,貧道自會竭盡全力,清除邪祟。”


    那婦人聽了這話,臉上頓時露出了欣喜之色,原本一片死寂的眼中也終於出現了光彩。


    清和大師緩聲道:“你且說說,這小兒如何被邪祟纏上了?”


    那婦人抹了一把眼淚,這才開始講述起來。


    “兩個多月前,我家鐵柱突然被邪祟纏上了,好好的就會突然發作,身子抖動,兩眼翻白,四肢抽搐不止,有時候口中還會冒出白沫,甚是駭人……”


    眾人看著那孩子,隻覺得他除了膽小瘦弱了些,也看不出什麽異常來,誰能想到他竟是被邪祟纏上了?


    清和大師聞言,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他讓那婦人把孩子抱過來,叫他仔細瞧瞧。


    那孩子的膽子很小,當離開母親的懷抱,被放在高台上,他就懼怕地掙紮起來。


    還不等那婦人把孩子安撫住,他就突然雙目上視,渾身顫抖,四肢抽搐起來。


    眾人頓時發出一聲驚呼,嚇得紛紛後退。


    有人大喊,“邪祟上身了!”


    方才眾人隻聽那婦人描述,卻未曾親眼瞧見,有人還當她言過其實。


    誰能想到,這孩子竟會當場發作,此番情形,簡直駭人至極。


    薑晚棠見此,臉色陡然一變。


    這孩子根本不是什麽邪祟上身,而是患了癲癇之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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