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殿上。


    慧德帝坐在龍椅上,不悅的打量著眾人,眼下一片淤青,一看就是一整夜沒有合眼。


    大殿裏眾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後不動聲色的打量皇帝,君臣都在互相打量。


    葉老太爺左一個哈欠右一個哈欠的打著,大殿裏的氣氛從剛開始的安靜變成了詭異,皇帝有事情要說,但所有人心照不宣,誰也不說破,並沒有人想打破現在的局麵。


    袁公公看著百官所有人都是高高掛起的模樣,葉老太爺打的哈欠就是在催我老了折騰不起,沒事我要回去睡覺了,袁公公又打量了一眼皇帝,正好看到皇帝白了自己一眼,袁公公感覺很無辜,不是皇帝你讓我早朝不要喊話的嗎?


    “食君之祿,殫天下之憂,有事上奏,無事退朝。”


    袁公公很無奈的高唱,陛下,您有事說事,沒事您會提前半個時辰早朝?


    袁公公喊完了百官還是安靜異常啊,葉汲看著自己的祖父一個哈欠接一個哈欠,還不是的看一眼自己,很是無語,祖父這是在逼自己孝順一點?


    “臣有事啟奏。”葉汲走出安靜的隊伍,對皇帝俯身作揖。


    “愛卿,有何事要說?”


    皇帝一看是葉家的兒孫,眼睛裏冒著精光,立馬精神抖擻。


    葉老太爺眼睛直抽抽,皇帝鐵下心來打自家的算盤,葉尋作為朝廷的權臣知道很多皇家的消息。


    “啟稟陛下,年關將至,各地稅銀已經運至戶部,南方一向富庶,微臣對比了一下往年的賬簿,稅銀一年比一年少兩萬兩,今年比十年前正好少了二十萬兩,微臣作為戶部侍郎,應當查清稅銀的去向,這兩日就啟程。”葉汲很平和的對著皇上啟奏。


    剛剛啟奏完,皇帝就氣得臉色發青,今年二十萬兩,去年十八萬兩,十年就是一百一十萬兩,這麽不顯山不露水的偷稅銀,雖說不對比往年賬簿根本看不出來。但葉汲會查賬,其他戶部人員就不會?皇帝目光冷冷的掃著其他戶部官員。


    “禦史大夫葉江頌、刑部侍郎葉??、吏部尚書朗逸,隨著葉汲隨葉汲一同前往,四日後啟程。”


    皇帝沉聲宣布完任命,百官更沉默了,四個欽差大人,三位是葉家人,皇上你這是認定葉家不缺錢,還是信任葉家,或者是挖了什麽坑給葉家?


    皇帝心中很苦,他今天有事求葉家,葉家大少爺就拋出這麽大的貪腐案,自己連開口的機會都沒了,將欽差三位設成葉家人,一是安撫葉家,表明對葉家的重視;二是誰都有可能和皇帝搶錢,葉家不可能,所以皇帝現在都覺得自己馬上又要多一百壹拾萬過年了。


    禮部又說了很多年尾祭祀和宮宴的事宜,在禮部流水賬的聲音裏,葉家人都在想皇帝為什麽會讓自己四天後啟程。


    皇帝輕輕的咳嗽了兩聲,“葉老愛卿,朕記得過些日子是葉大小姐生日,皇後送了一些小玩意,早朝後朕命人給葉大小姐送去。”


    葉老太爺心裏咯噔一下,是最近老太婆及葉家所有人都在為自己的孫女造勢,難不成造的太過,被皇家惦記上了?


    “孫女年紀太小怕無福消受。”葉老太爺有心再試探一下皇帝。


    “不小了,不小了,已經十九了。”皇帝喜笑顏開的對老太爺說,心裏卻在想,別人家的閨女十九都做媽了,好嗎?


    站在老太爺旁邊的右丞相觀察這皇帝的神色,然後就發現袁公公和皇帝一直在給自己使眼色,右丞相心裏苦啊,皇上,您知道老大將軍不好說話,您不想得罪,讓我得罪?


    想歸想,右丞相還是老老實實的順著皇帝意思說,“臣聽聞大將軍家的孫女文武雙全,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才貌雙全,老大將軍眼光太高,一直沒有合適人選,如果陛下能給大將軍孫女賜婚,了卻大將軍一樁心病,甚是完美。”


    百官聽得五味雜陳,明明是嫁不出去,還變成了不舍得嫁,娶大將軍孫女是要遭天譴的,皇帝可千萬不能看中自己(兒子),嗯,最好是右丞相的兒子,他家兒子年方兒子尚未婚配了。


    百官看右丞相的表情瞬間變成了:丞相,恭喜恭喜啊。甚至葉老太爺也想到右丞相的兒子了,立馬用看親家的眼神看右丞相,右丞相立馬忐忑起來,心裏在祈禱,皇帝,我的親皇帝,您可千萬不能坑老臣啊。


    皇帝看到右丞相可憐兮兮求救的眼神,心中發笑啊,百萬軍隊前做說客的右丞相居然怕大將軍的孫女,想一下都有趣。可是轉念一想,皇帝就笑不出來了。


    “丞相說的是,大將軍為朕攘外安內,怎能讓大將軍如此憂心,朕正想給大將軍孫女賜婚,袁溫,念聖旨。”


    隻要有人開這個口,事情基本成了,皇帝心情甚好,即使老太爺不接旨,自己還準備了後招,不愁你不中招。


    袁公公從後麵的太監手裏拿過一道聖旨,打開高聲開始宣讀: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大將軍葉尋孫女,尚書葉江詠之女,年方十九,賢良淑德,蕙質蘭心,才貌雙全,現賜婚八皇子趙玦,經欽監司甄選,三日後為吉日,完婚,欽此。”


    聖旨剛念完,葉老太爺眼前一黑,喜事變傷事啊,八皇子別人不知道,他知道八皇子在戰場上突然染疾,被秘密送往京城,據說已經藥石無醫了,皇帝是結結實實的坑了自己一把。


    “皇上,不……”


    葉大將軍剛想拒絕,皇帝就擺擺手,“大將軍不著急,等袁溫念完。”


    袁公公從袖子裏又拿出了一道聖旨,百官看著袁公公變戲法一樣拿出聖旨,心裏直抽抽,皇上可真是不遺餘力的坑葉家啊。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大將軍葉尋多年征戰九方,勞苦功高,為君分憂,朕心甚慰。葉家長孫葉汲風逸俊朗,學富五車,此德才兼備之才,朕身愛惜,現將安寧公主賜婚葉家長孫葉汲,三日後成婚。欽差。”


    袁公公念完將兩道聖旨送到葉老太爺麵前,老太爺和葉家子孫都跪著不敢起來啊,皇帝,您熬了一夜,眼角都青了,感情就是在想怎麽能將葉家放在坑裏爬不起來?


    “皇帝,葉家家規女不嫁皇家,男不取皇家,皇帝可還記得?”


    葉老太爺已經無力和皇帝周旋了。葉家不能去皇家女子,也不能嫁皇家女子,不然葉家會完了的。葉家有十位男兒在朝為官,一旦受人詬病,將是滅頂之災。如果實在不可以,葉老太爺會讓自己孫子孫子去出家,去自殺,也不會接受賜婚啊。


    皇帝和百官都知道賜婚對葉家意味著什麽,皇帝心裏也不想賜婚啊,葉家這種不貪財不戀權的臣子,失去了對朝廷的比想象的更嚴重,還會寒了眾多忠貞之臣的心。可是自己最愛的皇子,皇帝不想失去,想掙紮一下啊,八皇子就是被當成未來的國君養出來的,自己的大限也就這兩年。


    皇帝看著葉老太爺,閉著眼睛深吸一口氣,“愛卿,如果朕說沒有商量餘地呢?”


    “承蒙聖上憐愛,葉家消受不起啊,嫁和娶隻能選一個,皇帝您決定吧,多一個葉家隻能讓兩個孩子自行了斷了。”


    葉老太爺知道皇帝是想讓他選一個,要不然不會都是三天後成婚,如此匆忙,很可能是要葉灼幫八皇子衝喜。娶了公主,葉汲的一輩子就毀了。


    皇帝啊,您是一國之君,還信江湖術士的滿口胡言?


    皇帝聽到“自行了斷”九個字的時候心裏還是慌了一下,他還真的存了將安寧公主嫁給葉汲的心思,葉家家風清正,妯娌和睦,婆媳關係甚好,隻要葉家的災星葉灼嫁出去,葉家是天下未出閣女子的最好歸宿,好多大臣都盯著葉家六個小輩了。


    “既然如此,就將葉灼這丫頭許給玦兒吧。老大將軍也不必舍不得,朕保證玦兒會好好待她的。”


    皇帝感激的看了一眼老大將軍,明知道玦兒藥石無醫還會嫁,已經給足皇家麵子了,又愧疚的看了一眼聖旨。


    袁公公立馬將聖旨搬回來,“毀了”皇帝拿了一封聖旨給後麵的太監,又拿了一封放在桌上蓋上了玉璽。


    百官看著皇帝蓋玉璽,皇帝用一封未蓋玉璽聖旨就騙得葉大將軍嫁孫女,還是嫁給將死之人。百官的心已經抽抽的麻木了,葉家人看得血氣翻湧,心在滴血啊,自己家的閨女(妹妹)就這樣被人騙嫁了,那個人還惹不起。


    袁公公拿著蓋著章的聖旨給葉老太爺,葉老太爺接旨後站了起來,一臉為什麽的表情看著皇帝,皇帝還算個明君,無緣無故總不至於坑葉家。


    “退朝,葉家眾位愛卿,到禦書房商量一下婚事。”宣布完退朝完,皇帝就走了。


    眾人同情的看了一眼葉家人,早朝皇帝什麽事都沒做,就花半個時辰坑葉家了。


    禦書房,葉老太爺率著葉家讓人在房間裏等著,皇帝從禦書房後殿出來時,已經換了一身常服,氣場減了但是清貴之氣增了。


    葉家眾人跪在地上,皇帝微微歎了一聲,“以後就是親家了,起來吧。”


    葉家眾人站起來看著皇帝。


    “八皇子九年之前就遇到過這樣的情況,後來一位道長為八皇子換命,用的是八皇子生母青貴妃的命換的,這次本該用我的命換,可是朕的大限就在這兩年,命格已經碎了,沒辦法換了。那個道士說,葉灼那丫頭能改變,所以……”


    皇帝悲慟的說完,希翼的看著葉老太爺。


    葉家人被突如起來的理由驚嚇到了,不是因為八皇子命格,而是因為皇帝的大限要到了。這意味著京城裏的各種勢力要開始湧動了,現在林家與八皇子聯姻,葉家命運隻能跟著八皇子走了。


    “皇上,我們同意將葉灼丫頭嫁給皇家,可是三天嫁的有點匆忙了,畢竟嫁給皇家的,如果有紕漏的地方,會一輩子被詬病的。”葉三老爺無奈的搖了搖頭,女兒終究成了犧牲品,心裏一點都不是滋味。


    “除了嫁衣,其餘的都不用準備,聘禮已經在去葉府的路上了,可以保證葉大小姐十裏紅妝的出嫁。朕明天會向天下宣布八皇子病種藥石無醫,葉大小姐願意衝喜。如果以後八皇子負了葉家大小姐,朕管不到的由天下人管吧。”


    皇帝有些累了,已經快六十了,當政四十年很累,當一代聖君更累。


    葉家人嘴角抽抽,十裏紅妝的小玩意。


    皇帝拿起桌上的一個錦盒,親手交給了葉老太爺,並半跪行禮。眾人行禮咯噔了一下,托孤?可是沒有孤啊?


    皇帝翻開了錦盒,裏麵有九塊兵符,一封詔書,一封口諭,還有一副《江山社稷圖》。詔書是遺詔,這是將以後的兆國都托付給了葉家。


    葉家眾人一臉懵,惶恐的跪下來。


    “陛下,葉家當不起陛下的信任啊。”


    葉老太爺拿著錦盒的手都在顫抖,葉家真的受不起這囑托啊。


    “這是朕為玦兒給葉家小姐的聘禮,這盒子裏的東西以後隻屬於葉家大小姐,你們也不用推諉,朕做了一輩子明君,希望葉家小姐不要給朕抹黑。”


    皇帝已經起身,扶起了跪下來的葉老太爺。


    社稷托付給葉家,皇帝也是存了心思,一來是讓葉家心甘情願的嫁女,二是看葉家是否貪權,三是這皇儲之爭是時候提上日程了,他自己也不敢保證八皇子是最適合當儲君的那個,讓葉家來試試水。


    江山為聘?葉汲嘴角抽抽,皇帝您是打算絕了天下男子娶親的念頭?


    葉尋深知皇帝的用意,說好聽點是聘禮,說難聽點就是燙手的山芋,一再和皇帝周旋無果,葉尋也隻得作罷了。


    推脫不掉,收了皇帝的聘禮,葉家人一路忐忑的離開了皇宮。


    此時還在家裏和四嬸練武,一直在打噴嚏,身上的衣服已經破了十幾處。葉灼現在已經成為天下最有權力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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