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琦琦現在掌握了一項超能力,就是可以麻痹自己的內心。那天從咖啡館離開,她徑直回到辦公室,路過會客室的時候,被寧遠航叫住,他麵前坐著兩個陌生的年輕麵孔,一副拘謹謙遜的表情,不用說,這又是來應聘的。


    寧遠航對那兩個年輕女孩兒說:“這是我們公司的孟琦琦,入行一年就已經做到cot了,今年的業績也非常好,你看她性格也不算外向,平時的樂趣就是宅在家裏,可還是有很多人找她簽單,為什麽啊?這麽乖的女生看著就靠譜啊!所以你們倆不用擔心什麽溝通能力,我們每天早上的培訓,就是教你們最有效的談話方法,你們要做的就是把我們培訓的內容複述給你的客戶聽,就這麽簡單。是不是,孟琦琦?”


    孟琦琦心想寧遠航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可臉上還是綻開一個恰到好處的笑容,說:“抱緊老板大腿,好好學就不難。”


    寧遠航順水推舟地說:“正好,琦琦你可以帶這兩個新人在辦公區裏轉轉,給她們介紹一下環境。”


    轉移注意力的最好方法就是不停地說話,孟琦琦希望用工作把自己填滿,這樣她就來不及回味,不至於讓憂傷蔓延。


    直到秘書落鎖她才從辦公室離開。出了地鐵口,才發覺晚飯還沒吃,人都有點兒打飄了。


    那家日式拉麵館就成了孟琦琦的深夜食堂,今天老板送個她一小碟納豆,那黏糊糊的發酵味道曾讓她特別抗拒,但她心不在焉地,完全食不知味。


    “孟小姐,有心事啊?是不是和男朋友吵架了?”這會兒店裏客人不多,老板一邊洗著茶杯一邊和孟琦琦閑聊。


    孟琦琦啞然失笑:“哪裏有男朋友啊,孤家寡人一個。”


    “咦,上次和你一起的帥哥不是嗎?”沒想到老板還挺八卦。


    孟琦琦解釋說:“隻是朋友啦。”


    “那麽靚的仔做朋友豈不是太可惜啦,女孩子也可以主動點嘍。”


    這家店的老板不年輕了,眼角已有了魚尾紋,但還保持著良好的體態,留著長鬢角和山羊須,很有文藝範兒。


    “老板,您國語怎麽講這麽好啊?”孟琦琦主動轉移了話題。


    老板很開心地笑著說:“我在台北上的大學,你猜我學什麽專業的?”


    孟琦琦從他的氣質揣測道:“感覺您像是學藝術的,擺盤的造型都那麽帶感。”


    老板哈哈笑道:“知道你也會猜錯,我是學化學的,台大化學係。”


    孟琦琦瞪大了眼睛,驚訝道:“原來是理科生呢,一點看不出來啊!”


    然後又看看自己的湯麵,開玩笑說:“會不會我吃的是分子料理啊?”


    老板說:“要真是分子料理,我就去上環開店啦。”


    孟琦琦還挺好奇的,問他為什麽沒有做本行。


    老板笑著用粵語說:“做人咧,最緊要就係開心喇!”


    孟琦琦從拉麵館出來的時候,看到那個年輕店員和幾個本地青年站在垃圾桶旁邊抽煙,他眼神有些輕佻地盯著她,讓孟琦琦覺得渾身不自在,直到進公寓門前,她還警惕地四周打望。


    獨身女人的苦,或許就來自不經意間的不善眼神,以及閘門被打開後的無盡欲念。


    這一段還沒有開始就無聲無息結束的感情,前後加起來一共二十三天,孟琦琦不該為此掉眼淚,無形中那顆千瘡百孔的心早已默默地穿上鎧甲。


    而孟琦琦唯一覺得不甘心的就是,陸向榮一直都沒有再跟她聯係,連一句交待也沒有。賭氣似的,小舅再叫她參加飯局,隻要和萬榮資本有關,她一律回絕。


    工作上的事情也隻能靠自己了,孟琦琦把所有時間全都投入到大大小小的活動當中。


    寧遠航當然對她的工作態度十分滿意,隨著活動量的增大,簽單數量也比之前多了不少。隻不過像去年那樣一簽就上百萬港幣的大單子,今年還一張都沒簽到。


    “琦琦啊,我覺得你是不是要多注意維護一下你的高端客戶啊,人的精力畢竟是有限的。”


    寧遠航當然希望多幾張大單,這也是他一直致力打造的高淨值路線。


    “我當然一直有維護啊,可人家一直不過來買,我總不能從人家裏把客戶綁過來吧?”孟琦琦最近脾氣有點暴躁,說話也越來越強硬,即使寧遠航也說杠就杠。


    然而寧遠航並不覺得冒犯,他笑眯眯地說:“也不是不可以啊,問題是你上人家裏了嗎?大客戶你發發短信人家就來,那也太沒派頭了吧。”


    一句話讓孟琦琦偃旗息鼓,她能怎麽說呢,因為和陸向榮之間千絲萬縷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她一直在逃避?


    寧遠航覺察到她神情裏的為難,卻知其然不知所以然,繼續開導著她:“大客戶本來就是稀缺的,每天被那麽多人盯著,所以你才要發揮自身的優勢啊,用專業和真誠打動對方,該拜訪要及時拜訪,總不能你比客戶還高冷吧。”


    既然老板都發話了,孟琦琦就老老實實給高淨值客戶一一打電話,敲定會麵時間。打給秦玉的時候,秦玉總算找到一個可以傾訴的對象,一聊就聊了一個多小時。


    但孟琦琦卻從秦玉的閑言碎語中抓到了不少有用信息。周開屆的企業本來要和龍煤談股權並購,可談著談著周開屆就動了把企業整個打包賣給龍煤的念頭。


    周開屆的解釋是,自己已經是快退休的人了,給廠子找個好歸宿也算是仁至義盡了,秦玉當然不同意,於是放出狠話,如果要走資產並購,那就先離婚!如此一來資產剝離,周開屆得不償失,如今兩人正在僵持之中。


    其實孟琦琦隱約感受到秦玉在故意置氣,之前周開屆又是想稀釋她的股份,又是想把她擠出董事會,實在寒了她的心。


    掛了電話,孟琦琦馬上給呂一帆打過去,直截了當地問:“周董那邊是什麽情況,你能跟我講講嗎?”


    呂一帆在電話那頭靜默了三秒鍾,反問她:“這事兒你不應該直接問陸向榮嗎?”


    孟琦琦不想提那個名字,很不客氣地說:“秦總工說周董為了轉移資產,跑到香港找你來了。”


    呂一帆嗤嗤嗤地在電話那頭樂著,說:“女人啊!想象力真是太豐富了,幹脆你過來吧,我們在賽馬會俱樂部。”


    孟琦琦老遠就看到呂一帆穿著一套馬裝,身姿俊逸地站在俱樂部門口,光芒萬丈的好像太陽神一樣。他看到孟琦琦咧嘴一笑,說:“你這是受什麽刺激了,充滿戰鬥力啊!”


    孟琦琦瞪他一眼說:“我缺錢花了,不行嗎?”


    呂一帆笑得更誇張了,說:“不錯,越來越像個金融圈裏的人了,聞著錢味兒就來了。”


    其實周開屆專程跑到香港是為了簽收一筆貨款,其私心的確也是眼紅周圍朋友加杠杆炒美股掙了不少錢。


    呂一帆輕描淡寫地說:“周董比較謹慎,想買點美股基金,所以就來找我了,你呢,準備跟我這兒虎口奪食嗎?”


    孟琦琦沒有接他的話,皺著眉頭盤算著一會兒怎麽把話繞到保險上去。


    來賽馬俱樂部的人大多是來追求某種格調,比如在酒廊裏喝喝羅曼尼康帝、或是在雪茄吧裏感受教父一般的霸氣、抑或流連於大廳的臨時畫展,裝出一副和先鋒藝術產生鏈接的表情。


    而呂一帆卻真的是來騎馬的,他在這裏認領了一匹叫alexandra的純種賽馬,據說去年還跑出了第五名的好成績。


    周董正在馬廄裏拿著胡蘿卜喂馬,他見了孟琦琦還挺開心,說:“最近幾次聚會怎麽都不見你啊?”


    孟琦琦笑著說:“最近開始帶新人,太忙了。周董,您看上去很懂馬呀!”


    “不瞞你說,我在內蒙插了兩年隊,跟著牧民養馬,有感情啊!”說著他用馬刷輕柔地梳理著馬毛。


    呂一帆幫周董重新換了一桶清水,問他:“不錯吧,要不要騎上去試試?”


    周董回頭看了看放在一旁的馬鞍,搖頭說,“這和我年輕時候騎的不太一樣,還是算了吧,我這老腰怕受不了。”


    孟琦琦靈光一閃,找出曾經在大朱那兒買的馬鞍的圖片,拿給周董看,“您看看,這個怎麽樣啊?這是我朋友在內蒙跟一位老師傅學的。”


    周董眼睛一亮,推開眼鏡兒仔細打量,連連點頭:“我年輕的時候就是騎這個樣式的,這手藝真好,估計都快失傳了吧。”


    孟琦琦說:“您要喜歡啊,我叫朋友幫您做一套。”


    呂一帆在一旁看著孟琦琦,心想這女人一個月沒見,怎麽變化這麽大,簡直小白兔變小獵豹了。


    不過他在賽馬會俱樂部同時約了好幾波人,看孟琦琦和周董相聊甚歡,就轉場到了別處。


    等呂一帆在咖啡廳裏找到他們,孟琦琦正像拉家常一樣地對周董說:“秦阿姨怎麽會真想跟您離婚呢?她就是氣不過,覺得您對她太絕情了。”


    周董無奈地說:“你阿姨她不懂管理,我其實是為她好,我們還能幹幾年啊,趁現在把企業轉手,我們也好過過輕鬆日子。”


    “秦阿姨呀,其實就是沒有安全感,她覺得這麽多年的付出,價值全體現在這裏,您一下子拿走了,她當然受不了啊,其實她需要的隻不過是一份承諾。”


    周董若有所思,孟琦琦適時地開始引入大額人壽保單的概念,呂一帆在一旁看得饒有興趣。


    “您看啊,您把身後事都托付給阿姨了,不就打消了阿姨的所有顧慮了嗎?”


    呂一帆這時候插了一句說:“琦琦她們公司的這個保險很不錯,而且你可以從銀行貸款加個杠杆,每年的紅利完全可以覆蓋銀行利息,等於最後得到四倍保額。”


    在呂一帆的助攻下,周董輕輕點了點頭,表示回去可以試著和秦阿姨緩和一下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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