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心公園,清涼茶飲。


    容語坐在飲品店外那露天的藤椅上,上方霓虹閃爍,在她麵前的玻璃杯上投下晶瑩而絢麗的幻影。


    像遊樂場,又像童話裏王子為公主旅舉行的宴會。


    容語盯著玻璃杯,眸光靜止,一時間看得竟有些著了迷。


    直到,有一道身影繞過了藤桌邊緣,拉開椅子,在對麵落了座。


    “你找我?”


    飲品店外位置空了一大片,僅這桌坐了一個人,很好辨認。


    容語稍微收拾了下自己臉上的情緒,眸光偏轉,望向對方。


    麵前的男人,依然戴著一副遮了大半個臉的口罩。口罩之上,隻露出一對狹長雙眸。此時眼眸的主人,正不動聲色地打量著自己。


    視線僅停留了一瞬,眉鋒驟然簇起。


    “你是誰?”他冷冷地問。


    “我就是約你過來的那個人啊。”身體不自覺地微微緊繃,容語拿吸管在飲料裏慢慢攪拌著,故作輕鬆地回答。


    “你不是她。”冰冷而篤定的語氣,男人仿佛並不需要她的回答,而是徑自站起身。


    長腿再度邁開,不疾不緩卻也沒有絲毫猶豫,三兩步便越過了容語,朝著來時的路走去。


    “我當然不是她!”


    這時候,容語也無法再故作淡定,推開藤椅轉過身,力道之大,讓的藤椅的四條腿磨在水泥地上,發出一陣刺耳的剮蹭聲。


    “但我知道你和她是什麽關係!”她朝漸行漸遠的那道人影大聲喊去,似乎為了增加自己的說服力,緊接著又補充地嚷了句,“我不是她,但我和她可是同學,我們住在一個寢室。如果你想接近她的話,我想我完全幫的到你。”


    事已至此,容語也管不了那麽多了。即便與初衷有些背道而馳,但這時候也隻能曲線救國,先把人穩下來,日後才能再慢慢接觸。


    想要近水樓台先得月,如果連人都無法接近,更別談什麽日久生情了。


    不斷交疊的長腿終於穩穩地停了下來,這在容語的意料之中。


    但沒有什麽一定是勝券在握的,不知何時屏住了呼吸的她,忍不住鬆了口氣。


    忍著心中那絲名為“欣喜”的情緒,容語抬眼望去。


    不知何時,水泥鋪就的小路兩旁,亮起了珍珠色的燈光。


    光影朦朧,仿佛再走幾步,那道人影便要消失在迷蒙的暮色裏。


    “你說——你跟她一個寢室?”低沉而緩慢的嗓音響起,沒有絲毫情緒,男人慢慢轉過了身。


    他的背後,有一大片灌了鉛似的烏雲挾著風雨欲來的陣勢,從遙遠的天際慢慢壓了過來。


    不知為何,容語的眼皮跳了一跳。如果不是深知在此之前,自己與這個叫黎澈的男人沒有過任何交集,恐怕容語也無法繼續淡定地站在這裏。


    但即便如此,她的心依然在咚咚狂跳著。


    不知是因為對方那漸近的腳步,還是對方語氣裏,那股壓抑得有些懾人的氣息。


    又或者,兩者皆有。


    深吸口氣,容語定了定神,這可是她好不容易爭取來的得以與黎澈對話的機會,可不能讓機會就這麽憑白溜走。


    “沒錯。”容語點點頭,眼眸一瞬不瞬,望著那個幾乎已經來到自己麵前的男人,鼓起勇氣自我介紹,“我是她的室友,我叫容語!”


    “容——”


    “語——”


    男人似在細細咀嚼她的名字。


    容語不禁心頭一喜:“嗯,就是這個名字!”


    下一瞬,她忽然發現,公園裏好像太過安靜了些,聽不到蟲鳴,也沒有枝葉搖晃的簌簌聲,似乎連風都銷聲匿跡。


    天地在這一刻靜止,時間在這一秒凝固。


    直到一道刺眼強光劃破早已被烏雲籠罩的夜空,蒼白冷光打照在男人那遮著口罩的半張臉上,容語分明看到,那裏有雙眼眸如同大海般湛藍而深邃。


    白光刺入眸底,照亮了海平麵下積蓄的暗流與漩渦。


    “很好,省得我再找你。”男人輕輕笑了下,眼眸如同琉璃般幹淨而美好。修長寬大的手彷如從虛空中探出,一下掐住了容語的脖子。


    風暴中的大海,是吞噬船隻的惡魔。


    耳邊,風的嗚嗚聲驟起。


    傾盆大雨猝不及防地從雲端澆灌下來,打濕了容語的衣衫和頭發。


    那些雨水,落到男人身上,卻仿佛有生命似的,避之不及地飄散開。


    遠遠看去,仿佛在他周身形成一道薄而無形的真空地帶,將他與從天而降的雨水徹底隔絕開來。


    隨著男人的手指逐漸收緊,容語終於意識到對方並非是在開玩笑,而是真的想殺了她。


    使盡全力扒拉著對方緊攥她脖子的手,試圖將之掰開。但男女力量本就懸殊,再加上容語已經隱約意識到,眼前的男人似乎並非常人。


    掙紮無果後,終於想起她還可以出聲哀求。


    “為什麽?為什麽你要殺我?”


    “我們明明無冤……咳……也無仇……”


    “求求你……放了我……我把身上的錢全給你……好不好……”


    “你以為我求財?”男人笑了,純粹湛藍的眼眸卻笑得猶如修羅。


    “那是……為什麽?我……我可是黎清的室友……求你……看在黎清的麵子上……”


    姍姍來遲的雷聲轟隆隆地響起,容語感覺自己耳膜鼓脹。


    但不知為何,男人那惡魔般的嗓音在滾滾雷聲中依然清晰。


    “沒有用。”他一字一句,冷冷地說。


    與之同時,又加重了手指上的力道。


    “好好在痛苦中品嚐慢慢死去的滋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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