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進的幾句話一落,剛剛還嘰嘰喳喳的人群瞬間鴉雀無聲,人人都是難以置信般地麵麵相覷。有的甚至掏了掏耳朵,悄咪咪往前挪了兩步。


    趙弘誠、王氏和胖婦人瞬間就眉眼帶笑,腰杆子都挺得更直了。


    大頭幾個如鵪鶉般地立在一邊,腦袋都呈90度偏到一邊,個個都不敢往裏頭看。


    剛剛還特意放話支持葛天的賭約男和蔡田不約而同地縮了縮脖子,更是想立時掉頭就跑,但就在三位隊長的眼皮子底下,雙腳就像生了根似的。


    之前還損過馮時夏的幾個碎嘴婦人,直往旁人身後躲閃著,生怕這幾個大人物的怒氣牽連到自己身上來。


    葛天更是整個人臉色煞白,額頭虛汗直滲,才緩過來的雙腿又綿軟得有些站不住了。


    “大,大哥,我,我沒有。我隻是見這啞,啞娘子……”他如溺水之人抓緊了身旁人的粗壯手臂,驚惶地抬起頭望向麵前一張冰冷的麵孔,艱難地吞咽了次口水,顫巍巍抬手指著另一邊的人道,“她占道了,我看不過,過眼就幫著街管隊收一收的,我沒想要,要這錢的。”


    馮時夏瞅著這混子頭頭的狀態搖搖頭,簡直就覺得真是沒眼看,就這點膽還想學人混江湖收保護費呢?


    這人哪還有剛剛那般囂張,根本就是紙糊的假老虎,見了這幾個穿製服的就像老鼠見了貓似的。


    指著她幹嘛?還想惡人先告狀不成?


    馮時夏立馬調轉匯報對象,跑到高個子兵頭頭身旁,一陣比劃試圖喚起那天他們一起大戰這猥瑣混混的記憶,以便通過他證明自己的無辜清白。


    這下,孟大勇心裏才稍稍舒暢了一點,終於有人把他放在眼裏了,點點頭示意啞娘子稍安勿躁,隨即指指一旁好整以暇在觀賞眾人反應的薛進。


    居然,看起來最厲害的這兩個兵頭頭還得聽那個虯髯笑麵虎的啊。


    真是人不可貌相。


    馮時夏知道這下可能用不上自己了,畢竟自己該陳述的也“陳述”了,便乖乖退到一邊,等待他們的處理。


    “不說你根本沒權代收,就是街管隊的人來,不,我現在人就在這。來,你跟我說說這啞娘子犯的哪條哪例?”薛進對孟大勇和趙太平把場子交給自己處理的態度十分滿意,托手順了順自己的腮邊的短須,食指摩挲著下巴偏頭問道。


    “大,大哥,大哥……”葛天求救般地拽拽身旁人的衣袖,對方卻毫無回應,隻得硬了頭皮說道,“薛,薛隊長,這啞娘子在菜市,在菜市擺攤,原先不在這兒。嗯,是在菜市那兒的——”


    本來還挺害怕,可話真說起來後,葛天膽子反而壯了,直起身板子越說越順溜。


    “——她一人占了好幾人的地盤,讓別的攤主根本沒法做生意。又不知用的什麽法子,聚了一堆人在那中段那擋了道,弄得頭尾要過路的人都走不了,就跟現今這兒似的,你看這裏給鬧得。我實在看不過眼,就幫,幫忙了……”


    正義凜然說到最後,他抬頭與薛進一對視到,最後的話音吞了進嗓子裏。


    “是嗎?那我倒是要好好謝你一番囉——”薛進隻輕飄飄地拋了一句話。


    葛天聽到這話,頓時一喜,渾身打了雞血般地激動到語無倫次:“不,隊長,薛隊長,不,這些都是我份內的事,不,是我願意替你們做的,感謝用不上的,真的,薛隊長。不過,如果你真要謝的話——”


    “他胡說。”胖婦人再聽不得葛天在那顛倒黑白了。


    “就是,啞娘子根本就沒有故意多占地盤,大中午的菜市空著的地兒多呢,她就是稍微擺開了些。葛天就非說人啞娘子占了兩個攤位,誤了事。路上走道的地方也還寬著呢,根本就不擋大夥走路。”有看不過眼也跟著道。


    “我姐就是第二回來菜市做買賣啊,根本就沒有天天來擺攤,更沒有要什麽固定攤位啊。薛隊長,按理來說是不應該要交什麽攤位費的吧,可這葛天不僅讓交,還說讓交兩份的。更別說後來要交的什麽鬧事的罰金1兩了。這根本就是獅子大開口,胡亂收費啊。”趙弘誠同樣擺出一副格外委屈的模樣道。


    薛進深深瞧了這方臉厚唇的粗黑少年一眼,南街這個字畫街口的攤位是薑縣官當初交代下來讓特意留下來的,還是經他審批過的。本來還是不收費的,可眼前這個趙姓小子硬是堅持每月交了跟菜市同樣的固定攤位費。


    這事他們街管隊從上到下都知道,對這個攤位的事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平時巡邏還都特意幫著看顧了一二的。


    他以前大多也是見一個跟這小子同樣半大的少年偶爾在這支個代寫字畫的小攤,偶爾不出攤的時候攤位就空一天或是借了別人擺幾天。


    眼前的小子就在菜市街口支了個肉攤,倆人隔街相望,都安靜守規矩得很,從未鬧出過什麽事。


    倒是沒想到這小子跟啞娘子還是姐弟關係。


    這啞娘子的關係網鋪得,可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還有呢,葛天可時常在菜市光顧我們這些賣小菜的攤販,給個一兩文錢就要拿十幾文甚至幾十文的東西呢。這哪是買啊,都是在搶呢!”


    “他可會挑人呢,大攤販和鋪子都從來不敢去要的。哼!”


    “上回就是要拿十文錢搶啞娘子兩斤多菇和一根大筍呢,孟隊長就可以作證的!”


    “他算什麽清道工啊,活都沒見他幹過,整天就擺開架勢在菜市溜達。全當自己是街管隊的頭吧,逢人就說自己有個當城衛隊長的大哥呢。”


    一旦有人開了口,話都說開了,大夥心裏的抱怨就如同泉眼般噴湧而出。明眼人都能看出來至少孟隊長和薛隊長根本就不站在葛天那邊。


    所謂牆倒眾人推,也不過如此了。


    “葛天,你還有何話可說?”薛進左腿往前站開半步,低頭扶了扶重新掛回腰部的長刀,擲地有聲地問道。


    笑容還僵在臉上的葛天頓時被抽去了渾身的精氣般地頹喪下來,絮叨地囁嚅著辯解道:“我沒有,我都給了錢的,我是買的,是買的。是她,是啞娘子,是她的錯,我沒有做錯事,是她鬧事,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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