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油菜花開,木安可來到了相思結。


    她這次是一個人來的,甚至拒絕了木燕歸的請求,因為現在她想要好好的冷靜一下。


    曠野寂靜,油菜花黃豔豔的,沒有賞花的人,隻有白色的蝴蝶在花叢中翩然飛舞。


    “十六,他要來了。”她靠著石碑坐了下來,嘴裏喃喃自語。


    十六,你在嗎,可聽見朕在說話?


    最近她老是有一種不祥的預感,直到昨天收到的飛鴿傳書。訓練了好幾年的信鴿第一次啟用,定是極要緊的事了。


    當橘子從疲憊的鴿子腿上取下綁著的紙條時,那種感覺就更加明顯了。


    果然。


    江聞煜,這個離開了十二年的男人,他要來了。


    沒有驚訝,更不是恐懼,有的隻是深深的厭惡。


    也隻有到了這個時候,她才恍然發覺,時光已經從她身邊流逝了十二個年頭,她現在的年齡已和上輩子穿來前差不多了,而在這個時代,已經是人到中年了。


    十二年,歲月漫漫,她孤身一人過著無情無欲的日子,身邊的人在勸諫無果後也曾驚訝於她的心如止水,難道那一次的情傷真的就把她傷害至此了?


    但也隻有她自己知道,她不是鐵石之人,在那多少個不眠之夜,她也曾有過某種抑製不住的悸動。


    “可是……為什麽朕每次想到的人,都是你呢?”


    十六,這個為了自己可以放棄生命的男人。


    有眼淚從眼角滑下,她抱住石碑,就好像抱住的是十二年前那具逐漸冰冷僵硬的身體。


    十六,你是身不由己,我是身在廬山,咱們那個時候都在為同一個虛偽的男人付出著,忽略了彼此,直到你生命的最後一刻!


    可是那場感情來的太晚,還隻是短短的一瞬,但是十六啊,你可知道,這場感情在我的生命當中卻是那樣的璀璨奪目,讓我兩世的人生都不再單調。


    你為他付出了一生,直到臨死前都覺得對不起他,卻從來不敢正視你自己真正的內心感情。人生有太多的無奈,你卻活的是那樣的卑微。


    十六啊,你現在在哪裏呢?是在冥冥中注視著朕呢,還是在奈何橋頭等著朕呢?


    你說來生要早早的向朕表白,可是,人會有來生嗎?若是有來生,還會有今生的記憶嗎?若無今生的記憶,那麽即使有來生又還有什麽意義呢?


    眼淚模糊了視線,木安可已是泣不成聲。


    都說且行且珍惜,可上天為什麽讓我失去了你,難道是對我有眼無珠的懲罰嗎?


    江聞煜,那個貪婪自大的野心家,他至今還是那麽的自以為是。


    我都說了,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可他為什麽還要用對付這個時代的女人的手段來對付我呢?他是從何處得來的底氣和勇氣?


    可即使你來了又如何?十二年前我木安可處於絕對的弱勢時都不曾怕過你,現在我的國力兵力都遠超於你,何況還是在我的地盤上?


    所以你盡管放馬過來吧,使盡你的一切手段,朕就在這裏等著你!


    “十六,你說過,你不想見到他,朕現在再一次保證,他這輩子永遠也見不到你!”


    在他們這些人中,隻有暗一到過這個地方,而暗一,還企圖在臨行前把十六的骨殖一同帶走。


    江聞煜這次出行,身邊除了貼身侍衛,就是以暗一為首的六個暗衛了,剩下的還在大興暗中監視著朝廷上下。


    “你放心,十六,朕會把這裏守得如鐵通一般,任何人都越不了雷池一步。”


    沒人會打擾你的,十六,你安心的睡吧,這是你最後的願望,朕會說到做到的!


    木安可站了起來,她又一次抱住石碑,把臉挨在冰冷的石碑上,許久,許久,她才放開了,然後收起臉上的悲戚,毅然轉身,順著青石小路大步而去,一身黑色的袍服在一片鮮亮的黃色中顯得那樣的威嚴於孤傲!


    隨行的人都在路上靜靜地等著,看見木安可走來,雷通低頭見禮,裝作沒看見她通紅的眼睛:“皇上。”


    “把這裏再加派人手。”木安可吩咐,“若是有大興來人想要進入,無論是誰,都格殺勿論!”


    “是!”


    “走,去入夢雲。”


    “是!”雷通高喊一聲,“起駕入夢雲!”


    入夢雲,梨花飄蕩,李南正在祭拜哈密,旁邊陪同的是楚眉和鍾士釗。


    “你們都在?”木安可緩步而來。


    “皇上?”鍾士釗最先看到的木安可。


    他是一路趕著回來報信的,雖說已經休息了幾天了,但臉上還留著一絲疲色。


    “姐。”楚眉過來拉住木安可,一眼就看見了木安可雙眼紅腫,唉!姐姐定是又哭了。


    都怪江聞煜那混蛋,專會惡心人。所以我詛咒你,江聞煜,我詛咒你生生世世永永遠遠都得不到你所愛的人的心!我詛咒你生生世世受盡女人的欺騙與背叛!


    木安可拍拍楚眉的手,對她笑了一下,但那笑,怎麽看都是那麽的勉強,讓人更覺心酸。楚眉眼一紅,她幾乎也要哭了。


    “沒事沒事了。”木安可趕緊勸她,“小鍾,快過來安慰一下你未婚妻。”


    楚眉嗤的一笑,揉著眼睛道:“還用得著他安慰呀?”


    這時,李南也走了過來:“臣李南參見皇上。”


    十二年的歲月,十二年的海上飄蕩,李南早已褪盡青澀,他雙目炯炯,刀削般的臉上,盡顯沉穩與剛毅。


    “什麽時候回來的?”木安可抬手讓他起來。


    “回皇上的話,剛回來的。”李南站了起來,回答道。


    每次都這樣,隻要一回來,交代完公事,他緊接著就會來這裏。


    “回家了嗎?”


    “就是從家裏出來的。”


    李叔李嬸年紀都大了,可李南對哈密還是念念不忘,根本就不提成親的事,這都成了老兩口的心病了。


    “找個不錯的女人娶了吧,你其實不必這樣的。”想起李嬸時不時的念叨,木安可不由得想勸勸他。


    “可皇上您呢?不也是這樣的人嗎?”李南苦笑,“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木安可無語了,是的,她也是這樣的人,心給了十六,身體給了江聞煜,即使是木二丫的做主,但自己那個時候也的確是對江聞煜抱有期待的。


    已經給過別人的東西,她不能收回來再給另外一個人了,她覺得,那是對另外一個人的不尊重。


    所以對於武天東,她隻能說一句抱歉,所以她才不遺餘力地撮合武天東和金靈芝,卻沒想到,上天又一次和她開了一個大大的玩笑:金靈芝是江聞煜早年埋下的釘子。


    雖然早就有了預感,但武天東在這件事坐實了之後還是大醉了一場,然後就再也沒有回去過,他就住在了辦公的地方。每天隻要辦完了公事就到處找人喝酒,昨天晚上沒找到人他就一個人喝悶酒,直到醉醺醺的入睡。


    看著他這樣,木安可都心虛不已了,唉!還是江聞煜,你看人家多牛,今天睡一個,明天再睡一個,在懷裏摟著一個的同時,心裏還能想著另一個——這種境界,是自己和自己身邊的這幾個人一輩子都達不到的高度!


    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嗎?


    不不!應該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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