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吵嚷嚷的都在幹什麽?”


    耳邊響起一個捏著腔說話的聲音,人們順著聲音來源看過去,原來是木河。


    隻見他頭戴一頂黑色的帽子,身穿一件醬色綢子麵的團花長衫,腳上是一雙千層底的黑綢棉鞋,腆著大肚子往那一站,還真是……人模狗樣的。


    隻是近前再仔細一看:帽子不知多久沒洗了,油光光的;衣服皺巴巴的,胸前袖口還有大大小小的幾團汙漬;鞋子不知踩在哪了,連同半個鞋幫都成了黃白色……


    木錘看的臉上的肉一抽,幹笑一聲道:“原來是河子叔,沒什麽,嗬嗬!沒什麽……”


    “哼!”木河一甩袖子,氣呼呼地說,“正經點,以為外出了幾年就不認得長輩了!別給我嬉皮笑臉的,好好說話!”


    木錘嘴一撇臉一繃,幹脆不理他了,回過頭來繼續對王大爺說:“王爺爺,總之這是個好東西,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怎麽說,你怎麽種就是了,一點都不麻煩的。”


    “信,信,怎麽會不信呢?王爺爺老了,免不了就前怕狼後怕虎的,唉!不像年輕的時候了,這村長的職位也該到讓賢的時候了,大壯,你就……”


    “王大叔!”木河一下子來了精神,村長這一職他可是眼饞許久了,“你看,你侄子我咋樣?能不能接了你的任,當了這個村長啊?”


    “你?”聽到他說話的人都瞪大眼看過來,不知道他是從哪來的底氣。


    “是,我這是自告……那什麽勇!”


    木河得意地說,心想,當然是我,因為現在的我可不是以前的我了!


    他大哥木峰一家在剛失蹤的時候,正是他們一家水深火熱的時候,那時候官府是經常上門來查問的。隻要是姓木的,免不了查來問去,他們和木峰關係最近,也被盤問的最多,為此他們沒少在人前大罵木峰一家子。


    後來風聲沒那麽緊了,他們剛鬆了一口氣,沒想到有一天木氏一族的人突然都消失不見了,村裏姓木的就剩下了他們一家。


    全村嘩然的同時,他們一家也是又氣又怕,氣的是你們都走了就把我們扔這兒,難道我不是姓木的,不是木守成的種?


    怕的是以前姓木的人多,隻要是姓木的官府都要問,人一多就顯不出我們了,雖說我和那個雜/種/血緣最近,可我們的關係卻是很差,這事整個村都知道。現在姓木的就剩下我們一家了,官府一來,不就一下子就盯上我了嗎?


    就在他們一家詛咒痛罵的時候,卻發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每個月都會有不明身份的人給他們送銀子,而且一送就是九兩,九兩啊,還是月月都有,雷打不動!


    第一次他不敢要,可那人二話不說扔下銀子就走了,他們過了半天才哆哆嗦嗦地撿起了銀子塊,往箱子裏一丟,看都沒敢多看一眼,更別說花了。


    第二個月送來的錢他們還是沒敢花……


    第三個月,他壯起膽子去外麵買了兩斤肉,一家子大吃了一頓,心想就死也要做個飽死的。


    可是,接連幾天,什麽事都沒有發生,於是他就又買了好幾斤肉,全家大吃了兩三天。同樣的,還是什麽事都沒發生,他們這才放下了心,買新衣買首飾、大吃大喝起來。


    在懵懵懂懂的“幸福”中,第四個月的銀子如期而至,這回他們便坦然受之,不再害怕了。


    從那以後,他們一家就過上了夢寐以求的富家生活。管他呢,這錢既不是偷的,又不是搶的,是別人硬給的。


    他也隱隱的感覺到這錢定是和木峰木二丫父女脫不了關係,但那又怎樣?反正給錢的時候又沒人看見,就是到時候官府來查問,我們來個死不承認不就行了?


    姓木的都走了,哼!走就走吧,沒人管我們了,我們過的還更逍遙自在呢!


    得意之餘,就是溫飽思**了——我木河這麽有錢,不多納兩房小妾怎麽行?想起當年自己特別羨慕的木峰和劉地主,那呼奴喚俾的日子可是自己一直都向往著的,而現在,這種日子自己也可以實現了!


    於是,他準備去買兩個美貌少女,打算著白天給他們一家當丫鬟,夜裏用來給他暖/床。


    誰想他懷裏揣著錢,人剛到城裏錢就被偷了不說,還被街上的小混混們揍了一頓。


    一臉晦氣地回來,剛到家門口就聽到裏麵哭聲震天,嚇得他屁滾尿流,還以為是強盜搶了還是官府又上門抓人了。連滾帶爬跑進去,隻見木金貴鼻青臉腫地躺在床上,老王氏小王氏還有木金貴媳婦正圍著大哭大罵。


    他衝過去先探了探木金貴鼻子,沒死,還在呼著熱氣。他放下了一半的心,詢問怎麽回事。


    老王氏和小王氏又哭又喊的,半天才弄明白,原來是木金貴在鎮上調戲一個小姑娘,被人家父兄給臭揍了一頓。


    敢打我兒子?吃了熊心豹子膽了你!


    木河當下一挽袖子,就要帶著木金富去找那家子算賬,但還沒出門就被人給攔住了。


    攔住他的人就是給他們送銀子的那個人,那人坦言說,不但木金貴挨打的事有他們的份,就連木河被偷的錢都是他們做的。


    不等木河發火,那人又說,拿了錢就要安分點,吃喝可以,但是不能嫖,不能賭,不能欺壓弱小,若是犯了這幾樣,我們就一文錢也不再給你送了!


    冷硬的話讓木河嚇了一跳,又不太明白是怎麽回事。但人對於未知的事總有一種敬畏之心,他不知道這人和木家父女是什麽關係?為什麽要給他錢?又不知道這人為什麽又不準他找女人?但為了那源源不斷的銀子,他還是誠惶誠恐地答應了。


    果然,從那以後,隻要他們不犯/嫖/賭之類的錯誤,那錢還是照送。


    他雖然覺得意猶未盡,嫌這些人管得太嚴不近情理,但這天上不停地掉著的餡餅又讓他不敢越雷池一步。


    他,木河,從此就過上了這種又是幸福又是煩惱的日子。


    不過當後來他聽人說,縣太爺每個月的薪俸隻有五兩銀子的時候,他又平衡了許多——我雖然沒有縣太爺的地位,但我木河的月錢卻是你縣太爺的兩倍,還是一點心思都不用費就得錢的那種,縱觀整個橙霞縣,誰有我這麽大的福氣?


    但人一有錢了就老想著想顯擺顯擺。男人麽,除了色就是權了,色上是沒想頭了,那就往權上靠攏吧!大的不敢想,他就瞄上了這村長一職。


    王老頭老了,縱觀整個七裏坡,這下一任村長除了我木河還有誰能當?


    所以一聽王大爺說要卸任不幹了,他立馬打蛇隨棍上,接上了話茬。同時還頭一揚,雙手往身後一背,頗有幾分舍我其誰的睥睨一村的豪氣。


    “嗬嗬!”王大爺愣了一下,幹笑道,“木財主,你天天過的日子比神仙都快活,還當這個村長幹什麽,瞧這費力不討好的!”


    “王大叔,我這是為了給咱村的村民做好事,也讓你老早些歇歇,哎呀王大叔,我這可都是在為你著想啊!”


    “你不用這麽客氣,還為我著想!老頭子我呀,早把下一任村長定好,給縣裏報上去了,估計這兩天就該有公文下來了。”


    “啊?這麽快?”木河又驚又喜,“多謝王叔提攜了,小侄當了村長後一定不會忘記你的大恩大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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