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準備啟程了?”朝夏了然。


    “嗯”月溪點頭,一陣山風吹過,紅楓簌簌作響,一片亮紅悄悄溜走,在霧蒙蒙的天空中忽上忽下。


    “少主隻是小孩兒心性,君上該多包容些。”


    朝夏有些不放心地叮囑一句,少主離開後,君上閉關了三百多年,不過想也是,被親手養大的孩子罵冷血,任誰受得了。


    羲朝少主說的倒沒錯,若是遇見一高階修士追殺無修為的凡人,君上絕對會視而不見,即使她有那個能力製止。


    但羲朝少主不會,他心中自有章法,若是他覺得那人可救,便是僅有三分全身而退的可能,也一定會去拚一拚。


    君上問他,“若你救了一嬰孩,日後卻發現那嬰孩肆意為惡,殺人成魔,又當如何?”


    “即是為惡,自當斬之。”


    羲朝少主毫不猶疑。


    君上又問,“若你救一凡人,卻發現那凡人曾殺修士父母,害他顛沛流離,修士殺他不過因果輪回,你又待如何?”


    羲朝少主沉默。


    君上再問他,“若你救一凡人,凡人懼那修士報複,不知回報,轉口反汙你清名,你又待如何?”


    “你欲斬草除根,日後卻又發現修士一向嫉惡如仇,凡人卻是潑皮無賴,你又待如何?”


    少主沉默片刻,說“師父,就連神明也會隕落,何況我區區一隻山野小妖,如何做得到事事周全?”


    “但我的耳朵會聽,眼睛會看,心也會判斷,我不知道我對不對,但至少要問心無愧!”


    “所以,用別人的命來換你一個問心無愧?”君上嗤笑,“羲朝,你可真高尚啊!”


    狐狸最擅蠱惑人心,倘若她願意,黑白在她話中也可肆意顛倒。


    少主說不過她,卻仍堅持自己是對的,結果自然是不歡而散。


    之後,少主就離開了,封了自己的記憶,妖身放在紅豆杉那裏,妖魂注入人族一智力先天殘缺的小孩兒體內。


    在妖族,無智意味著這是食物,非我族類。


    人族也相差無幾,稍好一些,但境遇如何,朝夏想想大概也猜得到。


    “那便任他去。”君上在少主妖身上施了陣法,然後這麽對紅豆杉說。


    之後君上便開始閉關,並且封鎖了關於羲朝少主的消息,有人問,便說他在閉關。


    這一閉,就是三百年。


    江山易改,然本性難移。


    這次……


    ??楓葉輕飄飄落在狐狸麵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化,舒展至一兩米的樣子,乖巧巧浮在她麵前。


    “怎麽會?”月溪詫異,“葉風儀很好,他知道什麽是對的,什麽是錯的,他有明辨是非的能力,他知道自己想要什麽,知道自己該怎麽做,他有自己的道,我很開心。”


    葉風儀那樣根正苗紅,一顆紅心向太陽,笑起來暖融融的可愛到不行的後輩誰不喜歡?


    “何況,現在都什麽年代了呀,誰還搞什麽封建大家長製啊?”


    小孩兒心性?葉風儀可是成人了。


    月溪欣賞葉風儀,卻不代表她會過多幹預他的選擇。最基本的尊重還是要有的。


    ??“那便好。”朝夏一怔,而後釋然輕笑。


    “君上帶上這個吧。”


    拇指大小的圓珠子遞到眼前,精靈剔透,圓潤小巧,煞是可愛。


    “好啊”朝夏沒多解釋,月溪也沒多問。


    真情假意她自認還是分得清。


    即使她似乎有所隱瞞。


    狐狸跳上紅楓葉上,衝朝夏揮爪,“走了。”


    少女的身影逐漸淡入縹緲的雲海間,月溪收回視線,轉身,懶洋洋趴在楓葉大毯上。


    自製魔法飛毯,get!


    ***


    天湖山,狐狸洞。


    巨大的水流攜裹著縹緲的霧氣自高高的山崖飛瀉而下,徑直落入冒著騰騰熱氣的溫水湖裏。


    色彩斑斕的花兒熱熱烈烈繞湖開的爛漫,沁人的花香溢滿空氣,喬願懶散地泡在溫水湖裏,眯著眼睛去看岸上華衣羽氅神態驕矜的少女,嬌軟糜豔的聲音經溫水浸泡更添幾分啞意越發勾人,“喲,丹朱少君啊。”


    懶散帶著說不出的嘲意。


    “來我這破地方兒,不知有何要事?”


    那位,可實在是個大忙人!三天兩頭殺人放火,如今竟有空到她這兒來?


    嗬!喬願心中冷冷一笑。


    可見居心不良!


    “王上可真是說笑了”丹朱笑笑,一如既往地恣肆張揚,赤紅的妖瞳顯得愈發邪氣,“碧波仙府可是妖界聞名的洞天福地,不說其他,能養出公子離這般年輕出色的年輕人,可不讓人豔羨!”


    喬願不接她話茬,“舍孫不才,頑劣乖張,難堪少君稱讚。”


    丹朱倒也不在意,“隻是前幾日,在下聽聞,離公子在人族那邊可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呀!”


    “辛辛苦苦兢兢業業,一心與人交好”她彎眸笑,薄唇輕揚“又落得什麽下場呀?”


    “唉!”似模似樣一歎,眉眼間的笑意卻是遮也遮不住,“可真是善無善報,愚才當道啊!”


    丹朱赤紅的妖瞳一轉,定定看向她,“不知王上預備如何呢?”


    “問我預備如何?”喬願也懶得與她扯下去,嬌軟糜豔的聲音染上一絲不耐“我還想問,你又待如何?”


    “與我合作如何?”丹朱張揚的眉眼落下一抹森寒,語氣極是囂張“不識趣的人族,殺光不就好了。”


    她頓了一下,話語中多了幾分笑意。


    “想必泫丘冕上也會很樂意聽到這個消息。”


    妖族等級由低到高,化形,大妖,妖帥,妖王,妖君,妖帝,妖尊,妖君往上都是些不出世的老妖怪了,實力究竟怎樣誰也不知道,也就亂叫一氣。


    譬如桓越,實力雖高於妖君,但妖界公認的尊稱卻是“妖君”。


    冕上,即無冕之王,多用來稱妖帥級別的大妖,亦或是各大妖族直係的繼承人。


    這裏的泫丘冕上,取後者。


    泫丘,天狐王喬願幺子,公子離的父親,死於人族之手。


    幺子,卻能越過幾個兄姐成為喬願欽定的繼承人,並且死後其子由喬願親手撫養,足以窺見其在喬願心中的地位。


    丹朱看著她愜意笑開,妖紅眸裏閃過一絲誌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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