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海棠實在是太累了,昏昏沉沉間感覺好像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但是又聽不真切,隻覺得這個聲音有些耳熟,她在一片虛無之中摸索著前進,卻遍尋不到喊自己的人。


    忽然聽到一陣小娃娃的奶裏奶氣卻極具爆發力的哭聲,她轉身要尋,緊接著一陣失重感跟著傳來,祝海棠猛地驚醒。


    她喘著氣,微微張大眼睛,熟悉的床頂告訴她此刻還在夏侯憬的乾坤殿。


    夢終究是夢。


    眼前忽然探過來一張略顯憔悴的俊臉,夏侯憬的額頭直直垂下來,碰到了她的,感受了一會兒,似乎鬆了口氣,“海棠可算醒了。”


    想起這個他就一陣後怕,人生第一次對於祝海棠之前鬧騰說的那些話萌生了讚同之意,若是真的如此艱辛,那便不生了吧······


    尚不知情某人已經產生了動搖想法的祝海棠放鬆身體感應了一下身上的痛楚和疲憊,一隻手輕輕摸了摸自己的腹部,那裏平坦一片,頓時恍惚,“出來了?”


    夏侯憬的手覆到他的手上,低歎道:“出來了。”


    祝海棠一時心裏五味陳雜,不知道該作何反應了:“他在哪兒?”


    夏侯憬命人把孩子抱了過來,祝海棠被夏侯憬攬住腰坐起來,身後被塞了枕頭,看著遞到自己跟前的小家夥,她一臉遲疑:“這個······是我,我生的?”


    夏侯憬失笑:“當然是海棠生的,朕的海棠辛苦了。”


    一句話,險些讓祝海棠落下淚來,原本她現在就是敏感時期,聽到這樣一句溫柔安慰的話,仿佛是將她心中的委屈挖出來再輕輕撫平一般。


    祝海棠稍稍平複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怯怯的伸手,在一旁奶娘的指示下小心翼翼的把孩子摟了過來,哪怕帶著繈褓,她還是能夠清晰感受到他身體的柔軟,很輕,那重量像是抱著一隻小貓咪。


    小皇子的臉龐小小的,還沒成年人的巴掌大,皮膚嫩嫩的,泛著淡紅的血色,小鼻子小眼睛小嘴巴,看上去還有點醜醜的。


    祝海棠心裏湧起熱潮,她眼淚汪汪抬起頭來,“真是我生的?怎麽看上去一點都不像我呢?怎麽會這麽醜?”


    眾人:“······”


    就連夏侯憬,在聽到祝海棠這般認真的抱怨之後都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他耐著性子,聲音溫和的安慰道:“再過幾日長開些,就能看出來了。”


    小家夥被她抱著打了個哈欠,竟閉上眼睛睡了過去,祝海棠呆呆盯著他看,總覺得就跟一個仿生娃娃一般,有些神奇,看著看著就忍不住傻笑,“醜萌醜萌的,就是皮膚怎麽這樣,是生病了嗎?”


    她總感覺小皇子皮膚不健康,不如她以前見過的寶寶白嫩。


    一旁的奶娘立刻笑道:“回皇後娘娘,剛出生的孩子都這樣,過幾日就好了。”


    夏侯憬低頭撥開繈褓,與她一同看著那沉睡的小家夥,祝海棠回憶穿越過來的日子,鼻頭一時發軟,心裏更是酸酸漲漲,情緒複雜至極。


    從一開始認為會被夏侯憬剖腹取子死無全屍,到如今平安的生下這個健康的小生命,他的身體和精神都受到了極大的折磨。她一直擔心自己會死,會被夏侯憬殺死,或者死在生產的床上,如今一切終於塵埃落定,恍如隔世一般的日子離得她似乎漸行漸遠了,她陡然湧出一股疲憊至極的感覺,好像繃緊的心弦一下子放鬆,忍不住朝夏侯憬肩頭靠去,“您派人通知我哥哥了嗎?”


    夏侯憬對她一醒來就提哥哥心生不悅,但還是道:“去了。”


    祝海棠又問:“陛下給他取名字了嗎?”


    “取了。”


    “叫什麽?”


    “姓夏侯名煊(xuan),字長顧。”


    “字?怎麽出生便要給字呀?”


    “是小字,成年字屆時再取。”


    祝海棠仰起臉,道:“那陛下的字是什麽?”


    “朕無字。”夏侯憬托著她抱孩子的手,道:“沒有人為朕取字。”


    祝海棠眨了眨眼睛,腦子裏好像突然閃過了什麽,她主動安慰道:“其實我也沒有字,我們神仙都沒有字。”


    夏侯憬輕笑,溫柔抱住了她。


    祝海棠好奇道:“那他這名字,分別有什麽寓意嗎?”


    夏侯憬便開口為她解答:“‘煜’,是朕要他一生榮耀,如火如光,明亮而傑出超群,不做泛泛之輩,方為朕之子孫。”


    祝海棠心知他一生艱難,見過太多黑暗,向往光明也是人之常情,想到這兒,便下意識用腦袋輕輕蹭了蹭對方的臉頰,帶著些許安撫的意味,問:“那字呢?”


    夏侯憬沉默片刻,低聲道:“願歡常顧我妻,願喜常顧我兒,願卿······常顧我之。”


    祝海棠心髒忽然收縮,像是被什麽東西刺了一下。


    他為皇後和小皇子求平安,求歡樂,為自己求得竟然是······一個人。


    夏侯憬眸子一向漆黑深邃看不到底,可這一次,祝海棠卻破天荒的讀到了一些東西,卻像是攏著一團迷霧,隻能意會,很難言傳。


    她下意識露出笑容:“那我求,求陛下長命百歲,福如東海。”


    夏侯憬眯眼,這並非是他期望的回答,“朕不稀得長壽。”


    祝海棠眼珠兒剔透,似乎沒懂他的意思,夏侯憬跟她對視片刻,若有所思道:“不過海棠貪生怕死,朕還是活得久一些好。”


    祝海棠不滿:“誰怕死了?何況您活的久一些,跟我有什麽關係。”


    “朕若是先死,肯定要拉海棠陪葬的。”


    祝海棠:“······”


    她有些遲疑的看向夏侯憬,懷疑對方在開玩笑,可對上男人含笑的眼睛,她立刻明白這並不是玩笑,如果下一秒夏侯憬嗝屁,付臨絕對會拿著刀子來找她。


    背後汗毛都豎起來了,她不由得吞了吞口水,默默抱緊了懷裏的小寶寶,悶聲道:“哪有您這樣的······”


    夏侯憬因她的反應而失笑:“朕逗海棠呢。”


    嗬嗬,那還真是好笑呢。


    祝海棠心裏打鼓,卻沒有再跟著胡說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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