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徐欽,在得知朱棣回京的這個消息後,便胡思亂想了大半天。一方麵是在思考這件事對朝局的影響,另一方麵則是在考慮怎麽和朱棣搭上線。


    他以前看過一個姓楊的特務頭子,先是陰差陽錯,勾搭朱棣的小姨子,然後又暗中以極高的特務工作水平,幫朱棣靖難成功的故事。


    但自己想要複製那個模式難度很大。且不說自己絕對不可能勾搭朱棣的小姨子,也自認為在諜報工作方麵並沒有什麽太多的天賦,就算是一定要這樣搞,拖著這麽大一個徐家肯定是沒有搞頭的。光棍一條,自然是敢打敢拚,可徐家這一攤子壇壇罐罐一大堆,真要是搞砸了,後果難以想象。


    朱允炆看起來文縐縐的,一副憨厚老實樣子,然而皇帝當殿手刃臣子,也算是曆史上的一幕奇景了,加上逼自己親叔叔舉家自焚等一係列的舉動。徐欽可不敢把他看做是一隻人畜無害的小白兔。


    因此徐欽可以站朱棣的隊,但卻不能不考慮撕破臉之後朱允炆的報複,尤其是惹毛了他之後,徐家會不會被滅門的問題。代價太大,不由得他不好好思量,這或許也是常說的有得必有失。自己獲得這個身份好處自然多多,卻也就失去了那種光棍一條,敢拚敢打的快意。


    另一方麵來說,如果自己選擇守著這份家業,這個魏國公的爵位,混吃等死,倒是什麽都不用做。可既然有了這麽天大的機遇,若是真的什麽都不做,就這樣眼睜睜看著無數大好兒郎在內戰中馬革裹屍,山東河北百萬百姓流離失所,也放棄了自己成就一番事業的可能性,這實在是讓人難以接受。正所謂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既要死死抱住朱棣的大腿,又要注意別惹毛了朱允炆,以保護自己,保護這一大家子不受傷害,看來這個遊戲的第一關也並不簡單。


    他想的這些東西都是萬萬不能對任何人說的,所以在采蓮的眼中,自己少爺就是在院中的凉榻上發半天的癔症,小丫頭心裏哀嚎了半天“少爺真的傻了!少爺真的變成傻子了!”又是被自己嚇得泫然欲泣。


    不過還好,到傍晚的時候,燕王的請帖一送過來,少爺倒是馬上恢複了正常。


    而這一封請帖,一下子就幫徐欽解決了兩個問題!


    經過簡單的問詢,徐欽知道了朱棣此次邀請的人不僅有自己,更有徐家上下幾乎所有數得上號的主人,包括徐輝祖兄弟、兩位大小姐,以及徐欽兄弟。另外,還邀請了一部分尚未就藩的藩王兄弟、公主姐妹及其駙馬,美其名曰家常小聚。然而從朱棣如此急切的動作上來看,他的內心其實還是非常騷動的。


    同時這也給徐欽提了一個大醒!現在還是洪武二十六年,如果不出意外,朱元璋還有四年多近五年的壽命,朱棣當前的第一選擇,或者說他現在唯一的想法就是爭奪儲位!而且這當中的運作空間不小!


    那徐欽的的立足點也應該是幫他把朱允炆這個儲君的位置給搶了,而不是傻不拉幾的去幫他搞什麽靖難!打打殺殺的多沒意思,尤其是搞內戰,簡直粗糙!


    有這幾年內戰的時間,關照一下北邊兒正在搞分家,打成一鍋粥的成吉思汗子孫那多好?說不定北方就從此徹底平定了。平定了北方,帝國就可以專心去關懷更北邊,又或者是南邊,再或者是東邊、西邊,哪一處不是金山銀山?


    一隻蝴蝶扇一下翅膀都能在半個地球之外掀起風暴,一場百萬大軍級別,持續近四年的內戰發生與否,對曆史進程的影響有多大?


    至於怎麽幫這個忙,當然還得好好思量思量。這件事的難度自然也不低,同時也具備極大的危險性,畢竟曆朝曆代,爭儲這件事都是個高危工作。


    不過以徐欽對曆史進程的熟悉,尤其是對接下來秦王朱樉、晉王朱棡均先於朱元璋死去這個關鍵事件點的了解,加上他的特殊身份,隻要稍微努一點力,達到在這當中施加影響的程度不難,要達到這個既定目標也並非不可能。至少比明刀明槍、上百萬大軍擺明車馬打仗要好得多。


    於是接下來就該是思考怎麽和朱棣結成死黨,又該怎麽推進下一步的計劃的問題了…


    次日午後,徐欽再度整理了一番思路,便早早去對麵燕王行轅赴宴。


    這處原吳王府雖也是中山王府的地盤,並且兩座府邸實際上就隻是隔著大功坊大街對門相望,不過由於徐家人忌諱朱元璋的疑心,除了派下人打理此處宅院,實際上平日裏並無徐家人在此常住,對外號稱也是別府花園。因此徐欽這十幾天來,還沒有來得及過來仔細看看這瞻園前身。


    今天這大致一觀,徐欽就發現後世所謂的重建,實際上也就是真正意義上的重新修建了,這座王府現在的樣子和六百年後即是說是天淵之別也不為過。除了主體建築靜妙堂和扇亭等少數地方主體格局差不多之外,也就隻有中式傳統建築的風格還依稀有些後世瞻園的影子。


    徐欽雖然來得早,但等他被燕王府內侍領進去的時候,卻已早有其他人到了。現場眾人皆是便裝,但那幾個年紀不大,甚至明顯比自己還小的小夥子,大概就是朱元璋的小兒子們;另一邊還有兩三對年紀各異的夫婦,應該是已婚的公主及其駙馬;最令徐欽詫異的是,最角落還有好幾個聚在一起嘰嘰喳喳的青春少女,看來除了自家的兩個小姑姑之外,還有不少未婚的公主也來了。


    不過徐欽很清楚自己此行的目的,馬上整理好思緒。雖然他其實並不認得朱棣,但這並不妨礙他快速辨別出誰是朱棣。皇帝在宮裏,秦王、晉王也不在京師,廳中主位上坐著的自然就是當今皇四子、燕王朱棣。


    隻見其約莫三十出頭,長得膀大腰圓,看來朱家漢子體質偏壯的傳聞確非空穴來風。不過由於其正值壯年,且經常領兵作戰,倒也算不上真正的肥胖,更多是一種健壯。一張典型的國字臉,端正的五官配上幾整齊的胡須,自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光是這賣相就非泛泛之輩。


    “侄兒拜見姑父,聽聞姑父斬將奪旗、掃滅群寇,侄兒心向往之,唯憾不能親臨陣前,隻得遙祝姑父武運昌隆,再建奇功!”現如今,在沒有什麽其他話題能比誇讚他的軍功更能博取燕王殿下歡心,同時還讓人挑不出任何毛病的話題了。


    “哈哈哈!兀那木楞小子,沒想到幾年不見,變得如此油嘴滑舌啊!哈哈哈哈!”


    徐欽沒想到,傳說中殺人如麻的皇帝,一張口竟異常平易,尤其是字裏行間,都透著一股:我把你當大侄子的親切模樣。不管他是真情還是假意,這始終都是個非常積極的信號,在大致有個底的情況下,徐欽的心情也放鬆了不少。


    “侄兒實話實說,何曾油嘴滑舌?男兒自當帶吳鉤,封狼勒燕快恩仇,侄兒亦想做咱們大明的冠軍侯,不如姑父北歸的時候,也把侄兒捎上吧!”


    “呃…就你小子這身板,真要上陣殺敵,怕是還得再苦練個十年八年的!再說了,把你帶去北疆,怕是你爹就得抱著你祖父的靈位殺上我燕王府了!”聽他這麽說,朱棣也是微微一愣。


    朱棣這話,馬上引起了一片哄笑聲。


    “欽哥兒,我看你還是再好好練練騎術,莫要再跌下馬,再談做不做得冠軍侯的事情吧!哈哈哈!”


    馬上旁邊就有不知哪個親王接過話頭,拿之前他摔下馬的事情開玩笑。徐欽聽他的口吻,明白他應該是和自己熟識的,更不會因為這個小小的玩笑就惱了,正打算繼續和他們插科打諢一番,拉近一些彼此的距離,誰知道半路殺出個程咬金。


    “就你還出息了,還冠軍侯!”


    隨著一個清麗的聲音在耳旁響起,徐欽遭到猝然的重擊,毫無防備之下,即使是隔著好幾層布料,他也感到自己腰間傳來一陣鑽心的劇痛!


    握草!哪兒來的瘋子?!竟在諸多王侯麵前公然襲擊國公繼承人?!


    徐欽雖然被這一記突襲搞得有點懵,但基本的理智還沒有喪失。他明白,在這個場合中,他的身份實在是不高,更沒有隨便發飆的權力,何況人家明顯是認識自己的,這樣做明顯是帶著一種有恃無恐的囂張氣焰,反手一個擒拿加背摔肯定是不行的。


    不過他也並沒有傻扛著,迅速閃身掙脫,從中場移步到了朱棣的主位旁邊,從剛才的情況來判斷,這種行為也不算太失禮,至少應該還不至於引起大家的反感。果然,朱棣等人並沒有表現出任何不滿,反而是又發出了一陣爽朗的笑聲。


    徐欽這才有空去看那個對自己施以毒手的人,隻見她穿著一身在這個地方顯得極為普通的鵝黃色錦緞襦裙,同色係的短款齊腰比甲,簡約而不簡單,平淡中襯出其氣質非凡;而梳著一個帶有劉海和鬢角的變種雙丫髻,又更添三分嬌俏,唇紅齒白、豔若桃李,但卻心如蛇蠍!此時自己的後腰估計都已經是青紫一片了。


    “好啊!還真是出息了,竟敢忤逆本姑姑!”俏麗女子見他居然跑得比兔子還快,也不來追趕,隻是站在原地,一邊雙手叉腰努力做出一副極為嚴肅的表情,一邊開始張嘴就給他扣帽子。


    經她這一句話,徐欽大致明白了此人的身份。她應該是自己兩個沒出嫁的姑姑之一無誤,而且從年齡推斷,定然是三姑姑徐妙錦。


    看著賣相倒是不錯,雖還未徹底長開,但其姿色已初露鋒芒。其實她單論五官並沒有什麽驚豔的,可自有一種老徐家風格的中正,當然也不是徐輝祖那種方方正正的黑麵神模樣,而是一種女子特有的溫婉靈動的鵝蛋臉龐。嗯,確實是很靈動就是了。


    總之是那種整體上極為協調,乍一看並不會感覺到驚豔的風格,卻又幾乎挑不出任何毛病。個子不算特別高,有一種江南碧玉的水潤風采,想來是更多地繼承了其母的美貌。


    同時,站在那裏,又有一種淡淡的獨特氣質,一看就倍兒有一股高貴範兒,也難怪後世傳言朱棣這個姐夫想打這件小棉襖的主意。不過看她這個性格的惡劣程度,恐怕傳說中的“婉拒”,想必應該是史官大人非常照顧永樂大帝麵子的春秋筆法。


    然而徐欽貿然吃了這麽大一個虧,而且他心裏其實對這個姑姑並沒有什麽太多的認同,更沒有什麽敬畏之心,就算礙於理智不敢從身體上找補,卻又哪肯生吃這個虧?


    “姑姑此言差矣!侄兒何曾忤逆姑姑了?倒是姑姑不分青紅皂白,突然對侄兒施以毒手,未免有為長不尊之嫌!”


    “你!”


    沒想到他作風大變,竟如此大膽,非但當場就將事情揭到台麵上,而且還直接懟了回來,徐妙錦縱使生就一副伶牙俐齒,但一時毫無準備之下也不禁為之氣結。


    旁邊看戲的朱棣等人,見到這副奇景,也不禁為之一愣,然後又是哄堂大笑。


    “好了好了,都是大人了,妙錦你就不要總是找欽兒的麻煩了!怎麽說這小子以後都是要做國公的。”等笑夠了,眼見自己這個刁蠻的小姨子臉色由紅轉紫,怒氣值明顯快要滿槽了,朱棣才出麵做和事佬。


    徐妙錦一時無奈,也就借坡下驢,隻不過在她拂袖而去之前,那看向徐欽的眼神,怎麽看怎麽像是黃蜂尾後針的危險鎖定信號。


    經過這麽一鬧,現場氛圍愈加輕鬆。此時帝國高層還緊緊圍繞老朱同誌這個絕對核心的絕對領導下,一點看不出數年後爆發百萬級內戰的苗頭,縱使有些水下的交鋒,那也是絕不能搬到台麵上的事情。因此這一撥帝國高層之間的關係算是非常融洽,皇子公主身份尊崇,而徐家也是帝國副核心,還有錯綜的姻親關係,也算得上是一家人。加之平日裏這些人也都是熟識,在這種私下聚會裏麵,倒是沒有太多的尊卑之別。


    小小風波之後,徐欽也順理成章地加入了會場的核心討論區。


    這一區域自然是以朱棣為首,其他幾個年紀不大,但最靠近他的,應該是尚未就藩的藩王;而稍外側一些的兩個,從氣質上來說就矮了一頭,年紀也相對大一些,估計是兩個駙馬。而以徐欽的身份,雖勉強也能加入這個區域,但肯定是敬陪末座的份。


    眾人聊的內容其實主要也都是一些奇聞異事,當然了,朱棣作為戰功赫赫的統邊藩王,在談及千裏冰封的北國風光時,多多少少也會提及一些邊疆的戰事作為談資。


    徐欽坐下之後,剛開始的一段時間都是以完全的旁聽為主。倒不是他不善言談,反而若是敞開聊,他自信一個人就能聊垮在場的全部,隻是他麵臨一個最大的問題:不認識人!


    這些人除了朱棣之外,肯定都是常住京師的,而且從剛剛的言談中可以看出,他們都熟識徐欽,要是貿然交談,連人家的身份都搞不清楚,一旦有個失誤,被當成傻子不說,還有可能平白得罪人。所以徐欽花了小半個時辰認真做聽眾,這才大致搞清楚了每個人的身份。


    三個年輕人分別是朱元璋第二十、二十一、二十二子,韓王朱鬆、沈王朱模、安王朱楹,這幾位王爺年紀都比自己小不了多少,最小的安王朱楹大概也有十二三歲,在封建時代的皇家,加之朱元璋對眾皇子的教育都抓得還算不錯,所以這個年紀也是能夠理事的了。至於再往上排序的藩王們,估計是全都已經就藩;更小的,估計就是在那堆年輕女子當中被逗來逗去的小家夥了。


    兩位駙馬倒都算是名人,其中看起來年歲稍長的是寧國公主駙馬梅殷,年紀略輕的則是懷慶公主駙馬王寧。


    梅殷自不必說,此人乃是朱元璋在眾多駙馬之中最為看重的一個,同時也是在臨安公主及其駙馬李琪,因李善長案被流放之後,事實上的京師駙馬公主之首。他未來成為了托孤大臣,直接奉朱元璋的遺詔輔佐朱允炆,甚至一度成為了靖難中的南軍主帥。不過他搞教育是一把好手,領兵就有點太過勉強了,幾十萬人在淮河防線坐看朱棣孤軍深入直取南京,最後又書呆子脾氣發作,卻又不敢再和朱棣打下去,降得不幹不脆,弄得裏外不是人,最終據說是被永樂朝著名奸臣紀綱派人給推到金水河裏淹死了。


    而這個王寧雖不如梅殷受朱元璋看重,經曆也沒那麽波瀾壯闊,不過他也在朱高熾兄弟北逃、建文朝廷泄密等關鍵事件中也有著不少的戲份,所以徐欽也算是對他有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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