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聖帶著新帝的旨意和支援踏入北定關那天,淩嫣與棋聖的會談不歡而散,棋聖固守城池,而淩嫣主張主動出擊。而北周傅玟帝高調複出,願以舉國之力,鏟滅魔族,報長鎮樓之仇。淩嫣與傅玟帝不謀而合,兩軍雙線出擊,一路斬殺魔族,深入魔族腹地。


    魔族腹地幹旱無雨,寸草不生,狂風大作,黃沙漫天,刺骨的魔息隨著風沙撲打在人們身上,身體上的寒冷與不適仿佛深入骨髓,激發心底的不安和惶恐。


    行軍到此絕處,戰意滿滿的軍伍有些打退堂鼓,現在這支疲憊之師,隻撐得起最後一戰。


    突然周圍的黃沙乍起,逐漸凝成一股漩渦,漩渦之中隱隱的黑影驟然出現。


    “魔君!”傅玟帝最先認出這異象的根源,下達緊急軍令,讓全軍備戰。


    失去魏潛的軀體,魔君像一種蒸汽和影子,沒有人能重傷他,可他卻保留著魔族最後吞噬的本能,那風中得漩渦猶如張開的大口,不斷有士卒人仰馬翻,被風沙裹挾著拖入漩渦,消失的無影無蹤。


    恐慌猶如瘟疫一般橫行,隻聽見風中裹挾著的嘶啞的笑聲,仿佛四麵八方灌入眾人的耳中。


    “魔是除不淨的。”那笑聲說道,“哪怕人族現在占著上風,你們也除不淨我們。我們會蟄伏,我們會再次興起,我們會一次一次衝擊你們看似堅不可摧的關卡。你們敗不起,但我們可以輸無數次,隻要贏一次,我們就是最後的贏家。”


    淩嫣眯著眼盯著那一團不成實體的黑影,手中的風火棍再耍的虎虎生威,也毫無用處,挫敗感和荒唐感油然而生,竟然第一次生出不戰而退的心思。


    傅玟帝在這一片哀聲當中絲毫不退,她迎著仿佛人力不可戰勝的魔君,從容說道:“魔君倒是信心滿滿。魔君蟄伏的這一覺睡得夠長,連為蕭乾帝賣了近十年命也不知,好不容易借著魏潛的軀殼從蟄伏當中醒過來,又被南陳諸位聖人逼得失去肉身,現在空留威脅又有什麽用?我人族何必時時與你魔族交鋒,隻要逼得你魔君永遠蟄伏,所謂輸不起,根本無從談起!”


    魔君被傅玟帝的狂言吸引,那漩渦轉向傅玟帝,詭異的聲音提高了兩度,達到折磨人耳的程度。


    “你是求來女媧轉世的人族君主。”那聲音不似詢問,隻是陳述,“你本來是有大氣運的,天下都該落入是你瓠中,可你偏偏用這份氣運去求來不複當年的女媧轉世,所以這天下之主的位置與你無緣了。如果沒有她,不會有雁山一戰,更不會有南北失調,難道你不怨嗎?”


    魔君這話信息量極大,唬的身後追隨的人都吸了一口涼氣,北周少量知道內情的人,他們的目光飄向薛栗身旁的二殿下,一種微妙的情緒在人心中升起。


    “如果”是一種最沒用而又最誘人的假設……


    魔君得反間計簡單粗暴,卻不得不說好用得很。徐願感知到身上願力的聚散,進而敏銳地察覺到人心的向背,她不怨盲從的愚人,隻是鄭淵與紫珞白澤來的晚了些,不能在願力全勝之時動手。


    傅玟帝絲毫不退縮而反諷道:“魔族那套攻心的手段對我無用,我從來不信氣運,不信願力,我隻信我命由我,事在人為。雁山一戰,怨蕭乾帝心懷鬼胎,怨北周神獸叛主,更怨我北周實力不足,絕對怨不得我二女為國盡忠。”


    傅玟帝這振聾發聵的話喚醒不少迷失的心神,仿佛一劑強心劑注入徐願身上,強大而存粹的願力在徐願全身周轉。這份信任讓徐願無以為報,一種直覺在她耳邊叫囂著,就是時候了,就是現在。


    魔君不愈與他不能誘惑的硬骨頭多廢話,一陣狂風伴隨著一道如長舌一般的魔息衝向傅玟帝,傅玟帝周邊的護衛拚命去擋,但卻像保齡球一般要麽被撞飛,要麽被攔腰截斷。傅玟帝不躲不避,手中的刀鋒做好最後一搏的準備,然而隻見一道雪亮的光閃過,隨後一聲洪鍾一般巨響,剛剛周邊凝聚起來的陰寒之氣被驅散。


    徐願出現在傅玟帝的身側,手中的落雪刀護在身前,薛栗緊跟徐願身後,斷金刀在刀鞘中躍躍欲試。


    “數月不見,魔君就隻剩下逞口舌的能耐了?”徐願譏諷道。


    那漩渦刮起的狂風仿佛停滯了片刻,反唇相譏道:“數月不見,你確實長進了不少,但是距離你全盛時候還差得遠,你待我也無可奈何。”


    徐願笑了笑道:“我不指望能把你如何,可魔界與人界融合太久了,是時候該分開了。”


    魔君仿佛聽了玩笑話一般爆笑道:“就憑你一縷不知被輪回捶洗多少次的殘魂嗎?”


    徐願不做無用的口舌之爭,她當即立斷地劈下第一刀。


    ***


    巫山震顫,紫珞與白澤紛紛奔出,隻見那神殿仿佛被巨力拉扯,尖銳的山石憑空拔高,隨著山體拱向天際,可山頂之上的雲層仿佛千斤重,壓製著不斷隆起的山體,兩相競爭,一時間地動山搖,兩位仙子也有些惶惶。


    “娘娘當真……”山體炸裂的巨響將白澤的聲音掩蓋。


    鄭淵提著箜篌,仰天望著越來越近的天,在轟隆巨響中對猶豫不決的紫珞何白澤吼道:“你們還奢求什麽?神廟注定毀於此,神祗也注定隕落,你們是想助娘娘最後一臂之力,還是想當即命喪於此?”


    碎石打亂了鄭淵一絲不苟的長發,在配上她聲嘶力竭的喊話,竟有一種末世來臨的瘋狂之感。


    巫山之巔的尖角撞上天的一側,威脅著要再捅出一道大口子,正在此時,紫珞奪過鄭淵手中的箜篌,信手波動一根弦,一聲顫動著的琴音繞著山體飄動三圈,仿佛凝固了時間,連墜落的巨石也緩了幾秒。


    “我們走!我們遵從娘娘旨意!”白澤握住紫珞的手,在這奪來的生機中從山頂跳下,落入雲層。


    鄭淵猛地踏了一腳,腳下巫山之巔炸開,而鄭淵也瞬間離開,了無蹤跡。


    ***


    臨安城內風雨欲來,蕭坤雖坐在寶座之上,卻被丹陛之下的臣子逼得難以喘息,傅階站在群臣首位質問到:“魏衍,我且問魔君以魏潛的身份是如何逃出蘭宮的地牢?你在聖人麵前,如實回答!”


    武聖盯著魏衍,仿佛要將魏衍盯穿。


    魏衍喃喃道:“我不知。”


    瞬間地動山搖,緊閉的殿門轟然大開,殿內的常燃燈被吹的四下搖擺,一如這氣數將盡的江山。


    “你當真不知?”傅階毫不客氣地質問道,隨著傅階話音落下,一聲炸響,唬得文武百官也顫顫巍巍。


    國師沈原幽幽地說道:“這是大地之怒。”


    魏衍抖得如同篩糠,他瞄了一眼同樣麵如土色的蕭坤帝,終於下決心指認道:“是陛下,是陛下與魔君達成協議,放走魔君。”


    此話猶如霹靂在群臣耳邊炸響。


    當年書聖接替徐長風保住蕭坤王爺,自然將蕭坤藏匿在蘭宮,而蕭坤聽聞魏潛入魔,他第一時間做的事情不是去防備,反而是在棋聖的看守之中撕開一條大口子,讓魏潛逃了出來找蕭乾帝的麻煩。他這事做的隱秘的很,但是他沒想到當時被關入地牢驚嚇到昏過去的魏衍聽到他與魔君的一番交易。


    也正是因為他曾於魔君打過交道,這才不想禦駕親征再去碰魔君的黴頭,生怕魔君將這件事情抖落出來,直接抹殺他即位的正統。


    蕭坤慌亂地想辯白,可是丹陛突然塌陷下來,眾臣慌張不已,顧不得舊主安危,一心想逃離此地,仿佛無主的羔羊。


    傅階放下逼問蕭坤,反過頭來喝令群臣:“去神廟,求女媧娘娘!”


    這一聲令下,仿佛給了眾人主心骨,眾人如潮水般推搡著逃出大殿,奔向神廟的方向。


    傅階剛移步到殿門口,雷鳴劍橫在她脖頸之上,傅階回頭望去,淡然地對武聖說道:“你不會真的想這麽做。”


    ***


    黃沙如巨浪一般翻滾著,黃沙之上的眾將士猶如陷入風暴之中的一葉孤舟,在茫茫黃沙之中辨不清來路,也尋不到出路,隱藏在四周的魔族趁機撲來,將慌亂之中的將士衝的人仰馬翻。淩嫣惶然地嘶喊著,卻仿佛困在昏暗的銅牆鐵壁之中,不知敵軍,更不知友軍。


    傅玟帝被黃沙迷了眼睛,在馬背上的顛簸讓她頭痛欲裂,胯下的愛馬驚慌地嘶鳴一聲,撒腿逃離,傅玟帝突然經曆一陣天旋地轉,跌落馬背,引起一陣驚呼。薛栗緊緊抓住傅玟帝的手臂,避免她被卷起的黃沙掩埋。


    薛栗揚起斷金刀,奮力插在黃沙之中,一招“定風波”,終於穩住了傅玟帝的身形。


    徐願被裹挾在旋風之中,風中的黃沙如同無數針尖刺在徐願的臉上,可是頭部的眩暈掩蓋了臉上尖銳的痛感,她努力睜大眼睛,尋求著被魔君遮掩起來的命門。


    魔君嘲諷地笑道:“你放棄吧,還不如我吞了你們所有人來得容易。”


    漩渦伴隨著魔君的話語而一開一合,讓徐願尋到規律,閉著眼孤注一擲地向那翕動的一點戳去。


    黃沙失力一般沉澱下來,黑影被迫從漩渦之中撕裂開來,在青天白日之下遊走。


    徐願力有不逮,本來隻能眼睜睜瞧著那黑影遁走,突然一陣鏗鏘之聲遙遙傳來,一段白綢忽然而至,攔住魔君的全部退路。


    白澤和紫珞翩然而至,對徐願遠遠地行了一禮,隨後便全心全意施法,讓音律和白綢將魔君鎖得更緊。


    魔君怒視著白澤與紫珞,哼笑道:“不過兩個小童,現在也稱氣候了?”


    魔君話音剛落,白綢紛紛炸裂,紛紛揚揚地散落滿地。


    紫珞改一個音,飄落的白綢在空中凝固了數秒,化為無數尖刀,朝著魔君飛刺過去。


    魔君輕鬆躲避,但是飛刀滑過的軌跡織成一片大網,再次攏住了魔君的身影。


    “真是難纏得很。”魔君恨恨地說道。


    徐願得了片刻緩衝,脫力的雙手再次握緊落雪刀,她凝重地望著魔君的方向,低聲默念一串咒語。


    瞬間大地的四極天柱明顯抖動了一下,神龜留下的四根支柱猛地縮小,苦崖的方向傳出一聲低吟,四下的土地龜裂開來,苦崖被攔腰折斷,一個不斷隆起的土坡代替高聳的苦崖。


    “神龜。”徐願歎道,“終於來了。”


    隆起的土坡突然探出一頭,一聲嘶吼,天地變色。


    失去四極支柱的天仿佛塌了下來,眨眼間,天地間日月無光,清濁不分,天與地之間巨大的吸力將毫無實體的魔君像青煙一般吸了上去,魔君不情不願地掙紮著,卻終究抵抗不了天地之力,被迫從人界驅逐。


    塌下來的天忽然間撞上巫山之巔,驚雷一般的巨響之後,天幕再次撕開一條裂口,洪水帶著雷霆萬鈞之勢從巫山之上滾滾而下,誓要將巫山之下的廣寧城化為一片汪洋。


    徐願飛躍著向巫山衝了過去,隔斷奔流不息的水流,一把將落雪刀插入巫山搖搖欲墜的山體。


    轉瞬間,滴水成冰,剛剛還氣勢洶洶的流水被生生凍成堅冰,並且冰層逆著水流而上,將源頭的漏洞冰封起來。巫山被冰層覆蓋遠遠望去,仿佛神女一夜白頭,而徐願被牢牢地封在自己的封印之下。


    天地歸位,遙遠的東方重新升起一輪圓日,東升西落,一切如昨。


    ***


    傅玟帝自此一戰後,身體大不如前,徹底退居幕後修養。而南陳的蕭坤失去民心,被趕下皇位,傅階誕下腹中的遺腹子後,成功上位,合並北周與南陳,改國號為“承平”,此後南陳與北周再無分別,南陳與北周世家融為一體。


    戰事消弭,武聖雖不服,卻不怨再興戰火,隻辭去聖人稱呼,歸隱山林。


    武聖女兒常鍾不願放棄父親聖人之位,設壇比武,敗落在關澈手中,關澈斬獲武聖桂冠,更俘獲美人芳心。


    何怡的虛無之境救下無數黎民,不屈“畫聖大弟子”之名,繼承畫聖之位,自請留在蘭宮,音修夏昱自願留在何怡身側。


    趙悅與趙裕祭拜過死去的親人,趙裕遊曆天下,實現最初結識天下英才的夢想,而趙悅陪著薛栗守在巫山之下。


    紫珞與白澤自毀神格,留在臨安藥鋪做掌櫃,借巫山之名廣招門徒,將調香這一奇淫巧計抬到臨安風行。


    神龜斬斷與鄭家的契約,忘卻前塵,繼續留在苦崖清修。


    而蘭宮之中的蘭花也愈發旺盛,在數年內開遍南北,終有一朵落在巫山腳下。


    又是一年春好處,巫山腳下,綠意正濃,忽然一陣微風吹過,幽幽的蘭香襲來,一位公子憑空出現,他踏著巫山經年不化的冰雪一步一步向上走,沒走一步,頑強的蘭草就在冰層紮根直入,盈盈的綠意雖然不足以讓冰雪消融,但是總是在一成不變的白色之中注入勃勃生機。


    薛栗瞧見那纖細的身影,出於好心喝住他,然而那人一回頭,薛栗恍惚了片刻。


    “原來是你!”薛栗驚呼出來。


    屈辭輕輕頷首,仰望著巫山之巔,歎道:“沒錯,我來尋她。”


    薛栗皺眉地打量屈辭一般,見他也風塵仆仆,便將他來的這般晚的抱怨吞回腹中,半晌問道:“你可知道如何將她救出?”


    屈辭問道:“將軍為何從未試過斷玉刀?”


    薛栗怔怔得看著腰間從未出鞘的斷玉刀,頗為惆悵地答道:“當年淩嫣將軍指點我,若想用得斷玉刀,要向師妹多請教,可是還未等我有時間請教,她……”


    薛栗失聲片刻,側過臉避開屈辭的視線。


    屈辭沉吟片刻道:“斬金刀至鋼,而斷玉刀至柔,將軍當年心懷恨意,滿心怒火,斬金刀自然俯首,而如今將軍滿腹柔情,心存懷念,為何不試試斷玉刀?”


    薛栗恍惚間忽有所悟,大笑三聲,忽然拔刀而出,如一道長虹飛過,插入當年徐願封印之處。


    刀尖戳入之處竟然入泉眼般流出水流,猶如百轉的柔腸,沿著冰層涓涓流淌,所過之處冰層退避,芳草萋萋,冰層褪去,徐願躺在芳草之上,仿佛沉沉睡去,一切如昔。


    淒美的箜篌聲聲與涓涓的水聲相伴,如泣如訴,彈者有心,聽者垂淚。


    徐願緩緩睜開雙眼,定定地望向屈辭,粲然一笑,輕呼道:“小蘭。”


    了盡千年債,終償一人情。


    ——全文終——


    ------題外話------


    好吧,我爛尾了,我覺得我真的拖不下去了,這本就這樣完結吧!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史上第一炸鼎丹修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菩提燈下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菩提燈下並收藏史上第一炸鼎丹修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