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熱鬧。”


    熙攘的人群裏,薑鳳林悄悄地拉過湯曉曉的手,低低的聲音淹沒在人潮裏,隻剩了一點讓人酸酸的熟悉。


    “嗯”湯曉曉胡亂的應著,低著的頭,眼睛連路都看的模模糊糊,被釋放的靈魂,不知道此刻正漂泊在哪裏,連腳下的每一步,都任由那人的大手,隨意的拉向他所想去的任何地方。


    薑鳳林輕歎口氣看著毫無精神的湯曉曉,走了大半條街,這人除了點頭搖頭,要不就是一聲比蚊子聲音還小上幾分的“嗯”。


    街上流走著千百個不一樣的人,這皆是麵帶笑容的路人,沒有一個人為停在了路中間的兩人側目,薑鳳林緊了緊握著湯曉曉的手,心裏的千般滋味,最後都化成了一個淺淺的笑,和一句,“你知道今晚最適合什麽嗎?”


    安靜的周圍,湯曉曉看了眼自己被握的有些隱痛的手指,無神的眼睛有些微微泛著紅,喑啞的嗓子說了今晚他們自進了長穀以後的第一句,“什麽?”


    “放肆,長穀慶典你不會忘了是為什麽而存在的吧。”


    薑鳳林看看周圍,那麽多的笑臉在,他們每個人都知道今晚的意義,所以,薑鳳林不想在這滿是快樂的地方,讓那個她失去這樣的美好。


    長穀慶典,湯曉曉在心裏默念了遍這從她有記憶以來,最先接觸到的第一種文化,就是快樂。


    還記得以前他們一起來長穀時,爸爸給她講過關於長穀的事,那時候他們一家三口都還在,會在慶典時收攤出來玩,那時候,街上人還不多,有的,隻有慕名而來的本地人,為的,就是這一晚的快樂。


    “才不是,”湯曉曉低下頭拒絕了薑鳳林的話,爸爸才不是這麽講的。


    “是嗎?那你說,為什麽長穀的慶典會這麽受人喜歡?”薑鳳林拉著湯曉曉開始繼續走,停了許久,這街道已經愈加的擁擠起來。


    為什麽?湯曉曉握了握那溫暖的大手,涼涼的夜風吹得人很舒服,那個故事,她一直記得。


    長穀原本是個小村子,裏麵的村長很愛他的家人和村子,有一天村長晚上巡完村子以後,本想著回去和自己家人下棋喝酒,度一個美好的夜晚,可就是半路上時,村長聽到了幾個孩子的說話聲。


    “過幾天開學了,都沒玩夠,天天作業煩都煩死了。”


    “學習學習,反正大人也隻知道這一句了。”


    “為什麽要活得這麽累啊,學生要天天學習,成了大人又要天天上班,想想就無趣。”


    “是啊,今天,明天,有什麽區別呢。”


    “要不我們叫人一起去城裏吧,就去一天,等真開了學就沒時間了。”


    村長聽著幾個孩子的談話,雖然幼稚些,卻深覺其中也不無道理,而且孩子們不喜歡學習,已經感到疲累也就罷了,竟然商量著一起去遙遠的省城,一路的危險自不必說,這樣的想法,卻是他沒有處理好的一個夢。


    村長從回去後就一直在想這件事,尤其裏麵還有他自己的孩子,村長一直想給那孩子最好的,給村子最好的,卻在那晚,明白了自己的失職,而他最大的失職,就是沒有讓他愛的人感到幸福。


    為了彌補這分虧欠,村長召集村裏所有的人開了會,並請了村裏腳程最快的人家趕去了城裏,去邀請城裏最好的戲班,最好的講書人,還有最負盛名的食鋪老板們,一起來村裏,開一場慶祝孩子們假期的慶典。


    孩子們為慶典感到開心,但最開心的卻是村裏的大人,因為村長要求所有人必須參加,所以每個人雖然請假請的不情不願,可是心裏卻都為了這一場慶典感到開心。


    “這慶典,是為了尋找溜走的幸福,”湯曉曉認真的和薑鳳林說。


    那慶典,是為了讓錯過的人知道什麽才是最重要的,村長的意思其實很簡單,隻是他大概也沒想到,最後竟然帶著長穀一起發展了起來。


    “那你的幸福呢?”薑鳳林接過老板遞過來的糖葫蘆,紅紅的果子裹著一層晶瑩剔透的糖漿,而薑鳳林的話,也如同這一看便酸極了山楂,直酸到了湯曉曉的心裏。


    她的幸福,她也不知道。


    薑鳳林見她不答,嘴裏咬進了一個山楂,說話含含糊糊道:“你等我一會。”


    湯曉曉沒聽清,可不等她問上一句,薑鳳林已經鬆開了握著湯曉曉的手,一直環繞的溫暖突然離開,湯曉曉若有所失的看著自己空空的手,自由的,讓她好不習慣。


    “一會?”湯曉曉一個人退到街邊牆角已經好一會了,可那人說的一會,卻還是沒有過去。


    為了找那忽然消失的人,湯曉曉漫目望去,原本不被注視的街道和人群,忽然一下活現在眼前,每個人,每塊磚瓦都像是被人掀開了灰暗色的簾幕,熱鬧的,竟讓湯曉曉一時失了神。


    “你一直知道自己要什麽的,希望現在你仍然如此。”


    湯萬紅在湯曉曉出門前曾對她說過這樣的一句話,湯曉曉看著人流,聽著耳邊不絕的嬉笑,一勾淺淺的弧彎,終於現在了湯曉曉靜了一晚的臉上。


    “嘿,你想吃棒棒糖嗎?”一句話引得湯曉曉轉過臉,驚訝的看著不知什麽時候走到她身邊的五彩大棒棒糖,細白的糖杆莫名伸出了兩個張牙舞爪的白胳膊,而那肩膀上扛著的,更是一個比身體不知大了多少倍的五彩糖盤。


    “不甜不要錢,”棒棒糖嘻嘻笑著和湯曉曉開著玩笑,那大盤子卻讓它不得不時時去扶一下好像一晃就要掉落的頭套。


    “真的?”湯曉曉認出這大棒棒糖竟然是走開的薑鳳林,雖然不知道他從哪找來了這套衣服,可還是笑著和他鬧了一句。


    “真的。”薑鳳林舉著自己大大的頭套,這重量猶如舉著一床大厚被子,怪不得這麽可愛卻沒人去租,老板竟然也好心的給他半價,悔不當初,也許剛才拿了這糖旁邊的大奶牛就好了。


    “是嗎,”湯曉曉嬌笑一聲,腳上退了兩步,一下就躍上了那圍著灌木的高台,“你來。”


    見湯曉曉喊他,薑鳳林如她所想,托著頭就靠了過去,這時一個正在背後拍著薑鳳林大大腦袋的小娃娃也露出了真麵目,湯曉曉看著一臉歉意的抱著孩子快步走開的人,嘴上也沒同還猶不知此事的薑鳳林提起。


    “再過來點,”湯曉曉背著手站在台子上,一下俯視的身高讓薑鳳林想要看著她的動作也更加的困難,可是湯曉曉那紅著臉撒嬌般的樣子,如同有神秘的魔力,引得薑鳳林又往前了一步。


    “什……”


    薑鳳林剛要問湯曉曉要做什麽,那雙手已經接過了他沉沉的頭套,半啟的高度露出了薑鳳林的鼻子,再不往上抬起的頭套,更是嚴嚴實實的攔住了薑鳳林的眼睛。


    看不到,卻更讓薑鳳林感到心驚,從忽然靠近的呼吸,再到落在唇上的柔軟,雖然隻停了一小會,可突然的觸感還是讓薑鳳林恍惚覺得時間都停在了那一刻。


    “明,明明是酸的,騙人。”湯曉曉快速的撤回自己舉著那大大頭套的手,臉色紅紅的朝那奇怪的大棒棒糖說著。


    “甜,甜的,要不你再試試?免費。”薑鳳林壓著心裏翻湧的欣喜,連頭上的重量都好像忽然輕了很多。


    “不要……”臉,湯曉曉低著頭,本來就是沒控製住的大膽,剛才就是腦子有一熱,如今忽然被戲弄,雖然知道那人看不到,卻還是抑不住心裏的羞惱。


    薑鳳林晃了晃自己碩大的腦袋,此刻倒是幸虧有了這大頭套幫他當著,不然這臉上的紅,也肯定要被人笑話。


    之前一直被人說,愛情容易讓人昏頭,如今昏不昏薑鳳林不知道,倒是讓他有點你上頭,可惜,依湯曉曉的性子,今晚估計是再不會有了,可就算隻這一下,仍然有些讓人幸福的不真實。


    這一晚,薑鳳林帶著湯曉曉走遍了長穀慶典的每一個地方,不管是人潮擁擠的戲劇團,還是少人人踏足的大楊柳樹,這長穀的每一地方,湯曉曉本以為自己已經足夠熟悉,可今晚,湯曉曉發現原來這裏和她記憶裏那個如此不同,或許,隻是在這裏尋到的幸福再不和以前一樣了。


    “你的願望是什麽?”薑鳳林拿著一盞剛拆好的孔明燈,借來的筆在那上麵揮舞了幾下,轉頭時,薑鳳林看著湯曉曉還在聚精會神的寫著,那筆下劃過的一切,都是薑鳳林所好奇和期待的。


    “很多,”湯曉曉輕輕的回了薑鳳林一句,遠處再次綻放的煙火璀璨的掛在天上,湯曉曉不自覺浮了一個笑,再低眸時,筆下已經收了尾。


    再抬頭時,見薑鳳林還是不住地盯著自己,湯曉曉紅了下臉,嬌俏的念了一句,“不可說。“


    “好,”湯曉曉不願,薑鳳林也不強迫,笑著看湯曉曉熟練地給手裏做工精細的燈點上燭火,遙遙的把燈送上了天,這才終於回到了自己手裏這未明起的燈上。


    “曉曉,謝謝你。”薑鳳林注視著一直目送那燈飄向遠處的湯曉曉,那人臉上的笑如同有著傳染力,完美又強力的侵襲了薑鳳林,而且他毫沒想過去抵抗。


    一聲謝謝,讓湯曉曉不明的看著薑鳳林,“什麽?”


    “謝謝,”薑鳳林認真的看著湯曉曉,即使她不明白,即使她一臉疑惑的看著他,薑鳳林還是忍不住上去抱住了湯曉曉,在她耳邊,再次講了遍,“謝謝。”


    “謝謝你來到我身邊,謝謝你帶給我的所有美好,謝謝這些年你的付出,謝謝你,願意一直等著我。”


    薑鳳林的話,濕濕的打在湯曉曉的耳朵上,那熱氣熏人得很,不自覺就讓湯曉曉紅了眼眶,可是,湯曉曉忽然覺得自己根本擔不起這聲謝謝,她什麽都沒做,更什麽也沒做好,又怎麽能擔得起這一聲謝謝。


    “不,”湯曉曉低低的拒絕著,明明是她先放開了手,可是現在,卻還是忍不住貪戀著他的溫暖,曾經湯曉曉很多次都告訴自己,被她藏在心裏的那個人根本不在乎,可他卻在和她說謝謝,該說這些的,明明更應該是她。


    “別再拒絕我,”薑鳳林被那聲“不”嚇得有些害怕,環著湯曉曉的胳膊更用力的緊了緊,“別離開我,湯曉曉,我說的話我一直都記得,你呢,答應我的你還記得嗎?”


    湯曉曉任由著眼睛裏的淚流著,不是不想管,可是怎麽也管不住而已,那淚水沾濕了那人熱熱的胸口,明明被如此束著難受的厲害,可還是讓人忍不住對那溫暖的貪戀。


    “我記得啊,每一句,都不曾忘記過。”湯曉曉張了張口,可是那話到了嘴邊,心裏早已經念出去,嘴巴卻不會動了一般,怎麽也發不出聲音。


    “曉曉,我回來了,”薑鳳林沉沉的念著,你知道嗎,再不會讓你等了。


    湯曉曉不知自己是不是這一刻才被解了定身的魔咒,可是那又如何,強壯的手臂緊緊地箍著自己的身體,湯曉曉隻感覺自己好像等這一句等了很久,可除了眼淚,又不知該說些什麽才好。


    “你再哭我衣服都透了,”薑鳳林委屈的看著還不住擦著眼淚的湯曉曉,剛才打車回來那司機的眼神就看得他不舒服,好像他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壞事。


    “都怪你,你……”湯曉曉也知道這很丟人,可是一想起這人還記著她,一想起他真的來找她,一想起,說著回來的人,馬上又要離開,湯曉曉怎麽也過不去心裏那道坎。


    “你又要走了是不是,”湯曉曉趴在薑鳳林的背上,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因為這一句,悄悄又滑下了一顆。


    “我知道的,你不用瞞我,上次你就當什麽都沒發生,留我一個人在這,這次,你還是沒告訴我。”嗚咽的聲音聽的人心疼,可湯曉曉並沒有給薑鳳林說話的機會,手臂用力環了環薑鳳林的脖子,緊勒著的痛意讓薑鳳林站住了腳步。


    “告訴我,你不是又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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