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寧宮。


    金禧靜默地站在一邊伺候著,小宮女向爐子裏加了炭火便退了下去。此時的建安城已經下起了大雪,冰天雪地裏的皇宮不知為何比任何時候都要顯得冷清。太後正在批閱奏章,外麵的宮人進來通報左思明求見。


    太後頓了頓,合上奏章卻作聲。


    金禧見此便對那宮人道:“你告訴左相,太後正歇著,讓他先回去吧!”


    “左思明這隻老狐狸又在試探陛下為什麽去了青山城,他不相信陛下是去犒賞三軍的。”


    金禧將冷掉的茶水撤下換上熱的,道:“陛下一個人都沒帶就去了青山城,難免會被懷疑的。奴婢覺得應該讓人趕緊把陛下接回。”


    “嗯,你說得沒錯,可是派誰呢?這一路上的危險讓人提心吊膽,放眼建安城內有誰可以信任?”她忽然意識到身邊竟然沒有一個可以信賴的人能夠有本事將玉翼寒安全地帶回來。


    金禧沉默一陣道:“奴婢覺得水將軍可以勝任。”


    “水東樓?”


    “水將軍雖然是左相的孫女婿,可是朝中皆知他一直都處於中立,不偏不倚,所以他應該可以勝任。”


    太後想了一下,道:“你說得也對。這樣,你親自出宮一趟,把哀家的口諭帶給他。另外,讓他多帶點人去,務必速去速回把陛下安全帶回宮裏。”


    “是!”


    此時的水東樓並不知道自己即將迎來一場無法預估的震撼,他正把兩歲大的水沁抱在膝頭上念書,左亞萱就坐在一邊細心地縫補脫了線的袖口,勤儉的她並未有妹妹左小萱那般的驕奢。


    當水東樓打開書卷的時候裏麵掉出一張信箋,他拿起來愣了一下,心尖一痛,偷眼看了一下左亞萱悄悄地將信箋收了起來。左亞萱把他的舉動盡收眼底,依舊不動聲色地縫補著,她知道那信箋是沈安然從前和他通的書信,沈安然被賜死後的一段時間他傷心不已,如今看到屬於她的遺物難免會勾起回憶,她雖然也會吃醋,但不會和一個死人計較,更何況沈安然是她心存好感的人?


    “沁兒,告訴父親這是什麽字?”水東樓指著一個簡單的字問。


    “學”水沁奶聲奶氣地回答。


    水東樓十分高興,親吻一下他白嫩的臉蛋誇獎:“沁兒真聰明!”


    “夫君,你會把他誇壞的。”左亞萱微笑道。


    “怎麽會?我看沁兒是真的聰明才誇的。”


    “夫君希望沁兒習文還是學武?”


    “兩者皆不能棄。”


    “那沁兒可就得吃苦咯!”


    “男子漢不怕吃苦。”


    “不怕吃苦!”水沁學著水東樓的樣子重複,逗得水東樓哈哈大笑。


    左亞萱看著父子二人心滿意足,感覺從未有過的幸福。她想要的就是這麽的簡單,也相信水東樓遲早會將她放在心上,而不是單單隻把她當成妻子一樣敬著,還會有兒女情長。事實證明她的努力並沒有白費,這兩年水東樓心裏雖然還想著沈安然,但對她的付出不再,偶爾也視若無睹會對她展現獨有的溫柔。


    “姐姐,姐夫,我來啦!”左小萱的聲音傳了來,人還沒出現聲音已經來到。


    水東樓眉頭忍不住一皺,左亞萱無奈地搖搖頭,柔聲道:“難得小萱過來一趟,你別拉長了臉對她好嗎?”


    “刁蠻任性的千金小姐我伺候不起!”水東樓抱著水沁就要離開。


    左小萱已經來到跟前,跟著一同來的還有左立威,這讓左亞萱也吃了一驚。左立威來將軍府的次數屈指可數,這一次出現真是出人意料,她不禁看一眼水東樓,不出所料的水東樓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喲,我的小外甥已經長這麽大了啊!來,叫一聲舅舅,我把這個賞給你!”左立威解下腰間的玉佩在水沁麵前晃蕩。


    水東樓的臉色又難看了三分,左亞萱心裏也極不高興左立威把左家的那一套帶到這裏來,不待水東樓發作就已經一手奪過玉佩遞回去神情凝重地說:“沁兒還小,哪裏懂得這玉佩的價值?小叔叔就不要這樣逗他玩了。”


    左立威沒想到以前溫馴的左亞萱會有不給他麵子的一天,這個平日讓他正眼都不會瞧一下的侄女今日倒是使他有點掛不住臉麵,但是看在父親對水東樓的器重,他不得不咽下這口氣,悻悻然地拿回玉佩。


    “不知左侍郎到此所為何事?”水東樓臉色略微緩和,但語氣依舊疏離。


    “沒事就不能來了?我來看看沁兒不可以?”


    “誰敢不讓小叔叔看沁兒呢?”左小萱一邊逗水沁一邊說。


    左亞萱看看左立威又看看水東樓,抱過水沁道:“小叔叔和將軍就在這裏坐一會吧。小萱,我們到屋裏去,你再給我講講在清河府好玩的事情。”


    亭子裏就剩下兩個男人,左立威感覺到氣氛的尷尬,幹咳一聲說:“最近禁衛軍訓練得怎樣?”


    “吏部還管兵部的事?”水東樓明白左立威問這話的意思,他故作沒聽懂不想牽扯到左思明的陰謀當中。


    “水東樓,別忘了你有今天都是父親給你的!”左立威終於還是忍不住了。


    水東樓不以為意地笑了笑,道:“水某從來都不在乎這些,當年守在邊關挺好的,反而回到京城有點不習慣。”


    “哼,你隻是父親的一隻棋子,不要太得意了。”


    左立威說了一句實話,這句實話水東樓早就知道,可是被人這樣當麵說出來又是另一種感覺。他略一低垂眼眉,冷然道:“左相想要怎樣利用我這枚棋子?”


    “這就要看父親的意思了。”


    “在左侍郎看來,左相心裏到底在謀劃些什麽?已身居高位,呼風喚雨,還有什麽不滿足的?”


    左立威哈哈大笑,覺得水東樓簡直就是井底之蛙十分可笑,道“身居要位又如何?還不是一樣有人在你上麵壓著?大秦江山是時候易主了!”


    水東樓聞言大吃一驚,左思明的野心他知道,但也僅僅是挾天子以令諸侯而已,今日左立威所言卻讓他不得不重新審時度勢。


    “這是你的想法還是左相的想法?”


    “有區別嗎?”


    水東樓不語,如此看來左立威的野心竟超越了左思明,這對狼狽為奸的父子似乎沒有完全了解彼此的意思。


    “水東樓,你助我一臂之力,它朝我一定不會虧待你的,小小禁衛軍統領算什麽?我把所有的兵都讓你帶,你愛守著邊疆就去守著,沒人敢攔你。”


    水東流還是不做聲,心裏已經冷笑不已。左家父子忘恩負義早有前車之鑒,他怎會相信他的癡人說夢?大秦江山是要易主,但絕不是左家父子!


    左立威還想遊說下去,可是下人的通報將他的話打斷。


    “將軍,宮裏來人傳太後口諭,命你到書房接旨。”


    “嗯,我知道了。”水東樓起身,看一眼左立威道:“今日有些忙就不陪左侍郎了。”


    “太後這個時候會有什麽口諭?”


    水東樓也十分疑惑。雖然把禁衛軍的兵權交給他,但同時也在他身邊安插了不少的線眼和製肘他的其他將領。這一次竟私下傳口諭令人意外,還感覺到風雨欲來的緊張。


    時夜,左亞萱將水沁哄入睡後就開始為水東樓收拾行囊。從成親到現在,這是他們第一次分離,她的心裏多少感到不舍。想著天氣寒冷便不住的把厚的衣服翻出來,生怕他會在途中著涼生病。然而,從建安到青山城最多也就月餘,根本不需要那麽多的衣服。


    “夫人,不需要那麽多的衣服。”水東樓製止她繼續往包袱裏塞衣服。


    “此去路途遙遠,夫君記得冷了添衣,要按時吃飯,不要喝太多酒。”


    “嗯。”


    “家裏一切有我,你無需掛念。父親母親我都會照顧好的,沁兒我會繼續教他認字,馬廄裏的馬我也會命人按時喂還會給他們梳毛。”


    看著她溫婉地微笑著說這些話的時候,水東樓第一次感覺到心頭微微的有種疼痛的感覺,忍不住執著她的手道:“你照顧這麽多,怎麽就沒有照顧你自己?”


    左亞萱失笑,道:“我?我是個大人,不需要照顧。”


    “是嗎?夫人辛苦了!”


    “將軍……”她有些愣神,水東樓平日也會說這樣客氣的話,可是那是真的客氣,今夜的這句話卻聽不出半點的客氣。


    “等我回來,我們一起去柳巷吧!”


    她有點不解地望著他。


    水東樓一笑,同時心裏更覺愧對她,說:“你一直操持這個家極少出門,你也很久沒有聽欣欣爺爺的說書了吧?”


    左亞萱聞言心裏大喜,依偎進他懷裏低聲應道:“早點回來!”


    她第一次感到那樣的踏實不在患得患失,甚至可以感覺到水東樓正向她敞開心扉,她的努力總算沒有白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步步為營之錦繡山河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錦瀾語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錦瀾語並收藏步步為營之錦繡山河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