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大殿中,文官和武官的爭執像一道光的兩麵,本為一體,白天光明降臨,夜晚則是黑暗占據上風。


    “夠了,吵什麽吵”霍藍猛然站起來,身為帝王的威勢爆發出來,隱約可見一條金龍環繞在霍藍身體表麵,轟然咆哮。


    大殿中響起一聲龍吟,將吵吵鬧鬧的局麵震了下來。


    “成何體統,身為帝國的官員,跟山野村夫一般,堂堂皇宮大殿之上,你們難道當我不存在嗎?”霍藍身居帝王之位,發起怒來更是如同天龍怒吼。


    大殿之中頓時噤若寒蟬。


    所有的文武官員全都齊刷刷的跪扶在冰冷的地麵上。


    帝王一怒,普通人難以承受其怒火。


    “衛碩大將軍,起來回話,你說我們百戰帝國能不能打贏武州帝國,我百戰帝國萬千軍士能否踏平武州的每一寸疆域,我霍藍能夠成就百戰帝國的無上成就”此刻的霍藍目光蘊神,站立在群臣之前,每一句話都振聾發聵,每一個字都讓文官心驚肉跳,每一個字都讓武官將領心潮澎湃。


    千裏馬常有,伯樂不常有。


    哪個立誌建立功勳的將領不希望自己的君主擁有雄才大略,有踏平四海之心呢。


    士為知己者死,大殿中更有將領垂淚。


    衛碩大將軍站了起來,同樣迎上霍藍的目光,沉聲說道:“回稟陛下,我百戰帝國建國千餘年來,曆經風雨滄桑,我百戰軍士不懼死,願隨陛下征戰四方,死而後已”


    在衛碩身後,站起十幾位風霜遍身的將領,一同沉聲說道:“願隨陛下征戰四方,死而後已”


    從肺腑心底發出的聲響,更加震撼人心。


    十幾位武官將領昂首站立在大殿上,如同百戰帝國能夠存在天武大陸上的十幾根脊梁。


    “右丞相,你可還有話說?”霍藍將目光移向了那個身材佝僂的老人。


    曾幾何時,霍藍曾在那位老人的戒尺下讀著聖賢書。


    右丞相,兼領皇子傅,負責教導幼年的霍藍。


    右丞相,本名叫做孔華,是天武大陸上那位詩書聖人的後人,天生君子,自小便浸透史書經綸,為了實現自己的治國方略,毅然決然,跨越千萬裏疆域,來到了民生凋敝的百戰帝國。那時的百戰帝國剛剛經曆一場浩大的戰爭,國力消耗嚴重,國民更是生活困難,連基本的糧食都供應不足。


    天災人禍齊至,大戰之後,百戰帝國的西方域發生大旱,半年時間滴雨未降,良田都冒出青煙,絕產!


    幾千萬的難民聚集在南方域的巨城鄂城之下,烏泱泱的連綿一片,每個人都瘦如骨柴,雙目無神,每天靠鄂城接濟的一口稀粥活命。


    幾千萬人,每天一口稀粥,積累起來也是一筆巨大的消耗。


    不到一月,鄂城告急,庫存的糧食僅夠維持半月。


    如果半月之內,沒有糧食到達鄂城,那麽災民就會發動暴亂,為了活命,人什麽都能做出來。那時候,鄂城將是一片人間地獄。


    遍地餓殍,枯骨填滿河流,甚至人吃人!


    萬分緊急時刻,孔華從自己的家中走出,一路進了皇宮,他要向皇帝死諫。


    不成功則成仁。


    孔華要讓當時的帝國皇帝,也就是霍藍的爺爺霍尊放棄戰爭,將軍糧調往南方域鄂城賑災。


    那天天色昏暗。


    孔華一個人從家中走出,沒有帶仆從,一個人人靜靜的向著皇宮走去。


    路上沒人,或許是得到了孔華要向皇帝陛下死諫的消息,街道上空蕩無比。


    孔華懷中藏著一本書,書名為“仁”


    孔華的老祖宗,那位一生致力於仁政的滄桑老者,將仁的理念傳遞到了後代當中,也傳遞到了孔華身上。


    “仁”即是“人”,為了仁,孔華無所畏懼。


    走在空蕩蕩的大街上,孔華麵帶微笑,他想起了在書中看過的一句話“仁者無敵”


    轉過一條老街,孔華停了下來,他記得這裏有一家酒館,賣的酒味道不錯,價錢也便宜。不知為何孔華想喝一口酒。


    他走到酒館麵前,用手敲了敲門,出聲喊道:“店家,店家,開門啊,我想買點酒喝”


    孔華敲了好久,才從酒館的門口中探出一個懊惱的蓬頭腦袋。


    “別敲了,今天不賣酒,你抓緊走吧”


    “為何不賣酒,今天又不是什麽禁忌日”孔華皺眉,對於店家不賣酒的決定有些不解。


    “哎呀,你煩不煩啊,我賣不賣酒管你什麽事,實話跟你說了吧,上邊早就下了命令,沒看這條街上都沒人嘛,都是為了躲你的”酒家十分不耐煩,因為孔華的緣故,今日酒館不開,平白少了很多收入。


    對於孔華,他是欽佩的,對於南方域鄂城的災民,他也是同情的,但那也是僅限於遠遠的觀看,等到事情真的影響到自己的切身利益,酒家就惱怒了起來。


    絕大多數人都有這個毛病,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如果涉及到了自己,則是一刻也不能忍耐。


    孔華又皺了皺眉,說了聲了解,便轉身離開。


    “哎,不知明年今日是否會有人給你孔聖人祭酒呢”酒家搖了搖頭,將酒館上的門栓重新栓緊,將腦袋埋進了數十瓶清酒當中。


    酒清亮,透出清香。


    酒家又重重的歎了口氣,拿起一瓶清酒,倒進旁邊的大碗裏,打開酒館的木門,向著街道上拿到孤獨的身影追了過去。


    “這碗酒,算送你了,喝完了,在上路”酒家話說的有些喪氣,像說給要砍頭的罪犯。


    孔華嘿嘿一笑,沒有過多的言語,將酒家雙手寄過來的酒碗,一溜煙的倒進了喉嚨裏。


    “哈哈哈,謝謝店家的好意,到了閻羅王那裏,我會替你多說幾句好話的”孔華難得說了一句俏皮胡。


    從孔華的家到皇宮,平日裏隻需走一個時辰,今日由於買酒的緣故,孔華走的滿了些。


    前方又是一個拐角,閃出一個包裹嚴實的人影,對著孔華匆急的說道:“孔華,此去定然丟了性命,值得嘛”


    “值與不值又有什麽區別,我隻求心中安穩,我隻希望問心無愧”孔華神色堅定,一身性命又如何,書中說道殺身成仁,為了一個仁字,孔華義無反顧。


    “陛下心意已決,你去了隻能白白送死,等過了這段時間你再去可好,你苦讀了那麽多年,不該這麽早的離去,你該有更大的作為,在今後的很長時間裏,百戰帝國的文官需要一個領袖,他隻能是你”包裹緊實的人影聲音有些激動,就連身軀也是微微抖動。


    “領袖,文官需要領袖,那幾千萬難民就不需要領袖嘛,今日我便當一回災民難民的領袖,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孔華一番話響徹大街的每一寸角落,聲動浮沉瀚海。


    “迂腐啊”人影長歎一聲,垂頭離去。


    孔華繼續向前。


    前方,又出現了一道身影,這道身影如此熟悉,也讓孔華的心中一顫,腳步不由得滿了一分。


    今日不管是誰出現在這條街道上,都不會動搖孔華的決心,但是隻有一個人,正好,此刻站在孔華麵前的就是那個人。


    “你也不讓我去”孔華聲音有點低沉,目光略有躲閃。


    “我隻是來見你最後一麵,沒有想到這麽多年了,你終究騙了我一次”說話的是一位麵容清秀的女子,頭上戴著一條發釵。


    孔華臉色一頓,皺著眉頭不知道說何是好。


    “平時不是見你挺能說的嘛,怎麽現在不說話了”秀麗女子依依不饒。


    “此時非彼時,你不該來的,小磊。”孔華臉上帶有一絲憂愁。


    作為皇宮中有名的“刺頭”,孔華知道自己不受當朝皇帝陛下的待見,此次前去死諫,注定了有去無回,從這空蕩蕩的街道來看,沒有人願意和孔華粘上一點聯係,恐怕受到聖怒的波及,尤其是小磊,她出生皇城管家,父親是皇城赫赫有名的刑部長,如果被皇帝陛下嫌棄,那麽小磊的處境就會很危險,輕則父親丟官,重則發配邊疆,永世不得進入皇城之中。


    “該又如何,不該又如何,我既然來了,就來了,就像你,不也是來了嘛”小磊一臉微笑,似乎對於孔華話語中所帶的含義不放在心上。


    “既然見了,你也該走了”孔華對小磊下達了驅逐令,雖然這不是在孔華的自己家裏,隻是在空蕩蕩的大街上。


    小磊在自己麵前多一秒中,孔華心中的擔憂就多一分,在這個世間,除了他信仰的仁政,唯一能夠讓孔華動心的就是小磊。


    可是,終究是仁政占了上風。


    “你看,我帶了你賣給我的發釵,好看吧”小磊似乎沒有聽到孔華說的話,她微笑著,將發揪上的發釵取了下來,放在孔華麵前。


    “你該走了”孔華麵無表情。


    “你說過,還要給我買一對手鐲的,你不會要耍賴吧,我知道你俸祿少,又不肯接受贈禮,沒有什麽錢財,那我就體諒體諒你,買對便宜的鐲子就行,前些日子,我去坊市,看到浮華齋裏有對木鐲子可好看了”小磊自顧自的說著,完全沒有在意孔華已經從她的身邊走過,到了街道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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