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天君:“柳依還住在原來的地方嗎?”天君點頭:“說是要在那等著你。”我起身出去,背著天君揮手:“你到時候遣個天兵給我送去,我不等了。”天君在後麵追著喊:“白熙,白熙。”我不理我不理。


    我是在城外找到柳依的,她穿了一襲白色的樣式極簡的裙子,頭發也隻是紮了一個辮子。她睡著了,在樹下,側著身子避開陽光。眼下有烏青,顯得很是疲累的樣子。


    我在她旁邊坐下來,看著她的臉頰。對我而言,隻是醉酒了一次,於她卻是40年過去,我難以用語言表達的內疚。她曾有的天真和青澀如今都退去了,神情隱隱顯出一點暴戾來。


    她似是感覺到有人在身旁了,睜開眼,見了我也沒驚訝,說道:“你又來了。”我驚訝,什麽叫做我又來了?她輕輕笑起來:“今日這個夢做的我喜歡,你居然對我的話有反應了,不像以前我一開口就散了。”我皺眉,修士一般是不會做夢的。可是她這樣的語氣這樣的話,卻是常常做夢的樣子。


    她拉了我的手過去,枕在臉頰下麵,閉上眼:“既然你今日不同些,便陪著我睡一會吧,我今日著實有點累了。”我能怎麽辦,我也很崩潰啊。我連說句話的機會都沒有。她一下子又睜開眼,甩開我的手,翻個身背過去閉眼。自己蹭了蹭,又回過頭看我,突然坐起來:“所以,這次你是真的嗎?不是夢?。。。還是算了,過於高興對我的修為不利,好好睡。”她自己拍拍自己的臉,又背著我睡下了。這次卻真的睡著了。


    我把她抱起來,要睡覺還是回家睡吧,在這裏睡,算怎麽回事。她再睜眼,看著我。我一下子笑起來:“你到底是要睡呢還是不睡啊?”她掙紮,我將她放下來,她自己來回走了幾步,在我麵前停下仰頭看我:“你當初到底給我做了長壽麵沒?”我點頭:“我做了的,不過你睡了三個月,沒吃上。”她甚是焦慮:“這不對啊,我從來沒有夢到過這樣的場景啊。難道這已經不是夢境而是幻境了嗎?”她往回走,速度比以前快多了,大聲喊:“人參,人參,我要死了,快來幫我啊。”


    我隻能歎氣,跟著她,什麽情況啊?人參聽到她的聲音,趕過來,看到我很是驚訝:“天尊?”柳依聽了她這麽喊,更加焦慮。人參衝她揮手,她終於在人參的術法下睡過去了。我過去接住她,問人參:“怎麽回事,她情況不對啊。”


    我抱著她在前麵走,人參邊跟著我邊說:“天尊,我不知道你當日是在什麽樣的情況下一走了之的。我來的時候,你已經走了三個月了。她天天出去找你,白天出去,晚上回來,不敢走遠了,說是怕你回來了又找不到她。”


    “她那時候常常夜裏會做夢夢到你回來了,醒來便一直哭。再後來她白天醒著的時候也會見到你。如果是凡人的話,我會告訴你,她瘋了。她這樣持續了三年多,我完全沒有辦法。隻能隔三差五的給她灌下去我的一滴精血。”


    “直到玄天來找我,玄天告訴她,如果要找你就必須修煉到飛升仙界。然後她就開始瘋狂的修煉,她的功法確實厲害,還有加上我的精血,修煉起來進步特別驚人。大約2年前,她就已經可以飛升了,不過玄天說她狀態不對心智不全,肯定過不了雷劫之後的心劫,就封印她一部分修為。”


    我沉默,抱著她回到屋子。玄天在亭子裏喝茶,見我們進來就對人參招手,人參走到他旁邊坐下來喝茶。我將柳依抱進屋,蓋好被子才走出來。坐到玄天旁邊:“尊者。”玄天已經為我倒好了一杯茶,我端起一口喝掉。


    玄天漫不經心的又給我續了一杯,看看天空:“當日看我與人參的笑話,過癮了吧。這可真是風水輪流轉,今年到你家啊。”他很是悠閑的看我:“我可就奇了個怪的,她兩好的穿一條褲衩了,你就沒想過其實性格一樣的烈?還敢這麽拋下人就跑了?”我隻能苦笑:“我若是告訴你我其實隻是醉了酒,她就一個人過了40多年,你信麽?”


    玄天噗嗤一聲笑了,我黑了臉:“我信不信的,不要緊。要緊的是,想想你怎麽弄吧。現在這個樣子,心劫她是渡不過去的,隻剩身死魂銷。”我隻能長長歎口氣:“尊者可有什麽好建議沒有?”玄天沉默了一會:“聽說你們有契約,她是主?”我點頭。


    “也許可以在雷劫後心劫前的那一瞬間,進入她的識海,你們一起曆心劫。不過這樣,你在心劫中也可能會失去記憶陷入她的幻境,到時候別是人沒救出來反而把自己陷進去了。而且雷劫與心劫之間,隻有一瞬時間,也不容易把握。”這確實是一個辦法,任何辦法都是有風險的。


    玄天起身,拉了人參,拍拍我的肩:“做神仙,真是一不小心就渣了。不過她們這一屆的小女仙們,太難帶了。我們也是為難。”我撇嘴,你說的女仙,我這個是個凡人。玄天帶著人參衝天而起,很快就消失在天際。


    天君派來送東西的天兵來的快去的更快。我取出玉簡,神識掃過就已經知道內容了。我收了玉簡,回到室內。柳依還在睡,但是睡的很不安穩。我神識離體進入她的夢境。


    一片煙霧迷蒙的野外,房子倒是現在的家的樣子,前麵走著一個淡青色衣裳的背影,柳依在後麵跌跌撞撞的追。人總是沒見過自己的背影的,所以我其實看不出是不是我自己。不過這樣顏色樣式的衣裳我是有的,是柳依做的,在凡間的時候穿的比較多一些。


    屋子明明就在不遠處,可是卻怎麽走也走不到,柳依也始終追不到前麵的背影,她急的哭喊:“齊磊,你等等我。”這句話,被她說的十二萬分的委屈,我不禁覺得心肝一顫,便將神識沉入那背影之中,回頭等著她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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