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晃過去六年。


    當年那件公主傳聞的事情,尤念諵最終死在了軍營裏,這也激起了南麓和劍溪無形的矛盾,關係如同碎裂的出現痕跡的冰層,有了南麓這件事倒是緩解了劍溪和蒼嘉關於君骨峰的問題,原本她在接到玄演再次回複時,她便打算去天階山找梵夜了解此事,卻偏偏在與皇帝顧湛蕭和章墨等大臣的商議下,由她帶隊出使各國,接著空隙平息對蒼嘉的誤解和加強關係。


    章墨留在了國內,輔佐著顧湛蕭處理內政,各國的問題有部分是因為劍溪的事件引起,從而她在此間六年裏一直輾轉出使,劍溪君骨峰的事情也一再擱淺。


    六年裏她時常聽到關於梵夜的消息,如同最初她所知道他的身份那樣,人們將他奉若神明,就算有心回避也避免不了聽到,每每聽到她的心就在泛疼和憎怨。


    在迎來第七年的春天時節,回府的道路上擁擠著許多人,原本種著紅楓的街道,不知道何時增添了許多的銀杏樹,碧綠的樹葉煥發著生機,空氣裏飄散著香甜的氣味。


    馬車經過一些房屋門前,透過嫌棄的簾幕還可以看到敞開或者鏤空的院牆裏種著桃樹等等,它們開著美麗的花,每個人的臉上也洋溢著熱情幸福的笑意。


    恍如昨日,她終於走完了這漫長的出訪,周邊和各國能建立的也差不多友聯上了,簡直像極了在‘合縱連橫’了。


    這六年裏,她倒是去見過大哥玄演和白夜,唯獨沒有與和尚見麵,他每每在信中都感到惋惜,但你隻要聯想他說這句話,便隻感覺他像是在隨口敷衍罷了。


    回來時,因為提前和顧湛蕭說過,來的人倒是熟人,西澤和高依因為一直帶在身邊,倒是一回來就被章墨說著兩人變了。


    她回來相府,掀起馬車的簾子,馬車緩緩前行靠近,首先便看到了顧湛蕭,他站在右相府的門口,那裏不知何時種下了一棵櫻花樹,盛放的櫻花落了一地,而那個一如往昔帶著熱情洋溢的笑容的人,站在開滿粉紅花瓣的櫻樹下,仰頭望著櫻樹的花瓣,揚起了嘴角的弧度,靜靜的如同一幅靜止美好的畫卷。


    聽到聲音他的視線看向了她的方向,比起曾經的活躍和青春,此刻的顧湛蕭渾身添上了年歲給予他特有的成熟和穩重,但在看到她時,先是一愣神,隨即抬起手搖晃,臉上露出了熟悉的笑意。


    他玩笑似的說著,語氣柔和清爽,隱隱透著告狀的抱怨,“慕小蘿,你可算回來了,你不在,朕被左相一直督促著,好寂寞啊。”


    馬車鄰近,慕蘿無語的看著顧湛蕭那表演欲望附體的樣子,無聲的歎了一口氣,隨即走下馬車,朝著他們走去後看向了站在旁邊的章墨,清秀溫潤的氣質,帶著的笑意中越發有了斯文敗類的錯覺,光是那麽一看,慕蘿也察覺到了他的打量。


    對方像個老中醫似的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之後落在她的臉上,一副老父親的眼神露出了舒緩和欣慰,在察覺她嫌棄的眼神後,眼底浮現出了笑意回應著她。


    與此同時,章墨溫和無害的調侃道,“慕相,出趟遠門,更加光鮮亮麗了。”


    這話一出,一臉黑人問號的顧湛蕭抽了抽嘴角,腦海裏還響著他這違心的恭維,轉眸看向他的眼中帶著善意的提醒和無語,他溫和的聲音透著幾分懷疑道,“左相,朕覺得,你今天可能...不能夠活著跨進自己的家門了。”


    看看慕小蘿這張蒼白憔悴且帶著黑眼圈的臉,這風塵仆仆瘦小的身軀,穿著的衣服都顯得寬大了,怎麽一看都不像是光鮮亮麗的樣子。


    現在的年輕人啊,年紀輕輕的活著不好嗎?為何總喜歡去地獄走一遭。


    在看慕蘿那張臉因為章墨話變得無語頹然的神情,漆黑的眼眸看著章墨,像是要把他戳個洞一樣,陰沉的氣息慢慢的散發了出去。


    故作沒看見的章墨此時像是在案板上的魚,在慕蘿投來‘你想怎麽死’的眼神後,笑的求生欲十足的看向顧湛蕭,“陛下,本相今天能夠回自己家門吧,微臣家裏還有一條老狗需要臣照顧。”


    一副置身事外的顧湛蕭往旁邊挪動了一小步,仿佛在劃清界限似的呢喃道,“誰知道呢?可能斷腿爬著回去吧。”


    喂喂...你往旁邊挪一步的行為太明顯了。


    看著兩人一唱一和的樣子,活躍的氣氛慢慢讓慕蘿一直繃著的弦鬆了下來,無語的神情由兩人之間的一問一答染上了懷念的笑,樹上的櫻花落在了他們的身後,像是在慶祝這場相聚。


    慕蘿看著他們,在兩人轉眸望過來之際,她突然伸手將兩人摟住,輕笑著借著中間的空隙,仰頭看著兩人道,“我回來了,多謝你們了。”


    兩人突然被摟住,有一瞬恍然微怔,之後目光落在慕蘿的臉上,餘光掃了掃對方,兩人微微合眸,輕哼舒氣,異口同聲道,“歡迎回來,慕蘿。”


    慕蘿點頭,“嗯。”


    身後的高依伸手擦了擦眼角,低低的說道,“真好,回來了。”


    跟在身後的西澤看了看高依,麵癱式冷酷的答道,“家在這裏,自然多長時間都有歸期,多遠也有可回之所。”


    在後來很久後,她才知道這棵櫻樹是從南麓送過來的,章墨和顧湛蕭親自種下,但具體是誰送來的,他們卻三緘其口,在忙碌和時間的流逝中,她也逐漸忘了這件事。


    依稀的記憶便是這是顧湛蕭他們親自種的樹,因為每次都會有人來觀賞,堵到她在開放時節隻能從後門走,其根本原因也是因為她自己懶得管。


    然而,在這次歸來中,她還帶回了新的任務,那便是解決劍溪的事情,那些國家忌諱便是奇異事情,隻有先解決這個問題,才能實施接下來的聯姻。


    聯姻一事在這幾年中一再被推遲,蒼嘉的大臣時不時會勸誡身為帝王的顧湛蕭要開始以聯姻鞏固關係,章墨書信裏說顧湛他雖然在幾年前同意了聯姻,卻一直沒有主動實際做些什麽,相反態度也一點不積極,這個事情舉動她自己也很清楚,多少與她自己有關。


    當晚夜裏,章墨喝醉後不讓任何人接觸,後來隻好將地板弄幹淨,把被子丟在地上,讓他呆在地上休息。


    她和顧湛蕭則來一次相隔六年,久違的夜話談心。


    坐在花園亭子的椅子上,望著不遠處黑暗裏流動的溪流,花園裏百花齊放,香味混雜飄散在園子各處,微風一吹便會越發的清晰。


    同樣坐在另一側椅子上的顧湛蕭,雙手打開放在椅子上,頹然的望著亭子頂,感慨的說道,“知道我為什麽要一再推遲那些不介意劍溪聯姻的人嗎?”


    慕蘿故作不解,打起了官腔,“帝王之心不敢猜測。”


    “少來。”聽到她的回複,他沒好氣的吐槽了一句,而後一陣沉默,在沉默過後又自己打破,自顧自的說了起來,“我知道聯姻之事不可能暫停,但我想著成婚怎麽也得你在場不是,讓你看看我那副後悔的神情。”


    聽到這話,慕蘿忽的想到什麽,依靠著輕笑,“這話我倒是第一次聽見,很有意思。”


    她猜測,顧湛蕭的心中恐怕對當年她說可能嫁給他的事情,心底有了複雜的想法吧。


    接著慕蘿又道,“湛蕭,我會好好輔佐你的,讓蒼嘉站上頂峰,所以...把我在你心中的位置隱藏起來吧,不然痛苦的隻會是你一個人,如果無法以朋友相待,那邊以君臣相對吧。”


    他們的身上都擔負著責任,所以要更加理智,尤其是不可能會有的情感。


    被慕蘿這麽一說,顧湛蕭臉側向了一邊,“我像是那麽度量小的人?”


    慕蘿望著他,緩緩不輕不重答道,“不是。”


    顧湛蕭,“我之所以推辭的真正原因可不是因為那種無聊的原因,而是想在成婚之前,能夠再和你們好好在聚一次吧。”


    慕蘿有些詫異,隨即像是明白了什麽,淡淡呢喃道,“也是,接下來你成婚了,就要越發注意了。”


    顧湛蕭輕嗯,“後宮充盈後,一定會有許多麻煩。”


    慕蘿了然,“宮鬥,我明白的。”


    後宮爭鬥可是超級麻煩的,她以後也要遠離和小心,天降一口鍋,這可不得了。


    顧湛蕭聽著她歎惋卻又新奇的聲音,眼眸漸漸的暗沉,內心如同漸漸被烏雲吞噬的月,慢慢封閉了起來。


    沉默縈繞在兩人之中,顧湛蕭一直沒有轉過頭,遮擋的烏雲引起了慕蘿的注意,她抬眸看了看天色,停著看了片刻,緩慢站起身對著顧湛蕭道,“都到這個時間了,咱們回去吧,明日可是要上早朝的。”


    聽到她這話,顧湛蕭這才扭頭看向她,他身處在昏暗中看不清神情,一如往昔般笑著道,“嗯,你先進去,我醒醒酒。”


    想到之前喝了許多,慕蘿倒也沒有多言,點頭後轉身便離開了。


    等她離去,顧湛蕭也站了起來,走出昏暗的他渾身染上了憂傷,緩慢的走出了亭子,而他坐過的椅子一側,似乎有被抓掉漆的痕跡。


    她春天離去,春天歸來。


    總是會歸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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