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是普通的妖還是修成正果的妖,他們的內膽,就像是人的魂魄一樣,一旦被取之,便是飛灰湮滅。


    被燕蒹葭這話一堵,道士頓時明白,這兩人和自己並非一條道上的。


    這江湖之中,多的便是這等子好事之輩,專門壞別人的事兒!


    心中憤恨,可麵對扶蘇,他實在沒有抵擋的能力,心知不能與之硬碰硬,道士隻好咬了咬牙,道:“既是如此,那我便不要這靈狐的內膽,隻求二位放過我。”


    他看了眼眼前青年袖中驟集的戾氣,心肝頓時一顫。這青年……竟是對他起了殺心!


    “公子莫要衝動!”道士急急說道:“你我皆是修行之人,最是忌諱殘殺同族……”


    青年猶如鬆柏,靜靜站在他的麵前:“可你如今,並非與我同族。”


    那溫如春水的聲音,此刻宛若喪鍾一樣,敲的道士心頭發顫。


    “公子……你我皆是凡人,怎會不是同族?”道士大駭,不敢將心中所想透露出來。


    莫不是眼前青年……是妖?


    可為何他看不見絲毫妖氣?


    “你想多了,”扶蘇似乎一眼看出他的心思,低聲笑了起來,如冰雪消融,卻自帶一股子冷然:“我是人,但你……食了妖丹,早已妖化。”


    妖化二字一出口,燕蒹葭便立刻明白過來,難怪她方才便覺得這道士瞧著怪怪的,周身氣息隱約泛著黑霧,原是這人多行不義,被妖同化了。


    許多修道之人會吸食妖丹,其目的無非有三,一則修為精進,二則延長壽數,三則便是望著有朝一日修成仙骨。


    隻是,若當真妖丹如此誘人,這世間便會有更多心術不正之人前仆後繼,那麽世間早已亂了套。


    吸食妖丹者,十有八九都會因此而妖化,妖化的人與他族不同,人族一旦妖化,莫說延壽成仙,就是被妖丹怨念吞噬也是尋常。


    如今這道士,便是自食惡果,也難怪他吸食了許多妖丹,修為卻還是這樣低微。


    “你……你胡說什麽!”道士瞪大眼睛,不可置信:“我……我是人,我沒有被妖化!沒有!”


    似乎是怒意與懼怕,讓道士頓時失了心智,他叫囂著,愈發慌亂。


    “有沒有,你說了不算。我說了也不算。不過,你就看看我殺了你,會不會遭天譴就是了。”扶蘇唇畔的笑意愈發濃鬱幾分,下一刻,便見他手中那百轉金針為他所用,抬手之間,那金針便以一化百,朝著道士疾馳而去。


    道士奮力阻擋,可他與上古法器之間,怎麽較量的了?


    不過須臾,便見百轉金針衝破他設下的防禦濃煙,朝著他的命門沒入。


    隨著一聲慘叫,那道士頓時倒地,燕蒹葭定睛一看,那道士轉瞬便化為煙塵,隻剩下一件道袍靜靜躺在地上。


    道袍之中,九顆光芒各異的妖丹,緩緩飛升,扶蘇口中念訣,那些妖丹便飄到了他的掌心。


    燕蒹葭深覺驚異,從前遇著的怪事,似乎都無法與眼前所見比擬。


    譬如涼城的妖物,便是人身人麵,再譬如幽州之事,這一樁樁,一件件,哪裏會像眼前這般,如此的詭異。


    燕蒹葭沒有說話,隻靜靜看著,便見扶蘇將其中幾顆純粹無暇的妖丹聚集,而後掌心一揮,那幾顆妖丹飄到上空,如流星一般四處飛散離去。


    剩下的幾顆,隱約泛著黑氣,燕蒹葭當即便有了猜測:“這些是造過殺孽所致?”


    扶蘇神色一頓,隨即笑著誇讚:“酒酒很是聰慧。”


    言畢,他掌心有異火突然竄出,燕蒹葭瞪大眼睛,便見那火熊熊燃燒,將那些妖丹燒毀了個精光。


    等到那火熄滅了,妖丹也悉數沒有了,燕蒹葭才掰著扶蘇的手,仔仔細細看著:“這是什麽火?這樣厲害?竟是沒有燒穿你的手?”


    兩人兀自說著,卻是沒有注意到身後那紅狐神色古怪。


    “三昧真火。”扶蘇答道:“能毀世間妖物元神。”


    “真厲害,”燕蒹葭一臉羨慕道:“要是我也有這火就好了。”


    “這三昧真火,隻有修成仙骨才能操縱。”一聲女子輕笑的聲音,自兩人身後傳來。


    燕蒹葭勾唇,似乎並不訝異:“你終於肯說話了?”


    她轉身,直勾勾的望著對麵:“九尾赤靈狐。”


    道士死了以後,禁錮著九尾赤靈狐的那團煙塵也消散了去,就見她甩了甩自己的渾身的毛,輕蔑的看了眼道袍的方向,哼聲罵道:“要不是這狗東西有上古神器,就憑他這等子貨色也敢覬覦我的內膽?呸,真是不知死活。”


    一邊說,那九尾赤靈狐一邊走到燕蒹葭的麵前,一副高貴冷豔的模樣:“你是皇城來的公主罷?倒是聰慧過人。”


    瞧這周身的龍脈氣息,嘖嘖,多少是個公主無疑了。


    “你也是不賴。”燕蒹葭挑眉:“都傷成這樣了,還能故作無事。”


    那上古神器方才就紮了道士一回,那道士就死透了,可見其威力與殺傷力。


    九尾赤靈狐一陣無言,她也是活了千年的老祖宗了,怎麽就被這小公主給看穿了?


    她清了清嗓子,道:“今日你救了我,如此冒犯我便不與你計較了。我這人……也是有恩必報的,你於危難之中救了我一命,過幾日我傷好些了,便來贈你一物,隻是能不能破了你命中的死劫,就要看你自己了。”


    那宛如少女清脆的聲音,又故作老成,聽得燕蒹葭實在是忍俊不禁,她絲毫不訝異於眼前九尾赤靈狐所說的‘死劫’。


    既是修成仙骨,那麽能看出她命數的,也是尋常。


    聳了聳肩,燕蒹葭道:“你怕是認錯了恩人。”


    她看了眼扶蘇,示意道:“他才是救你之人,我從頭到尾,可是隻說了幾句話,沒有出半點的力氣。”


    當然,她在這裏……實在是沒有能力出什麽力氣。


    “他是因你而救得我,自然這份恩情便要算到你的頭上。”九尾赤靈狐道:“況且,他是能逆天改命之人,這恩情,我若是還到他的頭上,豈不是助紂為虐?”


    說著,也不等燕蒹葭和扶蘇作何反應,那九尾赤靈狐便轉身,一躍而上,落到牆頭處,儼然就要離開。


    “上仙稍等!”一直沒有出聲的扶蘇,驟然說道:“在下有一事,想問問上仙。”


    九尾赤靈狐頓住身子,回頭看向扶蘇:“你是要問這被剝了皮的屍體?”


    “正是。”扶蘇回道。


    聰明人之間的心思,互相都很是清明,故而他們三人……不,應當說眼下兩人一狐說起話來,實在很是輕鬆,不需彎彎繞繞。


    九尾赤靈狐神色一凝,語氣有些嚴肅:“這屍體是從地裂中竄出來的,斛縣乃世間靈力匯聚地,萬千怪相在此處皆是尋常……眼下,我隻能言盡於此,你們好自為之。”


    說完,她一個縱身,便消失在了燕蒹葭和扶蘇的眼前。


    燕蒹葭看向扶蘇:“不是說仙家都是救天下蒼生的嗎?怎麽斛縣這樣詭異,她還置之不理?”


    這個她。說的便是九尾赤靈狐。


    方才九尾赤靈狐的意思很是明顯,她言盡於此,便是不管此地的怪事了。


    “狐之一族,最是會審時度勢,斛縣靈力匯集是世間少見的益於修行之地,這也就是為何,方才那大哥說的,斛縣多狐的緣故。”扶蘇從容說道:“斛縣莫名地裂,便可出現一具屍骸,可見這地底,是有妖邪作祟的。”


    說著,他頓了頓,看向燕蒹葭:“酒酒覺得,能讓一個匯聚天地之靈的聖地出現妖邪作祟,仙家還不管不顧,會是什麽原因?”


    “是天譴!”燕蒹葭立刻想了個明白透徹:“斛縣大肆殺狐,食狐肉,那些狐中,有不少靈狐。靈狐被屠戮,便生出怨念。怨念與殺戮,致使妖邪橫生,這些妖邪恐怕是有的已然潛逃出斛縣,為禍四方……造孽之人,必受譴之。”


    斛縣造下殺孽,鮮血與罪惡汙染了斛縣的靈氣,故而便衍生出許多魑魅魍魎,這些魑魅魍魎逃竄出去,造下更重的孽障。斛縣因此有了滅頂之災,且這滅頂之災還是天道所為,仙家幹涉不得。


    想到這裏,燕蒹葭蹙眉,一張豔麗的臉容,浮現出從前未曾有過的憐惜之色:“那些食狐殺狐之人固然罪有應得,可城中善者許多,老弱婦孺亦是許多,因著這些人的孽障,便牽連了自身,實在是……可憐。”


    她想起方才送花的老嫗,想起雖被冒犯了卻還是細細與他們講解前因後果的大哥,想起這一路而來無數的善意,心下頓生不忍。


    燕蒹葭突然覺得,自己的的確確不一樣了。從前那些悲天憫人之輩,她總忍不住嘲笑。可臨到眼下,她才明白,人命……是可貴的。


    看著這樣的燕蒹葭,扶蘇隱沒在袖中的指尖卻是微微一顫。


    有些事情,在這一刻,他忽然悉數明白了。


    他垂下眸子緩緩上前,將少女擁入懷中,他低低的說道:“酒酒,莫要管旁人死活了,可好?你我皆是凡人,救不了那麽多人。”


    燕蒹葭聞言,不禁一頓,忍不住說道:“你放心,我不是傻子,如今我沒有什麽本事,在此地全是仰賴你護著我,若是當真斛縣遭難,我手無縛雞之力,又怎會癡心妄想自己可以救人?”


    固然斛縣無辜之人是可憐的,但她也無能為力,隻能眼下無病呻吟一番罷了。


    ……


    ……


    ------題外話------


    人間清醒燕蒹葭。


    自己是個弱雞,所以隻能聖母‘心’一下了,畢竟說說也不遭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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