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白光一閃而過,江渢眠忽而覺得周身冷意森然,他環顧四周,發現自己正坐在滿地的積雪之中。


    這畫麵,頓時讓他想起一個人……那個強行收了他做徒弟的人。


    “這是什麽?”少年仰頭,問著眼前的老者。


    老者瞧著慈眉善目,江渢眠認了出來,那是他和燕蒹葭的師父袁照。


    而那個少年,正是他自己。


    少年捧著一幅畫,那畫的卷軸未曾打開,可瞧著那般質地,卻是及昂貴的。


    “你的命定之人。”老者笑容不變,那股子仙風道骨的模樣,任憑誰看了,都要信上幾分。


    “什麽命定之人?”少年不明白,隻道:“你說的……是不是我妹妹?”


    “命定之人便是你長大以後必定會遇到,必定喜歡上的人。”老者回道。


    “那我不要什麽命定之人,我隻要我妹妹!”少年固執的將畫卷遞給老者。


    老者笑而不接,隻道:“你遇到她,便能找到你妹妹,也能……救你一命。”


    老者輕輕推了推畫卷,繼續道:“她是你的命定之人,也是改變你淒慘命運的福星。”


    “她能幫我找到我妹妹?”少年眼睛頓時亮了起來,可轉瞬便又暗淡下去:“你這個騙子!如若你說的是真的,你那麽有能耐,為什麽你不能幫我找到我妹妹?我才不要給你這個騙子當徒弟!”


    少年氣惱的將手中畫卷丟向老者,可神氣的一幕卻出現了。


    老者沒有去觸碰那卷軸,那卷軸卻停下了拋去的軌跡,漂浮在空中。


    “見鬼了!”少年大驚失色。正要站起身來,奈何跪坐地上太久,腿腳凍麻了一些,整個人踉蹌了一下,複又跌到雪地裏頭去了。


    “你瞧,我不是騙子罷?”老者和藹的說道:“這卷軸是有心之人施了術法,輕易是毀不去的。”


    “誰是有心之人?”少年幹脆不掙紮了。


    老者答:“就是作這幅畫的人。”


    “是你嗎?”少年繼續問。


    “不是我,也不是你。”老者眼底劃過深邃之意:“是執意要改變一切的人。”


    少年聽不懂老者這高深莫測的話,思索了片刻,還是想不通。


    老者搖頭:“你不必去想,今後……你總是會明白的。”


    少年道:“今後是什麽時候?”


    “有朝一日。”老者似是而非道:“你遇到命定之人後,就會知道的。”


    老者看了眼天色,繼續道:“你若是還不信,可以自己翻開這卷軸看看。裏麵有你要的答案。”


    少年怔住,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他翻了個身,爬起來,接過空中漂浮的卷軸,而後捏住一角,緩緩將其撐開。


    畫卷被展開的一瞬間,他忽然便被卷軸上的女子迷了眼睛。


    那女子眉眼宛若星辰,笑吟吟的瞧著他,唇角揚起,梨渦深深,明媚如春日綻放的桃夭,灼灼而動人。


    似乎下一刻,便要見她朱唇輕啟,喚一聲他的名字。


    少年愣住,這畫上的女子,當真是鮮活的讓人震驚。


    “這……這……這是我今後會喜歡的……的人?”少年被迷住了,忍不住伸手去摸畫卷上女子的臉。


    就在觸到畫卷的一瞬間,忽然一道強光刺入他的眼。


    隨即,他周身再無一絲雪色,漫天的白,變成了大片大片的殷紅。


    他看見了……那個女子,畫上的女子穿著一襲紅衣,從九重高台上墜落……再墜落。


    周圍的聲音,淹沒了他的心跳。


    他忽然淚如雨下,一瞬間撫住心口,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他腳下沉重的仿佛有千斤大石拴著,半點沒辦法朝著那個女子靠近。


    他不知道那女子叫作什麽,可那股子心痛卻不是假的。如此的真切,讓他幾乎昏厥。


    ……


    ……


    這樣的感覺,讓江渢眠再一次感同身後,他驚覺著從夢中醒來,忽然發現,天已然大亮了。


    江渢眠的背後早已被汗水浸透,他撫著胸口,等待著那陣難言的心悸再一次消退。


    腦海中浮現起那副美人圖,那個畫卷上的美人……是燕蒹葭。的的確確是燕蒹葭,不會作假。


    那時候他不過十三四歲,如今雖瞧著年輕許多,但實際上已然二十有三了。


    這麽多年過去了,江渢眠一直以為,自己那時所見所感不過年少時的虛假,沒想到再夢到一次,竟是這樣的真實。


    江渢眠陷入深深的沉思,他想起昨夜燕蒹葭說的話,想起師父袁照說的話,一時間,他不知何為真,何為假了。


    師父說燕蒹葭是他能夠找到妹妹的關鍵,而昨夜燕蒹葭的話,也的的確確印證了這一點。


    師父還說,燕蒹葭是改變他淒慘命運的人,而燕蒹葭也說,讓他打消去尋巫苗族族長使用秘術的念頭。如此說來……是不是他尋了巫苗族族長,會發生要命的事情?


    可師父還說,燕蒹葭是他的命定之人……這話,江渢眠實在是不敢苟同。


    年少時他或許隻是喜愛皮相,覺得畫卷上的美人實在好看。可如今,他可是真真切切半點沒有對燕蒹葭動心的。有的也隻是探究和畏懼。


    更何況……扶蘇那家夥,可不是那麽好對付,比起所謂的命定之人,他更在乎自己的性命。


    江渢眠獨自一人想得入神,卻是不知他所做的一切夢,都是在有心人的指引之下。


    此時,那個有心之人正站在公主府某處僻靜的院落之內,望著籠子裏衝著他齜牙咧嘴的狼犬,輕聲笑道:“這就是……柳生。”


    如此人性化的一個名字,實在很難讓人將眼前的狼犬聯想起來。


    似乎是聽懂了眼前男子嘴裏吐出它的名字,狼犬喉頭發出凶惡的呼呼聲,若非這鐵籠子把它關住了,此時它定然是會衝上來,咬住眼前男子的脖頸。


    “如此凶狠作什麽?”男子輕輕揮了揮手,柳生仿若被砸中命門一樣,忽然跌坐在地上,隨即便似乎是昏厥過去了那般,兩眼一翻,再沒有響動。


    “扶蘇,你這人怎麽還與畜生計較?”男子腰間的囊袋中,傳來靈獸的聲音。


    說話的是食夢獸。


    “怎麽計較不得?”扶蘇幽幽道:“我倒是還想與袁照計較計較的。”


    這話,是對食夢獸說的。她雖為靈獸,但卻不可遏製的對一個人,產生了愛戀。


    食夢獸聞言,自囊袋中傳來嗤之以鼻的聲音:“我可沒有你長情,這些時日我早就想了個清楚,一個凡人而已,我很快就會忘卻。倒是你……”


    食夢獸拉長了尾音:“你借著江渢眠意誌薄弱,侵入人家夢中窺探,可不是正人君子所為。”


    “正人君子?”扶蘇風輕雲淡道:“我要開始為酒酒煉丹了,與正人君子可是半點沒有關係的。”


    “煉丹!”食夢獸震驚出聲:“你瘋了!這是要遭天譴的!我是不可能幫你造殺孽的!”


    “我沒有讓你幫我造殺孽。隻是必要時獻出你的靈丹供我冶煉就可以了。”扶蘇笑了笑,很是溫柔:“隻要煉成了不死丹藥,酒酒就有救了。”


    “扶蘇,你真是個徹頭徹尾,令人惡心的瘋子!”食夢獸突然破口大罵起來:“原來你前兩日要我助你窺探葉芊芊的預知,竟是……竟是這樣!”


    她被人利用的這樣徹底,如今怎能不怒?


    扶蘇要她的靈丹,她無所畏懼,可扶蘇前兩日用盡辦法,利用她攻克了葉芊芊的防備,入了葉芊芊那關於燕蒹葭的預知幻境之中。


    這樣一來,她便是扶蘇的共謀,今後扶蘇大開殺戒,為燕蒹葭煉丹……那麽她也必定要墮入魔道!


    “真的是很抱歉。”扶蘇被罵,卻是一派謙謙君子的模樣,溫潤道:“但……我隻想要酒酒活下來。是上天不公,非要她的命。”


    他長長的睫毛微微覆下,籠罩著眼底的陰雲,白皙如玉的臉容秀美而雅致,依舊是那樣仙氣飄飄,猶如謫仙。


    可沒有人知道,謫仙的心……是涼的。


    “你該是明白我的心意。”扶蘇突然輕聲笑了笑,說道:“就如那時你助袁照造下殺孽一樣。既是天意要酒酒死,我便要逆天而行。”


    “死一個燕蒹葭,你便要拉天下陪葬?”食夢獸冷笑:“我可與你不一樣!我是怕天譴的!更何況,你如此逆天行事,若是日後糟了天譴,燕蒹葭獨自一人活著……豈不是也違背了你要她陪著你的想法?”


    “不,不會有天譴的。”扶蘇抬眼,看向天邊的浮雲,從容道:“世人殺伐不斷,爭權奪利。古往今來莫過於此,若是帝王一怒便可浮屍萬裏,那我……便順天而行。”


    這一次,食夢獸完完全全被扶蘇的所想驚駭的說不出話來了。


    扶蘇的的確確是個異類的存在,他非人非仙,非魔非妖,他是欲望與鮮血融成的生命。


    一旦他知悉天地間的存活定律,便是極大的危害。而顯然,他是明白了如何才能不遭天譴的去造就殺戮。


    難怪……難怪啊,重來之後,袁照不惜一切也要改變燕蒹葭的命運。


    若燕蒹葭死了,扶蘇……定是要為禍人間的。


    可燕蒹葭卻注定是死,她上一輩子死在城樓之下,這一輩子……卻要命喪南疆!


    ……


    ……


    ------題外話------


    瘋批美人扶蘇上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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