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興坊今夜,格外熱鬧。燕蒹葭領著西遇抵達的時候,喧鬧聲響徹整個屋內。


    一瞧見燕蒹葭過來,便有眼尖的小廝上前,周到的服侍。隻是,與往日裏不同,今日永興坊的小廝,除了平日裏的討好,更是多了幾分擔憂。


    燕蒹葭瞧著,心下極為明白,她知道眼下自己與楚青臨走的近的消息,可謂是街知巷聞。故而,他們自然是擔憂楚青臨會驟然而至,壞了坊內的生意。


    為此,燕蒹葭寥寥數語便安撫了下來,隨後她走到一旁的大桌前,靜默著看了一會兒。


    等到莊家打算開寶唱盅之時,她示意西遇將一錠金子放在賭桌一隅。


    眾人回頭,便見少年金靴寶飾,端是矜貴無雙。


    眼前的人,永興賭坊常客皆是認得,不是臨安公主燕蒹葭,又是何人。


    眾人想要行禮,燕蒹葭擺了擺手,製止了。


    “出來玩的,自是不必虛禮。”她如此說著,隨即看向莊家,笑眯眯道:“開罷。”


    唱盅完畢,開寶在即。


    “大!竟然是大!”有人驚呼。


    “不愧是臨安公主,竟是猜的這樣準。”


    “早知道我也跟著下注了!”


    “哈哈!還好我眼疾手快,跟著下了注!”


    ……


    ……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言辭頗多。


    燕蒹葭隻笑了笑,等著莊家和小廝將金銀錢財清點完畢,才又晃晃悠悠,轉身離去。


    看她離開這桌,眾人皆是不敢跟上前,那莊家更是長籲一口氣。


    接著,燕蒹葭逡巡了一圈永興坊,每每到一桌,便下一注,不多時便贏得盆滿缽滿。


    那些人,雖說不是每局都賭對,但偏生就是神奇,連賭錯幾次後,她下了一把千兩銀票的,竟是當真賭對了。


    如此幾個回合下來,輸少贏多,自是滿是錢財。


    西遇本拎著一個小荷包,如今顯然是裝不下了。


    “公主可還是要繼續?”西遇問。


    “繼續。”燕蒹葭笑眯眯道:“你去換些銀票來,方便一些。”


    她指了指大堂中間換銀票的櫃台,示意西遇過去。


    “是。”西遇頷首。


    隨即,他轉身離去。


    隻是,他還沒有走出幾步,便聽人群中一陣躁動,一股殺氣,忽而撲麵而來。


    西遇臉色一變,轉身就要朝著燕蒹葭而去。


    四麵八方,有黑衣人提刀前來,光影交錯,顯而易見是奔著燕蒹葭來的。


    一國公主,承受著皇子……或者說儲君該有的恩寵,無論在哪裏,哪一世,都是眾矢之的。


    燕蒹葭見此,倒是不慌不忙。她身側同一時間,湧出無數暗衛。那些素日裏隱匿的帝隱,此時傾身相護。


    “莫要誤傷百姓了。”燕蒹葭手中折扇,緩緩撐開,而後笑道:“其餘的……都殺了罷。”


    “是,公主!”


    帝隱紛紛應聲。


    一時間,血腥味、刀劍相觸的聲音,響徹整個永興坊。


    耳邊傳來刺人的尖叫,燕蒹葭掏了掏耳朵,歎息:“真是煩人,想好好玩樂一番,也要打攪。”


    帝隱的殺伐,一向果決。


    不過一盞茶功夫,便屍橫遍地。


    燕蒹葭端坐在桌前,自在的飲著茶。


    “公主,刺客已然悉數擊殺。”西遇上前,緩緩說道:“公主為何不留活口?”


    “何須審問?”燕蒹葭一笑,“不過是那些好皇兄們的手筆罷了。”


    “也是時候,要一個個收拾他們了,尤其是……四皇兄。”她放下手中杯盞,眼底劃過邪佞:“你去把為首刺客的首級……送到他的府邸。”


    這個‘他’,正是她方才提及的,四皇子,燕然。


    “是。”西遇俯首,心中明白,九子奪嫡,終有死傷。


    公主自小熟讀為君之道,這君主的殺伐,必然是要果決萬分。


    燕蒹葭睨了眼滿地的屍首,幽幽道:“萬事俱備,就等東風乍起了。”


    正是時,忽而有一道聲音,溫溫柔柔,傳入她的耳內:“不妨,我送公主一陣東風,如何?”


    燕蒹葭抬眼,朝著一側看去。果不其然,來者是扶蘇。他不知何時已然站在大堂之中,彼時的大堂,除了滿地的屍體,便是燕蒹葭的手下。尋常百姓和永興坊的小廝管事,早就逃的不知所蹤了。


    她勾起唇角,微微笑道:“國師怎的也會來這般三教九流之地?”


    “公主今夜前來,不是要尋永興坊的主人嗎?”扶蘇彎唇,眉眼如畫:“在下不才,正是永興坊主。”


    燕蒹葭聞言,不由眉心舒展。


    扶蘇是個聰明人,知道她此次前來的用意。雖說她看似貪玩,但實際上卻是故意贏得這整場的賭注。為的,就是引出永興坊坊主。


    如此三教九流之地,最是人多眼雜。而她要的,正是如此四通八達的人脈。


    “哦?國師竟是永興坊坊主?”燕蒹葭似笑非笑,眸光如炬:“看來是本公主有眼不識泰山了。”


    扶蘇道:“公主可還是打算逼扶蘇妥協?”


    她儼然一早知道,有人伏擊。所以她故意來到永興坊,讓西遇離去,兌換銀票。為的就是讓潛伏的殺手攪亂永興坊的安寧。


    永興坊大亂,便是燕蒹葭無聲的威脅。經營賭坊的生意,大多是為錢。想要安安穩穩掙銀子,就是得為她所用。


    燕蒹葭的如意算盤,打的很響。但此計謀碰上扶蘇這等子老狐狸,一眼便知行不通。


    “威脅?”燕蒹葭虛與委蛇,道:“國師誤會了,本公主怎麽會威脅國師呢?國師與我,也算是今日一眼之緣,既是有緣,怎會威脅?”


    扶蘇聞言,一笑置之:“既是公主不想威脅,我便也願意送公主一陣東風。”


    “哦?”燕蒹葭挑眉:“為何?”


    她倒是不信,扶蘇會無條件的幫襯她。


    “眼緣。”扶蘇緩緩抿唇,薄唇彎彎,道:“我與公主,頗有眼緣。”


    “若是如此,本公主自是歡喜。”燕蒹葭笑眯眯道:“隻不過,國師所求為何?盡可相告。”


    “扶蘇不求任何。”扶蘇淡淡道:“國泰民安,足以。”


    國泰民安?


    燕蒹葭眸底劃過一抹深意,扶蘇的意思是……他卜卦演算,她若稱為燕國的君王,則會國泰民安?


    不得不說,如此‘助力’委實過於誘人。


    燕蒹葭勾唇,笑顏如花:“多謝國師,隻不過……這份恩情,本公主還是承受不起。”


    說著,她看了眼身後的西遇:“走罷,留幾個人下來,處理幹淨此地。”


    “是,公主。”西遇聞言,緊隨其後。


    “給國師添麻煩了,他日本公主定當備上厚禮。”燕蒹葭低眉,道了一聲別,便踏步離去。


    她走的很是幹脆,幾乎沒有多看扶蘇幾眼,兩個人的對話也不過須臾而已。


    望著她那灑脫離去的身影,扶蘇的眸底劃過一抹深邃。


    如此心如磐石,不為所動嗎?


    他忍不住從容一笑,那麽……便是要誘其上鉤,才更有趣,不是嗎?


    ……


    ……


    暗夜深沉,燕蒹葭回了公主府,便很快倒頭睡下。


    翌日一早,她便被西遇的稟報聲,亂了清夢。


    她揉著惺忪的睡眼,像個小姑娘一樣,隻等著眸底清明之後,便又極為冷然:“怎麽回事?”


    “公主,楚家公子在外頭候著。”西遇道。


    “楚家公子?”燕蒹葭蹙眉:“楚青臨?”


    “不是楚將軍。”西遇道:“是楚家小公子,楚元綻。”


    楚元綻?


    燕蒹葭無奈,楚元綻是誰?她怎麽沒有絲毫的印象?建康有這麽一號公子哥?


    “公主可是要見?”西遇問。


    “見,怎麽能不見?”燕蒹葭淡淡道:“讓他等著罷,本公主洗漱打扮,也是要一些時候的。”


    話雖是這麽說,但是西遇知道,所謂的‘一些時候’,定然不少於一個時辰。


    西遇應了一聲,便到了前廳。


    他淡淡的轉述了燕蒹葭的意思,便聽那頭的楚元綻冷哼道:“公主真是好大的架勢,我等了這樣久,竟是還讓我接著等。”


    西遇聞言,隻麵無表情,道:“公主說了,楚公子若是等不住,可以自行回府。”


    “我等的住!”楚元綻咬牙切齒,瞪了眼西遇。


    隻是,他這一等,便是一個上午。整整兩個時辰,燕蒹葭都沒有出來。


    楚元綻氣惱萬分,到底少年郎心性,到了這會兒已然坐不住了。


    “燕蒹葭簡直……簡直欺人太甚!”楚元綻道:“若是不打算見我,便直說,不必這樣……”


    正是時,身後傳來一道揶揄的聲音:“這是楚家的哪位公子,等不住了?”


    楚元綻抬眼,看向來者。


    隻見她一襲少年郎打扮,紫金長靴映入眼簾,隨即再往上看去,秀美絕倫的臉容,雌雄莫辨。她著一襲金絲紋麟的紫袍,瞧著極為尊貴。


    風乍起,她嘴角碎發紛飛,而她卻笑吟吟的望著他,瞧著很是邪魅。


    “這是……楚家的哪位公子哥?”燕蒹葭手中折扇闔起,而後看向一旁的西遇:“怎麽本公主從未見過?”


    這話,無疑是羞辱。


    “楚家,楚元綻。”他道:“我父親是楚天姚!”


    ------題外話------


    國師:女人,你成功引起我的注意了。


    公主:這人腦子……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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